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眼前的門,呻吟聲突然大了起來,伴隨着呻吟的還有一股硫磺似的惡臭味,段飛皺了皺眉,走入房中,轉過一個側門,只見屋裡有兩張牀,各躺着一個人,兩個大夫模樣的人站在牀前,看他們的動作,似乎是在給兩人換藥。
段飛走到牀邊,低頭一看,只見牀上躺着那人渾身都熬着藥膏,惡臭正傳至他們身上,從大夫正在處理的地方可以看見一片膿包,噁心,惡臭之至。
海公公解釋道:“五日前他們突然發病,全身長滿膿包,張公公懷疑是錦衣衛內線乾地,因此將那一日曾經接觸過兩人的人都清查了一遍,抓了六個人,現在還沒審出個結果吶。”
段飛問兩個大夫道:“他們情況如何?誰是朱|德,能說話嗎?”
年長一些的那個淡淡地答道:“大人請稍等,我們將他們身上的濃血清理完,給他們吃點藥,他們就可以回答大人的話了。”
段飛嗯地一聲,來到外間,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候着,華明說道:“大人,這裡惡臭難聞,說不定還不乾淨,我們不如在外面等候吧?”
段飛說道:“他們只是中毒而已,倘若會傳染的話,只怕張公公早把他們丟回錦衣衛詔獄去了,這點臭也不算什麼,本官還不放在心上,海公公請坐,趁這時候咱們不妨敘敘舊,你知道麼?史總捕也來京城了。”
海公公嘆道:“我知道,他現在是段大人身邊的人了。”
緊接着海公公又嘆了口氣,說道:“段大人,往事就不要重提了,對眼下這個案子,段大人怎麼看?”
段飛說道:“此案疑點重重,在沒有找到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想輕率下結論,因此也不能將我個人的看法提前說出來。”
海公公輕輕頷首,閉目不語,段飛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着,陷入了思索中,從眼下所得的資料來看,項豪的確有重大嫌疑,屍骨是在他家發現的,埋屍之地甚至就在他的臥室前,案發之後項豪反應劇烈,錦衣衛控制了他的老宅,直到段飛接了聖旨才退去,隨後段飛又在他家發現了僞造現場的痕跡,現在朱|德與劉毅輝又中毒危在旦夕,一切線索都對項豪不利。
不過,項豪的話浮上心頭:“我看起來像是那麼蠢的人嗎?”
不錯,能在錦衣衛這樣的地方混到指揮使這高位的人,怎麼可能愚蠢到殺人之後埋在自己臥室前的地裡?除非是心理變態,就算這樣,項豪在搬家之前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把屍體挖出來處理掉,爲什麼他卻什麼都沒有做,直到案發之後他才試圖補救呢?掩耳盜鈴也不是這麼幹的啊。
張銳急着想定項豪的罪,這一點段飛能夠理解,不過段飛從來沒打算要投靠張銳,因此也沒必要幫他這個大忙,這是段飛在京城的第一案,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着呢,秉公處置,把這個案子辦成明明白白的鐵案就成了段飛的唯一選擇。
同樣是秉公辦案,在段飛心裡和張銳的嘴裡,味道可就是完全不一樣了。
不一會那兩個大夫疲倦地走了出來,對海公公和段飛施禮道:“他們已經可以說話了,大人有什麼就儘快問吧。”
段飛卻沒急着進去詢問,而是雙眼緊盯着那兩個大夫,問道:“大夫,他們的情況如何?中的是什麼毒?”
老大夫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中的是狼瘡毒,毒發之時就像長了狼瘡一般,全身潰爛,這種毒是沒有解藥的,只能挨一天算一天了。”
段飛記得紅斑狼瘡在21世紀都是極爲棘手的,何況這個時代?不過朱|德是中毒,情況就不一樣了,或許他還有救。
段飛走入臥室,華明指着躺在裡側那人道:“大人,那就是朱|德。”
段飛走過去,望着那人道:“朱|德,你聽得到我的話嗎?”
牀上那人勉強睜開眼睛,段飛說道:“本官奉聖旨覈查錦衣衛僉事平茂失蹤一案,我問你,那具白骨真的是你自項豪宅裡挖出來的嗎?”
朱|德點點頭,說道:“是,是我家長工劉毅輝在侍弄花圃的時候挖出來的。”
段飛沉吟了一下,朱|德突然激動起來,他勉強撐起半邊身子,可憐兮兮地叫道:“大人,你要爲我做主啊,項豪要殺我,我身上的毒就是他派人下的。”
聽到他的話,華明忍不住衝了上來,怒喝道:“朱|德,你胡說!”
朱|德一愣,華明喝道:“誰不知你與項指揮使不和?你自己無能,這個指揮使同知做了幾年都無建樹,項指揮使後來居上,你眼紅了不是?你在錦衣衛造謠中傷項指揮使,大家都懶得理你,只當小狗在吠,你現在竟然投靠東廠,陷害項指揮使,我第一個不答應!”
見華明凶神惡煞般模樣,朱|德驚呼道:“大人,救命!”
段飛淡然一笑,說道:“朱|德,你放心,華明不會傷害你的,我問你,你纔買的新宅子,爲何要大費周章地改建改造?若是不亂挖,就不會發現屍骨,也就不用落到如此田地了,不是嗎?”
朱|德淚如雨下地說道:“大人,我現在也後悔死了,我不該聽信風水先生的胡說,他說那宅子煞氣逼人,若是不改造一番就會妨主的,我給他說動,就將宅子按他說的改造了一番,沒想到竟然挖出一副骨頭來,我當真後悔死了。”
段飛笑道:“你白癡啊,若那宅子風水不好,項大人又怎麼會一路青雲成了堂堂的指揮使?”
朱|德搖頭道:“我起初也這麼想,但是,他說項大人曾經血戰沙場,鎮得住那宅子,我就差了一點,鎮不住啊。”
段飛冷笑道:“你連一座宅子都鎮不住,就算真的整倒了項豪,你能坐穩他現在的位置嗎?你鎮得住下面那麼多錦衣衛嗎?”
海公公的聲音在一側淡淡地說道:“段大人,你這話有些不妥吧?”
段飛答道:“海公公,該如何審案我心中有數,誰說沒說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朱|德,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