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衙役鴉雀無聲,他們或面面相覷,或低頭縮身,愣沒有人敢出頭,烏有策暗暗給段飛使眼神,段飛卻視如未見,已經到這時候了,沒必要再虛與委蛇拖延時間,他見無人出頭領命,提高聲音再次問了一遍。
衆衙役依然沒有人敢搭話,堂下百姓噓聲大起,有膽大的躲在人羣中高聲說道:“蘇州官府上下沆瀣一氣,蘇州府的衙役哪敢去傳王世勇啊,欽差大人你還是叫自己帶來的人去抓他吧。”
楊慎氣得頭髮直豎,拍案喝道:“烏有策,這就是你手下的衙役?你到底收了王世勇多少好處?爲他掩蓋了多少罪行?烏有策!你可知罪!”
烏有策依然梗着脖子道:“楊大人莫要輕信這殺人兇手的一面之辭!本官自問所作所爲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皇上恩典,對得起我頭頂的官帽。段大人,下官冤枉啊!”
楊慎哼了一聲,對段飛說道:“段大人,既然蘇州府的衙役不聽使喚,不如讓我們帶來的錦衣衛出馬吧,我就不信錦衣衛還抓不了一個區區惡霸!”
段飛點頭道:“也罷,錦衣衛的弟兄們,去幾個把王世勇給我傳來!”
楊慎這才發現華明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他驚疑一聲,突聽大堂之上有人朗聲說道:“不勞大人相請,王世勇已經拘傳到了!”
除了段飛等區區幾人之外,堂上堂下的人都大吃一驚,誰也沒想到光天化日下正大光明的公堂頂上居然會有人潛伏着,話音一落,大家剛反應過來擡頭望去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喀嚓’一聲落到地上,然後慘叫聲驚天動地般響起……
大家無不愕然,紛紛將目光投射過去,只見那人倒在地上,雙腿怪異地扭曲着,白森森的骨頭刺穿了褲子暴露出來,他的褲子迅速被鮮血浸溼,他的雙腿在落地的時候竟然已經摺斷了。
“是王世勇,真的是他!”圍觀的百姓看得真切,紛紛低呼起來,語聲之中多半帶着幸災樂禍之意。
段飛喝道:“來人啊,去看看是誰躲在屋頂?被丟下來的人又是誰?石斌、郭威,你們去把他提上來!”
石斌等各自答應一聲,分頭行事去了,石斌和郭威將癱倒在地殺豬一般慘叫不停的男子拖上堂來,段飛戲謔地喝道:“你是何人?爲何躲在公堂之上,難道是想暗殺本官?”
那人疼得根本沒法說出話來,段飛眉頭一皺,對烏有策道:“烏大人,有人說此人乃是王世勇,你上前認一認,看究竟是不是?”
烏有策的神態有些不安,他驚駭地望着那人,點點頭,道:“大人,他的確是王世勇,只不過……”
陳輝星掙扎着大聲叫到:“大人,這惡賊化成灰我也認得,他就是王世勇,他就是害死我一家五口的惡賊王世勇,大人,請大人爲我做主啊……”
段飛看了看嚇得慌了神的烏有策一眼,然後目光與楊慎交流了一下,楊慎點點頭,段飛微微一笑,轉頭對蘇蓉道:“師爺,你精通醫術,去幫王世勇看看,本官還等着他問話呢。”
蘇蓉答應一聲,走上前在王世勇腰上踢了一腳,王世勇的慘叫聲頓時停了,堂上只餘下他粗重的喘氣聲,蘇蓉給他檢查了一下,幫王世勇將折斷的雙腿正了正,然後回頭道:“大人,他的傷並不妨事,只需請位大夫給他包紮一下用點藥就行,大人若是急着問案,我在他旁邊替他按住穴道止血止痛便可。”
段飛嗯了一聲,說道:“好吧,就這麼辦,王世勇,你可能聽到本官的問話?你爲何爬到公堂之上?你難道不懂爬得高摔得慘的道理嗎?”
下傳來一陣鬨笑聲,王世勇抽着冷氣顫聲答道:“大人……小人身不由己,被人從家裡擄來,是被人丟下來的。”
“哦?竟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奇哉……”段飛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王世勇,陳輝星告你害死他一家五口,你有什麼話說?”
王世勇吸着涼氣,顫聲答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陳輝星……哎喲……”
王世勇渾身顫抖起來,語不連聲,蘇蓉的聲音悄然鑽入他耳中,冷冷地說道:“王少爺,你還是乖乖說實話吧,否則我便讓你活活疼死在這公堂之上,骨頭再硬的江洋大盜也撐不了半刻,你能撐多久呢?”
王世勇只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順着脊椎直竄向腦海,沿途就像被刀子一刀刀地剮上去一般,疼得讓人恨不得立刻死去,王世勇自出世以來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疼得渾身肥肉亂顫,只想暈過去,卻又不能如願,聽到蘇蓉的話之後他起初還想咬牙頂住,不過轉眼的功夫,他便再也受不了了,口裡發出嗬嗬聲響,艱難地點了點頭。
蘇蓉其實什麼也沒做,只不過是將按住穴道的手稍稍鬆開而已,令王世勇痛不欲生的除了他折斷的雙腿之外,更重要的是王世勇被丟下來之前被強行喂下一幾種藥物,這些藥物有的可以讓人渾身更加敏感,有的可以讓人全身刀割一般痛苦,有的則擁有摧毀人意志的功效,甚至還會出現幻覺,令人如墮地獄,加速心志崩潰。
多管齊下造成的痛苦就算是意志最堅定的人也未必熬得住,王世勇對別人雖然狠厲,但是自身嬌生慣養,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苦,沒喘兩口氣便再也受不了了,當蘇蓉再次運功按住他穴道的時候,他喘了口氣便大聲叫到:“大人,我招,我招,是我砸了陳家的鋪子,是我買通烏知府,活活打死了陳輝晨,然後姦污了陳輝星老婆,是我親手殺了周登,是我掐死了周郎,是我……”
王世勇口不擇言地,訴說着自己所犯的惡行,眼前漸漸昏暗下來,一個個熟悉的人人出現在面前,他們披頭散髮血淋淋的,身上沾滿了污垢,爬滿了令人噁心的蟲子,他們面目不全,一個個伸出腐爛的手,向王世勇抓去……
王世勇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但是雙腳卻無法向前邁步,他低頭一看,只見兩張有些熟悉的面孔不知何時從地下冒了出來,正張着血盆大口,將他的腳整個咬住了。
下百姓正聽得羣情激奮,恨不得衝上去活活將王世勇打死,突聽王世勇慘叫道:“不要,不要抓我,陳輝晨、周登、靳風蘭、項芳、裴舒善、章荔……你們不要抓我,我給你們燒紙錢,給你們風光大葬……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下突然哭聲大作,幾個告狀者跪在地上,一個披麻戴孝的女子嚎啕大哭道:“大人,王世勇已經招認,我家夫君真的是他害死的啊……”
烏有策已經面無人色,渾身打擺子一般哆嗦着,他想不到王世勇怎麼會這麼輕易便招供出來,現在唯有拖延時間,看欽差段大人與王公公如何化解了。
段飛很快便打破了他的最後一點希望,突然冷喝道:“烏大人,王世勇已經招供,你還有什麼話說?這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麼嗎?”
烏有策抖了一下,向前一撲便跪在地上,他驚駭地叫道:“段大人,下官……冤枉……下官着實不知道那是什麼……”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這是自王世勇家裡搜出來的賬簿,上邊詳細記錄着他是如何賄賂蘇州府官員的,烏大人,你要不要翻看一下,看看自己這幾年究竟收了王世勇多少賄賂?”
烏有策恍然大悟,心神大駭地叫道:“你……你跟他是一夥的!”
段飛大笑道:“你還不算太笨,不過也醒悟的太遲了,烏有策,你看看這是什麼?”
段飛從背後接過蔣駿遞過來的一個包袱,在公案上攤開了,烏有策擡頭一看,只見段飛手裡捧着一隻翠綠色的玉麒麟,烏有策渾身一震,然後癱軟在地,再沒有話說。
段飛翻開賬簿,很快找到烏有策一欄,念道:“正德十年三月初七,送知府烏有策翡翠玉麒麟一隻,價值白銀三萬兩,烏有策甚是喜歡,答應幫忙解決陳輝星一案……烏有策,你還要我繼續念下去嗎?”
烏有策無言以對,段飛望向楊慎,說道:“楊大人,烏有策收受賄賂證據確鑿,他的事就交給你了。”
楊慎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用力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來人!將烏有策頂戴摘了,擄去官袍,戴上刑具,押下候審!”
蘇州府的衙役沒人敢上前,楊慎背後的兩名親隨走上前,一人摘了烏有策的官帽,一人便去剝烏有策的官袍,烏有策爬起身,神經質地大笑起來,指着段飛和楊慎道:“你們不會得逞的,蘇州府是王公公的天下,很快你們就會後悔了!蘇州衛的士兵想必已經再路上,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
段飛微微一笑,說道:“烏大人說的沒錯,蘇州衛都司關俊輝的確已經親率兵丁控制了蘇州府,不過不是爲了救人,而是爲了抓人,烏大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以爲這些證據是誰給我送過來的呢?”
烏有策愣住了,他吃吃地道:“不可能,關俊輝收了王公公不少好處,他怎可能在這種時候背叛我們……”
段飛大笑道:“烏大人原來並不聰明,那關俊輝敢收受賄賂,可沒有造反的膽量,他收到我的信之後便立刻改弦易轍,向我們投誠了,我一直拖着你們,一方面是爲了讓我手下的人收集證據尋找證人,另一方面就是給關都司時間安排好行動,按圖索驥去抓人,蘇州府被告在冊的官員此刻應該已經全部落網了。”
烏有策失去了最後的支撐,他無力地任人剝去官袍,用鐐銬鎖了起來。
陳輝星已被鬆開綁縛,他淚流滿面地向段飛和楊慎連連磕頭,堂下的百姓也興奮地大叫青天不止,段飛和楊慎相視一笑,只等好消息傳來。
很快,一隊隊士兵押着一批批人來到衙門口,由錦衣衛接手把人押送了進來,這些人都是蘇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兒,早些時候他們還欣然出城去迎接欽差,現在卻已成爲欽差的階下囚,世事變幻之快莫過如此。
每抓來一人,段飛便立即開審,將搜到的證據一一列出,歷數他們貪污受賄,殘害百姓的罪過,至於該怎麼判,段飛則交由楊慎處理,兩大欽差合作無間,一面抓人一面安排接替人手,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浙江布政使陳表、按察使韓明都被抓來了,段飛的主要目標鎮守太監王堂卻始終未見,段飛有些擔憂起來,吩咐洪邦、蔣駿帶着自己的手令前往查看。
不等他們回來,華明已從後堂走過來,在段飛耳邊輕聲說道:“大人,王堂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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