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黑寡婦
蠟丸子在蛇膽汁以及符籙的作用下,早就變得堅硬無比,渾然沒了絲毫蠟質的特點,捏開的時候,甚至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
一個女子憑空出現,忽然就朝着我胸口處撞來。
這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子,哪怕是鬼相也沒有丁點猙獰可怖之感,反倒是說不出的嫵媚,眉眼之間彷似有水光涌動,身上不見襖、裙,只有一件比甲……
這比甲可不是什麼囫圇衣裳,無領無袖,對襟中縫,明代的女子都是套在外面的,哪有身上只着一件比甲的?幾乎是恨不得裸奔了。
這樣一個女鬼忽然迎面撲了上來,我的第一反應自然是側身閃開,結果,不等撞上來,女子忽然一下子消失了……
就像是投影儀投出的影像一樣,拔掉插頭的剎那,影像瞬間消失。
這便是典型的流徙之魂,魂魄不穩,時而顯化出來,時而又莫名消失,如果不是用蠟丸子封住了,要不了多久就魂飛魄散了。
“啊!”
一聲輕呼,女子再次出現。
不過這回倒是老實了,沒有再貼上來,而是盈盈站在我對面,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就連老白這種人都覺得這女子算是個煙視媚行的,對於我們這些土鱉來說,那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藕臂搭在胸前,衆目睽睽之下,女子好似傷心不已,微微側開身子,於是那比甲側面的光景就……
“奴家難道就這般不入先生的眼麼?”
女子語氣幽幽,泫然若泣:“奴家別無他想,只是想一窺先生的心意而已……”
“厲害了,難道六百年前就有這調調了?”
我砸吧下嘴,撫掌道:“不過我一個出家之人,可消受不來你這號的,果真讓你窺視了,怕是早成了白癡了。”
“嗤!”
女子瞬間轉喜,好似玩變臉一般,笑的說不出的放浪,轉過身來說道:“倒是遇着個有意思的,看你也不是那講究清規戒律的牛鼻子老道,想來是個火居的吧?居然這般平靜,讓我無從下手,罕見!莫要拿什麼出家之人來搪塞我,出家之人我可見多了,當年那德高望重的禪師,人前講經時神聖如佛,人後掩了門,急色的模樣比路邊的青皮不遑多讓,花活多的怕是流連青樓的風流才子們都得望其項背。”
我可沒興趣聽這位黑寡婦的風流韻事,連忙擡手打住了對方,淡淡說道:“往事已成雲煙,怨也好,怒也罷,六百年冰山苦難已過,且看看你腳下,便知道老天爺到底給你安排了什麼!”
女子沒看,自顧自的說道:“熙熙攘攘,利來利往,小牛鼻子,直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她覺得我有意思,我也一樣,覺得這就是個有意思的,於是便問道:“如何稱呼?”
“夫婿死絕了,我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夫婿,果真要算的話,那便是楊門王氏吧!”
女子淡淡道:“小字金蓮。”
啥?
我下意識的看向老白,老白也被雷的外焦裡嫩,搖頭表示他壓根兒沒問過這一茬。
好在,這女子是楊門王氏,而不是武門潘氏,楊門,這應該是指她第一任丈夫的姓氏吧?
女子卻好似沒注意到我們的神色一樣,兀自說道:“我是清河縣人,那縣令的妻子潘金蓮是遠近聞名的賢良淑德,我那酒**親聞之,遂以此爲我的小字,只是浮浮沉沉人世走了一遭,我卻不想再對那些臭男人們假以顏色了,卻是對不上這個名字……”
時而妖嬈,時而低沉,女子的神態變換堪比變臉名角兒的手段,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哪個纔是真的她,卻也不準備探究,連連出軌,每每殺夫,一生做下了這等事情十幾樁,以我對人這東西的瞭解,但凡這麼喪心病狂的,要嘛是腦子真的有病,要嘛就是悲劇的人生鑄就了癲狂的行徑,不聽最好,聽了只會摧人肝肺,保不齊就會一時心軟做了糊塗事兒,最後卻把她的因果扛在了自己身上……
倒不是說怕那因果,而是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道家人的慈悲心和佛家人的慈悲心不一樣,佛家人一言不合就搞放生,卻也不知壞了天地的規矩,最後結的果到底是是善是惡,這等慈悲心道家人不取。
慈悲不等於爛好人,這是我師父常說的話。
於是,我收攏了心神,指了指女子腳下鋪好的黃紙,直言道:“據聞流徙之魂瀕臨崩俎,散歸天地,於是,對這天地間的能量格外敏感,你需要幫我一個忙,在這個靈氣充沛的地方,找到生氣流動所聚的心臟,然後這道符身就是你的了,你是個聰明的,應該知道這東西對你有多大的好處!”
我忙活這麼久,爲的,正是這道符身。
偃師機關術是最爲詭異的機關術之一,最擅長的莫過於做機關人偶,且真假難辨。
符身也算是一種機關偶,只不過這種機關偶和尋常意義上的機關偶不大一樣,它靠的不是能工巧匠的精巧技術,而是巫蠱之術,這也是偃師機關術宗旨——與巫蠱之術結合,形成所謂的詭術!
符身類似於紙人,又有不同,也叫符甲之術,是專門給鬼魂用的,四張黃紙便是符甲,一旦啓動,符甲便貼在鬼魂身上,可讓鬼魂瞬間顯化爲實質,不懼青天白日。
只是,卻也沒了鬼魂的力量……
不算活人,也不算死人……
大抵就是成了這麼個東西。
等符甲的力量散了去,魂魄還是會歸位。
所以綰孃兒見了這東西心動,卻最後沒有行動,這只是個暫時的東西罷了!
可是對於流徙之魂卻不一樣了,利用符甲之術,可以穩住他們即將崩潰的魂魄,這種穩住和用蠟丸封住不一樣,他們能自行活動,倘若找到個風水極好的靈地,以他們的能耐,有的是法子吞吐月華陰氣,等符甲之術散去的時候,魂魄就穩住了。
這相當於是給了他們一條活路!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跟迷宮一樣,地脈的靈氣混亂,單靠我們是找不到正確方向的,但流徙之魂可以,偏偏……流徙之魂一旦靠近靈氣源頭,就會頃刻魂飛魄散,融入到靈氣的洪流了……
這就是個無解的難題,沒了辦法,我只能用這符甲之術了,讓流徙之魂短暫“復活”過來,這樣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只是,卻也容易失控,可能會有巨大的因果!
“你倒是個乾脆的。”
這位金蓮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起來:“男人不是最喜和女人剪不斷理還亂麼?你這算什麼?一錘子的皮肉買賣嗎?”
我沒說話,也不知該如何迴應。
對方倒也爽利,直接點頭應了:“好,我幫你,而且,我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你不是早早就料定了我的態度了嗎?”
我笑了笑,讓對方站在四道符紙的中間,心神放鬆下來。
流徙之魂到了她這個地步,天地間總會有一股子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撕扯她,而她必須時時刻刻與之對抗,才能苟延殘喘,即便如此,也僅是暫時的罷了,遲早還是會被扯碎,徹底消失。
她這樣的狀態,符甲是貼不上去的。
這位王金蓮倒是光棍的很,聞言立即放開了,“唰”的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立刻提筆,地靈珠微顫,靈氣灌注在筆鋒之上,飽蘸了青墨的筆鋒在手中拿捏的那道符籙上一點,同時喝道:“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