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八百里加急的情報,連金牛衛都不敢攔他,因爲八百里加急傳遞的往往都是哪裡造反或者哪裡有敵人犯邊的重要情報,膽敢阻攔者都是要殺無赦的,段飛提氣喝道:“皇上在此,放他過來!”
那驛丞快馬馳到正德他們觀戰的樓下,他幾乎是滾下馬來,雙手高舉一份用大紅硃砂寫着三個天大急字的公函,叫道:“微臣叩見皇上,江南傳來八百里急報,請皇上御覽!”
正德喝道:“傳上來。”
一個金牛衛迅將公函拿上樓交給正德,正德拆看公文的時候,那驛丞竟然無聲無息地就往地上一倒,暈厥過去。
段飛喝道:“趕緊救治這位大人,先給他點水喝,皇上,出什麼大事了?”
正德抽出公文仔細一看,臉上頓時滿布烏雲,他陰森森地答道:“日本假供使宗設率倭寇部衆大洗劫寧波,襲掠江南直抵紹興,沿途官民死傷慘重,這些該死倭寇,段飛,朕要你立刻帶兵前往江南,替朕剿滅了這些倭寇!提宗設的頭來見!”
聽到正德的話,段飛心不禁一沉,都已開海通商了,爲何倭寇還要假裝供使然後大掠江南?尤其是有衛戍把守的寧波市舶司?難道他們瘋了不成?可以想見,一直在等着機會的人又可以跳出來興風作浪了。
心中只是一閃,段飛便撲倒在地,凝聲說道:“微臣遵命!”
郭震心中躑躅,一咬牙,他也上前請命道:“皇上,微臣手中的艦隊已初具雛形,微臣願爲皇上分憂,清剿海上倭寇!”
正德欣然道:“好,兩位愛卿果然忠勇,咱們立刻回京頒旨!”
在金牛衛的護送下,正德、張銳、郭震、段飛四人飛奔回了京城,半路上看到蘇蓉的轎子段飛都沒有時間停下打個招呼,只能派了個金牛衛去跟她說一聲。
正德回到京城,文武百官已經得到訊息,他們齊聚金鑾殿,正德坐定龍椅之後,說道:“諸位愛卿想必已經知道寧波生的事了,倭寇實在可惡,朕已決定派段飛與郭震水陸夾攻,將這股倭寇剿滅,張悅,擬旨吧。”
“皇上,微臣有本啓奏。”一個官兒站了出來,段飛斜眼一瞅,現有點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這傢伙站到了殿外去了,官袍顯示他不過是個七品小官,這樣的傢伙也敢在金鑾殿上言,難道是言官嗎?
正德也有些疑惑,問道:“你是……”
那人看起來大概四十左右,他撲地答道:“微臣戶科給事中王景隆,乃是前吏部尚書王瓊之子!”
正德眉頭一皺,說道:“原來是王老尚書之子,你要奏什麼?近前奏吧。”
王景隆低着頭說道:“皇上,微臣覺得目前賊勢不明,況且江南諸衛駐軍多達十萬,一旦得訊可就地禦敵,說不定現在賊寇已滅,微臣認爲目前不宜貿然千里迢迢派兵前往江南,請皇上明察。”
正德面沉如鐵,正要呵斥,只見王守仁出列奏道:“皇上,老臣也認爲目前不宜立刻派兵,應該等江南形勢明朗之後再做決定,否則不是白跑一趟勞民傷財,就是兵不足誤了大事,請皇上收回成命。”
朝中百官除了少數外都贊成王景隆的意見,正德還在猶豫的時候,段飛頂着高高的金牛盔站了出來,向正德建議道:“皇上,微臣同意王大人的意見,等兩日更多消息傳來再做決定不遲。”
正德無奈只好擺擺手,說道:“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就等消息吧,大家聽到消息亡魂似的趕來,結果卻不了了之,早知道朕就不急了,沒事就散了吧。”
正德正要站起來,突然又有個小官跪在金鑾殿外大聲叫道:“皇上,微臣有本啓奏!”
正德無奈只好坐下,問道:“近前奏吧。”
那人上前重新跪下,稟道:“皇上,微臣乃兵科給事中夏言,微臣認爲倭患起於市舶,請皇上下旨罷福建、浙江市舶司,倭患自解。”
正德一愣,段飛心中騰地火起,郭震勃然大怒,剛退下的吏科給事中王景隆又站了出來,大聲說道:“皇上,微臣附議!”
許多官員早已蓄勢以待,見有人衝在了前頭,頓時蜂擁而出,紛紛附議裁撤市舶司,重新封海禁商,有些言辭激烈的,甚至要求連廣州市舶司都關掉,徹底封海禁商,打算餓死倭寇,若不閉關鎖國,簡直就是國將不國!
段飛在路上已經對正德詳述過此次倭患會給開海政策帶來的影響,並且給了個應對之道,正德雖然心中已經狂怒,卻沒有爆出來,他面噙冷笑,靜靜瞧着下面的鬧劇。
段飛也沒吭聲,他眼觀鼻鼻觀心在這吵鬧的大殿上練起氣來,郭震城府沒那麼好,他沉着臉站在那裡,若非段飛早提醒過他,他定會與下面那些官員吵翻天了。
此事與張銳沒什麼關係,他更不會出頭,就這樣,開海通商四大支柱同時不開聲,下面支持開海的官員見狀也保持了沉默,那些官員喊了半天,卻現自己是在白費口舌,一隻手掌拍不響,吵架也是要有對象的,現在人家根本不睬他們,他們的力氣全白費了。
金殿上的情景有些詭異,漸漸沒人再跳出來,也就沒有人口若懸河說個不停了,吏部尚書楊一清皺皺眉,橫跨一步走出列,正要說話,卻見正德打了個呵欠,拂袖站起,說道:“都說完了?全是廢話,禁海就能禁絕倭寇?那你們何不建議把陸上邊關市舶司也全關了?那樣的話每年也就不用花那麼多錢,不用死那麼多人,韃靼早禁絕了!”
有人答話就好辦了,給事中夏言精神一振,立刻挺身答道:“皇上,這是不一樣的,在陸上韃靼轉瞬即至,無險可守,茫茫大海卻不是可以輕易渡過的,只要沿海無利可圖,倭寇自然滅絕。”
正德冷笑道:“這些話年初的時候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倭寇究竟是起於開海還是起于禁海大家心裡都清楚,在朝爲官者,須以國事爲重,你們捫心自問,真的做到了嗎?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朕看得很心寒,很心寒啊!千古之後功過自有人評說,你們就不怕被後人指着脊樑罵做誤國之賊嗎?”
正德的話相當的重,滿殿文武都聽得冷汗津津地跪下匍匐在地,異口同聲地叫道:“皇上請息怒,臣等有罪!”
殿上還站着的就剩下了段飛等幾個,正德得意地向段飛瞥了眼,肅然道:“都回家去好好反省反省,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