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破陣子(上)
老白就是個混賬性子,有時候其實我挺好奇他那顆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腦回路清奇到了不分場合都能放飛自我的地步,好端端的良倌人落到他耳朵裡,竟然神奇的和清倌人聯繫在了一起。
當然,在他的認知裡,既是歡場中人,壓根兒就沒有清倌人這個概念,許的利不夠,自然跟你聊得是琴棋書畫之流,許的利夠了,衣服脫得比你都快,秦淮河上的花船裡,多少標榜着賣藝不賣身的當紅娘子最後不都被砸的折了腰?這種嘴臉他見多了。
眼看他嘟嘟囔囔越說越歪,我沉着臉怒道:“我說的是良倌人的問題,別給我扯你那行當裡的齷齪事情,還記不記得我跟你以前說過的良家子的概念?眼前這些就是了!
這可以理解爲是一種禮法,李承裕的墓葬裡設下這違制的禮樂,不外乎就是想讓他以皇帝的身份沉眠,而在古代,這些宮廷雅樂,尤其是似《大韶》這般只有在皇帝登基和封禪時纔會用的雅樂,是不允許賤籍來演奏的,哪怕是樂戶都不行,必須得是良家子,所以墓葬中有類似的佈置的時候,就得要良家子進行殉葬了,尋常良家子好端端的哪裡會做這些事兒?於是殉葬的幾乎都是家臣,舊時在王侯武勳的世家裡,負責駕車的倌人基本都是家臣,所以就有了良倌人這麼個稱呼。”
鷂子哥點了點頭表示瞭解,又問道:“那麼,你說它兇險,僅僅是因爲這是人殉完成的佈置嗎?”
“如果單單是人殉反而好了……”
我輕嘆一聲,道:“實際上,這是機關,這種機關並不是我們禮官倒騰出來的,出現年代就在唐朝,發明者就是袁天罡和李淳風這兩個人,最早的時候是爲唐太宗設計的,不過唐太宗死的時候沒完成,所以這東西也就沒能埋進昭陵裡,但後續就完善了,可惜皇家對這東西已經不感冒了,這裡面主要是有個孝道的成分在內,李世民心心念念沒能用上的東西,子孫後代用了像什麼話?雖然李唐皇室亂糟糟的,但面兒上的光彩總得做出來,所以皇陵裡基本沒這東西,反倒是後來一些武勳權貴用的不少,不過在安史之亂的時候就失傳了,可以說是曇花一現,也就是存在了幾十年的樣子。
因爲不是我們家的東西,具體的設計法子我說不出個道道,只知道這是拿殉葬的良倌人做成的人偶傀儡,既符合了禮法制度,又能起到一些別的作用,人偶是在磁場的影響下去完成一些特定的事情,不單單是墓室裡的樂師,更是墓室裡的護衛。
不必說的,肯定是咱們觸動了什麼地方,這才喚醒了這些東西,可機關到底在哪裡,我不太清楚,可能咱們無意間就觸碰到了。
我只知道,這些東西除了吹拉彈唱之外,還有一套合擊之法,很是厲害,倘若那裡做的不對勁了,它們就會發起攻擊,書裡記載一旦陷入合擊之法裡,如陷泥沼,刀槍劍戟密集如林,鮮有活人能逃出去。”
說此一頓,我有些複雜的看了眼無雙手裡的陌刀,輕聲道:“陌刀將李嗣業就曾親身體驗過這些良倌人的合擊之術,全身負創大小十三四處,斬碎人偶兩具,浴血衝殺出去,本來是一次酒後彰顯武力的取樂作爲,卻險些鬧出人命,讓一代猛將折在裡面,在我的記憶裡,好像只有李嗣業一人能從良倌人的合擊之術裡活着出去,其餘的都交代了,在平定安史之亂的時候,李嗣業甚至想過用這種殉葬的東西趁着大霧天佈下陣法,給叛軍來一下子狠得,可惜那時因爲戰亂已經找不到會製作這東西的人了。”
“也就是說,想進這墓室,須得先過了這些吹拉彈唱的人皮偶這一關?”
鷂子哥摩挲着下巴思忖了一陣,大抵自忖自個兒在武力值上沒法跟李嗣業那等猛人相媲美,遂又問道:“那……到底該怎麼樣做,才能讓這些人皮偶繼續吹拉彈唱,不至於跳起來幹咱們呢?”
我指了指上面,想了想,覺得不對,這事兒不是老天爺能決定的,於是又指了指腳下,笑道:“這就得問墓葬的設計者了,或者說,問問李承裕她姐姐了。”
話雖如此,可我卻一刻都沒閒着,思量着該如何破了眼前這個局。
先是昂頭看了一陣子坐在龍椅上那具小小的枯屍,暗自估測了一下距離。
隨後又來回在門口踱步。
末了,又盯着墓室的地板看。
地板都是打磨出來的石板,因爲主墓室這一塊結構足夠的強硬,幾乎沒有任何崩塌的地方,但地下水富足,環境溼潤,這卻不是強硬的結構能抵禦的,尤其是地板處,或多或少都被浸潤了,有些地方還包裹着苔蘚,有的石板不可避免的起翹,不算厚,甚至可以說很輕薄。
這有點不同尋常。
帝王的墓葬都是有很嚴苛的規定的,該用什麼樣的料,料的尺寸什麼的,都是有規定的。
比方說這鋪在地上的石板,須得是沾了九才成,越厚重越好,唐高宗和武則天的合葬墓裡甚至用了三尺九寸的石板,說是石板都不貼切的,長寬高皆是三尺九寸,幾乎和四四方方的大石塊沒區別。
相比較之下,這墓室的地板就薄的可憐了。
好賴是把李承裕當成了皇帝來埋得,墓葬簡陋一些沒關係,但該有的規矩總要有的吧?達不到三尺九寸,來個九寸的行不行?頂多三十公分的樣子,這可不算什麼,可這些石板連九寸都達不到。
我覺得這不是無奈之舉,修了這麼大一座墓,財力不會連九寸的石板都支撐不了。
鷂子哥他們見我沉思,也不說話,默默的候在一側。
“石板下有機關!!”
我微微眯着眼睛,道:“只有倒騰明白了這些機關,這些良倌人才不會下毒手!”
鷂子哥道:“你是說……咱們一塊塊的起開這些地板?”
“不妥,石板很薄,說明這些機關是十分靈敏的,起開的功夫說不得就觸了不該觸碰的地方了,到時候還是得和這些良倌人過過招。”
我搖了搖頭,又比劃了一下從墓室門口到那放着龍椅的高臺之間的距離,心裡有了一些猜想,而且越來越篤定,整個人都有些雀躍起來,微微眯着眼睛,笑道:“我們老衛家好賴是當官的,伺候了歷朝歷代的帝王,說不得……如今我這個後人也得來朝拜一下這位不是皇帝的皇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