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人頭而已,又不會咬人,大家不必緊張。”段飛鎮定地說道。
泰寧衛領奧雲達來喝道:“今日是什麼日子,你們竟然帶了兩顆人頭上山,分明是來搗亂的,還有什麼話說!”
段飛根本沒瞧他一眼,而是盯着布日固德說道:“大領似乎認出他們來了,這樣可以省去我許多廢話。”
大家才現布日固德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深深地看了那兩個人頭一眼,神色轉冷地說道:“我當然認得他們,他們是我福餘衛的族人,不知欽差大人爲何要帶着他們的級上山,倘若欽差大人不給個滿意的答覆,只怕我想放過欽差大人,其他人也不會答應。”
段飛厲聲喝道:“都說草原上的人性情直爽,大領爲何說出這樣虛僞的話來?這兩人分明是你派去大明刺探情報的細作之一,他們早已招供,證詞在此,你要我替你念出來嗎?”
望着段飛手裡的供詞,布日固德冷笑道:“錦衣衛是什麼地方,要什麼樣的口供還不容易嗎?
段飛嘿嘿笑道:“事實不容抹殺,你再狡辯只會讓你的族人瞧不起你,本官此來並不打算跟你爭個是非曲直,只是想用這兩顆人頭警醒你的美夢,大明早已得知你的圖謀,並且做出了應變的準備,今日大明可不同往日,當今皇上乃是太祖、高宗一般的明君,即位以來東討西伐、南征北戰,歷經多少大戰,以不敗戰績赫赫威名四海傳揚,連韃靼都十年不敢南下!
朵顏三衛屢犯虎威,劫掠邊關,皇上寬仁不予爾等計較,可你們卻不知悔改,竟然想在此會盟以抗大明,真是井底之蛙不知死活,倘若及時悔改就此解散各自回族,皇上寬宏大量或者還不會與爾等計較,倘若執迷不悟,依然兵南下,大明已準備千軍萬馬、十面埋伏,等着你們自投羅網,皇上另有一句話要我轉告關外各族:誰敢襲掠大明,便是大明的敵人,全族上下所有大明賞賜的官銜一概撤銷,並且禁止其納貢稱臣,取消其互市資格,直至其族滅亡絕不更改!”
擲地有聲的話讓在場的領們一陣喧譁,誰都知道劫掠只是一時之計,就算攻入長城之內,難道還能打下北京賴着不走?他們遲早是要退回關外繼續向大明玩稱臣納貢的遊戲的,倘若大明皇帝了狠,真的斷絕了納貢之路,且關閉互市,對大明來說並沒有什麼實質損失,但是對各族來說簡直就是天崩地裂般的消息。
不能與大明交易就意味着貧窮與落後,想想沒有奶茶,捧着粗糙的陶碗喝酒,生病了卻沒有藥材醫治的日子,那簡直比死還要可怕。
布日固德的心也咯噔一響,他深悉大明皇帝的性格,正德可不像他爹那樣循規蹈矩,他身爲皇帝,做事卻完全沒有皇帝的樣,當年誰能料到他會帶兵出關?結果他出來了,大明的戰士得到巨大鼓舞,竟然硬撼韃靼大軍,取得了自永樂帝以來大明對韃靼戰爭的唯一一次勝利。
這樣的一個皇帝,倘若他不顧一切後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朵顏三衛與跟隨他們的部族將會得不償失,從此衰落下去,聽到身後那些驚呼聲,布日固德不用去看,也知道有人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相信他胡說,大明皇帝還要我們對抗韃靼呢,他不可能對我們怎麼樣的!”布日固德強自鎮定地安撫大家道。
段飛冷笑道:“皇上還說,倘若北方沒那麼亂了,大明可以考慮增加互市的點,並且可以放寬時限,一年開幾次月市也不是不可能,當然,那些試圖攻擊大明的部族就沒份兒了。”
又一顆重磅炸彈落在了人羣裡,有人高聲叫道:“欽差大人,這可是真的?倘若大明真的願意增加互市點,並且一年開幾次月市,我們又何必爲了些鹽巴、茶磚惹怒大明呢?”
許多部落領也紛紛附和,布日固德見狀心知不能再任由段飛鼓動下去,他大喝道:“來人啊,送兩位欽差及隨從到山下大營中暫歇,待……”
布日固德的話再一次被一陣蹄聲打斷,只見一小隊騎士衝上山來,健馬的步調一致,匯聚起來的蹄聲隱隱給人一股壓力感,布日固德大怒,只聽一聲朗笑,領頭的王臺大聲說道:“女真塔山左衛使節納喇之子萬奉令覲見朵顏三衛大領,爲何山上劍拔弩張?難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聽說兇手來了,現場再一次亂成一團,布日固德強壓下怒氣,喝住了涌上的手下,轉身對王臺笑道:“原來是塔山衛左都督黑忒之子,不知左都督有何口信要少都督帶給鄙人?”
王臺看了人羣中的段飛一眼,然後目注布日固德,笑道:“大領請了,在奉上我爹的信前,我想向大領請教一下朵顏三衛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半夜突襲,肆意追殺?若非我命大,只怕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屍,再也沒有機緣面見大領了。”
蘇溫河衛指揮僉事伊漢早已站了起來,聞言指斥道:“你還有臉指責大領,你們夜襲我部,屠殺擄掠我的族人,我們自然要追殺你。”
王臺頭也不回地冷笑道:“這一點我早已解釋過,今日當着朵顏三衛大領的面再澄清一下,我們一路從塔山左衛趕來,途徑貴部某個部落的時候,看到貴部冒起濃煙,我便帶着不足十人進入貴部查探了一下,然後便迅離開,如何可能殺死貴部並帶走這麼多人?蹄印可以證明我的話絕無虛假,當時我便要求你派人前去調查,你卻輕信別人的話,表面上敷衍我,暗地裡設計謀害我,昨晚更是聯合上萬人準備偷襲我們區區五百人,成吉思汗的子孫竟然做出這樣無恥的勾當,真是叫人齒冷啊!”
王臺的話激起了衆怒,昨晚被被他戲弄過的那些酋長們都憤怒地叫嚷起來:“殺死這個兇手,殺死所有女真人!”
就在布日固德轉身向王臺說話的時候,段飛轉頭看了蘇蓉一眼,蘇蓉微微搖頭,用蚊蠅般的聲音傳音道:“公子,布日固德身邊有高手,而且他護衛衆多,只怕一擊不中壞了公子大計前程。”
段飛只好放棄綁架布日固德的計劃,這時聽到羣情激奮對王臺不利,段飛仰天大笑起來。
他沒有運功,聲音傳得不遠,但布日固德就在他面前不遠處,聽得清清楚楚,布日固德驚疑地回頭問道:“段大人,你爲何笑?”
段飛說道:“剛纔我說過,昨晚你們朵顏三衛的人夜襲本官,害本官逃入山中見到了榮大人,這可巧,昨晚與我一起遇襲的塔山左衛少將軍也來了,前兩天我一直與他在一起,我可以作證他絕對沒有時間偷跑去襲殺一個部族並擄走所有女人和牛羊馬匹,這件兇案只怕另有蹊蹺,尤其生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期,大領可千萬不要輕忽視之啊。”
布日固德心中一凜,他其實並不相信女真人來見自己的同時還敢屠殺自己麾下的部落,何況人家說得有理有據,可信度更高,該被責備的應該是自己的手下,他們就不能認真查探一下現場?追着足印和血跡去尋找兇手嗎?
倘若兇手不是女真人,還會有誰呢?普通馬賊都沒那實力,有實力的馬賊最近都在蒙古大草原爲韃靼人廝殺,漢人?布日固德就沒懷疑過漢人,他們的軍隊沒有皇帝壓陣的話,敢走出高高的城牆嗎?
剩下唯一的一個嫌疑人卻太過匪夷所思,布日固德實在不敢相信什麼韃靼人能繞過這麼多探馬這麼多營寨,跑到朵顏三衛與女真人的交界處去搗亂,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怪事布日固德都見過,何況剛有個女真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潛伏到朵顏山下的例子就在這,韃靼與朵顏三衛都是蒙古人的後代,只要稍微改扮一下注意說話的口音,要矇混過關簡直易如反掌。
段飛繼續火上澆油道:“韃靼現在王權爭奪很厲害吧?他們暫時是沒有力量干涉周邊的事情了,不過派一小隊人潛入敵人的地盤,搞些挑撥離間、拖人後腿的事卻易如反掌啊。”
段飛的話將布日固德的心思都說出來了,布日固德尷尬地一笑,段飛又道:“或許當初榮大人遇到的馬賊都是韃靼人扮的,唉,一切皆有可能,他們目的就是要破壞大明與朵顏三衛的關係,將朵顏三衛孤立起來,進而吞併之,這種計謀很簡單,也很管用……”
布日固德身邊的朵顏衛領烏恩奇喝道:“夠了,你也逃脫不了干係,不要光顧着說別人,大哥,我建議把他們全拿下,等所有事情都安定下來時再放他們回去。”
段飛斜着眼瞅了烏恩奇一眼,冷笑道:“閣下是朵顏衛領烏恩奇吧?你拼命鼓動大領釦押欽差襲掠大明,爲的究竟是什麼?倘若大領此戰未能達成目標,而且又激怒了大明與女真人,你就大可取而代之了吧?你不用急着否認,我只是說出我的懷疑,你若急着否認就一定是心中有鬼了。”
“你胡說!你胡說八道!”烏恩奇氣得暴跳如雷,拔刀就想把段飛給殺了,布日固德按住他的肩膀,說道:“段大人果然好口才,難怪年紀輕輕皇上便委以重任,烏恩奇,你不要擔心,我們是歃血爲盟的好兄弟,我怎麼會因爲段大人兩句話便懷疑你對我的忠心呢?段大人,請你稍安勿躁,我先處理了女真人的事再與你好好談談。”
布日固德轉身大喝道:“都給我閉嘴!你們讓開,讓少都督過來!”
場面暫時又被布日固德彈壓下去,他還是相當有威信的,只見他的衛隊讓開條路,王臺翻身下馬,將繮繩交給了旁邊朵顏三衛的人,鎮定如恆地向布日固德走去。
“好漢子。”布日固德讚歎一聲,等王臺來到他面前時,布日固德扶着王臺的肩膀不讓他施禮,親切地問道:“你爹爹身體可好?我與他好久不見了,有空一定要聚一聚。”
王臺笑道“託大領的福,我爹一切安好,也有些想念大領了,他讓我帶來一封信,請大領即刻拆看。”
“好,我瞧瞧黑忒說了些什麼。”接過王臺遞來的書信,布日固德認真看了起來,王臺仔細觀察着布日固德臉上的神情,只見布日固德神色毫無變化,王臺心中也不禁有些佩服。
黑忒信中語氣說得很委婉,不過意圖也很明顯,他嚴正地警告朵顏三衛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女真人奉大明皇帝意旨,將有可能會對朵顏三衛宣戰。
布日固德心中大怒,臉上卻毫不動容,他哈哈一笑,把信收入懷中,語氣和緩地對王臺說道:“信我已看完,請少都督回告黑忒大都督,朵顏三衛拭目以待!最近草原不太安寧,少都督還是儘快回家去吧。”
王臺對布日固德的回答也毫不驚訝,他微微一笑,向布日固德抱拳說道:“如此我便告辭了,大領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地轉告爹爹。”
布日固德拱拱手,不陰不陽地說道:“少都督此去自己小心,屠族之事我自會查清,倘若真是女真人所爲,請少都督莫要怪我追究到底,血債血償!”
王臺走出人羣,翻身上馬,對布日固德道:“大領請放心,回去我也會仔細調查,倘若真是我部女真人所爲,無需大領開口,我親自將所有兇手捆縛着送到朵顏山來!”
布日固德大笑道:“好,咱們一言爲定,大傢伙都給我聽着,恭送少都督離開,誰私下對少都督不利我決不輕饒!”
在場的許多人臉上都露出憤懣之色,對布日固德放兇手離開很是不滿,王臺根本沒在意他們的敵意,而是望向站在布日固德背後的段飛等人,問道:“段大人,你我攜手同來朵顏山,何不攜手離去?莫非段大人還有什麼要事沒有完成麼?”
段飛笑道:“該說的都說了,皇上讓我交代的話我也已經說完,該怎麼選擇就要看大領自己了,我留在此處也沒什麼用,既然少將軍慨然相邀,我等便與少將軍一同離開吧。”
段飛向布日固德道:“大領,不知還有什麼要交代本官轉告皇上的?若是沒有,本官便要下山了。”
布日固德轉過身來,對段飛說道:“段大人何必急着離開?不如在我部小住幾日,讓我等好好招待招待。”
段飛笑道:“大領盛情段飛唯有心領了,本官急着回京覆命,還是馬上離去的好。”
布日固德臉色一沉,說道:“段大人這麼不給面子,我只好用強了,來人啊,請段大人到我大帳中歇息,好好伺候着。”
段飛大笑道:“大領的官威比本官還重,竟然想強留欽差,看來我也只好強行離開了,大夥兒走嘍!”
在重重圍困之下,要走談何容易?王臺高高在上,要看段飛打算如何離開,只見布日固德在護衛簇擁下迅向後撤開,段飛卻站在原地被他手下那幾個人包圍在內,不知道在做什麼。
段飛在大家遮掩下從懷裡摸出一隻密封的小罐子,一面用燃着的火繩去點引線,同時大笑道:“大領啊大領,你當我段飛是傻瓜嗎?沒點準備怎麼敢隨便上朵顏山?這是你自找的,本官掙命要緊,你可莫要怪我。”
說完段飛將已經點燃引線的罐子向後方人最多的地方扔去,同時叫道:“撲倒!”
大家早知道那是什麼,聽命頓時撲倒,只見那罐子嗤嗤聲落入人羣之中,布日固德見到之後神色大變,脫口叫道:“不好!”
密封的火藥罐子猛地爆炸了,但見血肉橫飛,周圍十步以內的人全被震倒,不知死了多少人,周圍的人都被嚇懵了,他們雖然也曾經在戰場上見識過火藥的厲害,但是作爲大領的親衛,還是第一次經歷火藥的洗禮,多數馬兒也沒有聽過爆炸的聲音,在爆炸聲中瘋地亂跑亂跳,顛簸得騎士紛紛墜馬,還踏死不少,連王臺他們胯下健騎也不安地躁動起來。
段飛他們早有準備,耳裡還塞了棉花,因此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見後方有了空隙,段飛大叫道:“大家衝啊!”
圓通等一躍而起,四虎也架起了他們的老爹,飛快越過滿地殘骸向後山奔去,遇到沒有被震倒的,就隨手打倒,這些士兵都還沒回過神來呢。
布日固德雙目盡赤,他憤然怒吼道:“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
久經戰陣的護衛們迅恢復過來,他們拔刀的拔刀,張弓的張弓,還沒有什麼動作,只見段飛又扔出兩隻罐子,黑乎乎地煞是嚇人,布日固德駭然尖叫道:“那是火雷,快趴下!”
所有人都趴下了,段飛他們正好加逃跑,只見布日固德身邊有個弓箭手飛快地連兩箭,將飛在空中的兩個罐子打得粉碎,許多黑色的粉末狀東西飄散開來,竟然沒有爆炸。
段飛他們趁此機會已逃到大帳背後,布日固德怒道:“大摩八雄!給我追!一個也不許放過,提頭來見!”
“是!”布日固德身邊的八名護衛離隊而出,向後山追去……
p:今天頭疼如裂,好像有點感冒,早上沒幹活,下午昏迷到7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