第520章 金色的石頭
沉重的呼吸聲像是破爛風箱的響動,四肢時不時的會無意識的輕輕抽搐、顫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就在我剛剛扶住魏東槐向後傾倒的身體時,他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大量的鮮血順着嘴角噴涌出來,把牙齒染得殷紅,因爲渾身都處在抽搐的狀態,手上的力氣很大,我費了一番工夫才拉開他捂在腹部的手。
一個觸目驚醒的血窟窿就在腹腔的位置,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得見裡面的腑臟,血肉模糊的一團。
無雙讓張歆雅撐着手電筒照着,蹲在旁邊略作檢查,手在對方傷口前比劃了幾下,默默搖了搖頭。
“這人活不成了。”
無雙說道:“應該是被抓到肚子了,肚皮被扯開,一隻手直接探了進去,如果是稍微往下一點還好,傷口太靠上了,其他的不好說,肝肯定是讓抓裂了,就算是在外面都得及時搶救,在這裡的話……”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不外乎就是等死吧!
我看魏東槐的瞳孔都有些擴散了,已經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就算是等死怕也等不了多久了,只是傷到肝臟不至於是這樣,應當其他關鍵內臟也受到了一些牽連,擺明是肉僵的爪子掏進肚子裡還來回抓撓了兩把,再加上後來撤離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只怕拖累了衆人,乾脆耗空了最後一絲生機,大羅神仙來了也活不成了。
老白有些納悶的說道:“這是怎麼的傷到的呢?我都沒注意到他中招了!”
“是我……”
吳燁耷拉着腦袋,我看不清他的臉,但聲音很廝殺,腔調緩慢,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害了他,配藥的時候……我就尋思着想幫一把,就頂到了外面,然後一個就殭屍撲了上來,真到面對的時候,我有些慌了,是老魏上來頂開了那東西,然後……我就看到他和那東西撕扯成了一團,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是一動不動,然後忽然緩過來了,一錘子砸退了那個東西。
當時我問他有沒有事……
他笑了笑,說沒事。
現在想起來,肯定是那時候被抓了一下。
你說,我怎麼就那麼沒用呢?
百無一用是書生……”
衆人都有些沉默。
過去我們出去做事,也不是沒有遇到同行的人出事,甚至我還親手結果了一個,可這纔多大一會的工夫?已經是第三個了!!
“咱們去那頭吧!”
我嘆息一聲,撐着吳燁的肩膀起身:“有啥話你就跟他說兩句,說完了找個地方把人埋了吧,我估計也就這一陣子了。”
然而,就在我起身的時候,魏東槐卻忽然動了,沾滿血的手“啪”一下扣住我的手腕,力氣很大,長長吸了一口氣,胸腔裡發出刺耳的聲音,原本已經半闔的眼睛豁然睜開,眼球裡滿是血絲,直勾勾的盯着我。
這不過是瀕死前的最後掙扎罷了,我見多了,也不慌,蹲下身來問道:“魏大哥,有話兒您就說。”
魏東槐急促的喘息着。
老白點了顆煙插在他嘴脣邊上,說道:“抽兩口吧,我看你好這一口,別怕嗆,抽完了就安心的去吧,爺們幾個給你燒一道黃紙,路上也能少點磋磨。”
魏東槐“啪嗒啪嗒”用力吸着,一邊吸一邊咳嗽,口鼻裡不停的嗆血,可情緒卻是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
老白又擰開了酒壺,問對方要不要來兩口。
“喝……喝夠了,醒着好!”
魏東槐吃力的搖了搖頭,抓着我手腕的手確實愈發的用力了:“小兄弟,琈……琈之玉,金色的,石頭……”
他哆哆嗦嗦的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東西,攥在手心裡,度到我手裡,近乎哀求的說道:“求你了!”
手心裡是一張卡片。
他說話斷斷續續,我倒是大致明白他要做什麼了,猶豫了一下,最終點了點頭:“好,我盡力!”
人在做,天在看,死人不可欺。
這地方沒譜,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那傳說中的琈之玉,但說了盡力而爲,就一定會盡力而爲,不爲別的,就衝先前他頂開了那肉僵,算是救了我一次。
魏東槐笑了,笑着笑着,脣角香菸就滾落了下去,人也沒了動靜……
“燒了吧!”
我輕輕把魏東槐放下,這地方太詭異,安全起見,也沒法子去給他尋一個好點的葬地,而且猛獸太多了,要是埋了以後又被走獸刨出來吃掉,那還不如不埋。
無雙和鷂子哥在四下裡收集柴火,我尋了個地方坐下,這才取出了魏東槐給我的那張卡片,其實就是一張名片,名片上是一個叫錢光啓的人的聯繫方式。
“居然是給老錢的?”
吳燁不知何時湊到了我身邊,眼很尖,烏漆嘛黑的都能看得見名片上的小字。
我見他微微蹙眉,就問這個錢光啓是什麼人。
“我同事,以前的同事。”
提及此人,吳燁的臉上有些不虞,咕咕噥噥的說了許多。
我大致聽明白了,自古文無第一,於是文人相輕的臭毛病一直存在,大概就是都覺得老子天下第一,誰也不服誰,錢光啓當年和吳燁在一個地方做事,二人都屬於骨幹,後來爲了爭黑竹溝科考的事兒倆人差點打起來,最後還是讓吳燁拔了頭籌。
不過,那次出事兒以後,吳燁就辭職了,錢光啓則一路順風順水的上去了!
二人之間大抵也就這麼點齟齬。
“沒成想,這麼多年過去了,老錢還是惦記着這個地方。”
吳燁起初提及此人還有些惱,不過很快就釋然了,搖頭怪笑了一聲,摩挲着身旁的古樹漫不經心的說道:“這個地方有魔力,知道的越多,興趣就越大,然後……倒黴的就越快,我倆就是因爲這裡頹廢了十多年,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次來……倆人身無分文,連一些可能會用到的設備都湊不齊,老魏就說他去找點贊助,我也沒當回事,尋思着我倆現在哪裡還有什麼朋友?沒成想,他竟然真的帶回來了許多設備,當時含糊其辭,不肯說是誰贊助的,原來是找了老錢。
嘿,老錢……
我到現在才明白,摻雜了人情、利益,再好的朋友也信不過,如果是單純的做事、搞學術,哪怕是敵人……也信得過!”
說完了,他搖了搖頭,無奈起身去拾掇柴火了。
這人這次來這裡,與其說是來科考,不如說是來爲自己十多年前的錯誤決定贖罪,如今他自己沒事,反倒是魏東槐爲了救他把自己交代進去了,倘若能活着出去,只怕他這輩子都陷在這個怪圈裡了。
與其說是他看透了自己和錢光啓之間的爭鬥,倒不如說他是徹底心灰意冷了。
可見,這人有時候活着未必是幸運的。
那頭在忙碌着,我則在樹下閉目休憩,心頭卻在盤算着這裡的古怪。
肉僵……
說到底,它的根本還是人!
被放幹血液而死的人!
可這黑竹溝禁區裡哪來的人?遑論是一下子二三十個!
這纔是此事當中最大的詭異!
“這裡,曾經究竟發生過什麼呢?”
我垂頭低語。
很快,鷂子哥和老白那頭準備妥當了,一把大火,滾滾濃煙中,這裡便成了魏東槐的安息地,他這一輩子爲了這個地方瘋狂、失意,最後又沉睡在這裡,倒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死者已矣,生者求生。
安置好了已經不知人事的,我們簡單拾掇了一下身上的傷口,再度上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