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包括永福公主,這才說道:“皇兒啊,這還不是因爲你……從前造下的風流債太多,青青姑娘一直以來不敢入京,怕的就是被你微服遊玩時撞見看上,這一次仰慕她的人託了幾層關係終於找到了我,要我出面保她安全,我想你現在比從前定性得多,又寵愛劉妃,便答應了他們,本來相安無事,一個民間藝人的名字也傳不到你耳中,沒想到段飛的一曲《精忠報國》引出了事來,你屢次提及要去見青青,段飛無奈只好替你安排,哀家也只好命張銳隨時關注你的動向,及時通知了青青。”
正德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苦笑道:“母后,我有這麼可怕嗎?這個叫青青的女子就如此自信?以爲我只要看到她一眼就會看中她?”
張太后嘆道:“這種事誰說得清楚呢?哀家答應了人家,只好未雨綢繆,你還是絕了這個念頭吧。”
正德雖然心如貓抓,卻點了點頭,答道:“好吧,孩兒聽母后的,不去見她就是了。”
張太后欣然道:“這纔是我的好孩兒啊。”
正德突然問道:“母后,爲何你選擇了張銳?爲何不直接去找段飛呢?”
張太后搖頭道:“哀家從未單獨與段飛見過面,不知其秉性如何,聽人說他對你言聽計從,盡帶你去做些不該做的事,我擔心他辦不好這件事,故而才找的張銳。”
正德心花怒放地說道:“原來如此,我險些錯怪了段愛卿,原來別人在背後是這麼看他的嗎?嘿嘿……”
張太后板起臉開始教訓正德,說他老實了不到半年就又開始有些胡鬧了,尤其是裁撤鎮守太監之事,豈能如此兒戲?
正德唯唯諾諾的答應着,卻全沒放在心上。
段飛其實沒有受傷,雖然厚厚的棉袍都被打破了,不過他裡面穿着管簫寒給他的冰蠶衣,那幾鞭子根本就是撓癢癢一般,他根本沒有去太醫院,到了園外就躲到一邊,等待着正德的召喚,永福公主一直跟着他,找到機會才埋怨道:“段大人你爲何要替那張銳說好話?他險些害得你被皇上責怪呢,那些該死的太監,最是討厭不過。”
段飛笑道:“公主明鑑,微臣其實也是爲了自己,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張銳捱打得那麼慘,我若是不也挨幾鞭子,張銳臉上豈不是很不好看?今後大家都是經常要見面的,給他點面子彼此都會好過點。”
永福公主輕嘆道:“段大人真是才思敏捷巧舌如簧,在段大人眼裡,我是不是一個蠢笨如牛的小丫頭呢?”
段飛驚道:“公主爲何突然這麼說?微臣不敢!公主聰明睿智,鎮定大方,乃世間奇女子也。”
永福公主幽怨地說道:“真的?那麼爲什麼段大人以爲我看不出你在說假話?段大人對皇上推心置腹,對秀婷卻這麼見外,讓我很失望……”
段飛遲疑了一下,答道:“公主請見諒,作爲臣子,微臣對皇上自該推心置腹,對公主……微臣實在不知該怎麼說好……”
永福公主瞧見段飛急得滿頭是汗的模樣,她哧地聲掩口輕笑,說道:“對秀婷你就不能同樣推心置腹嗎?就像你剛纔和皇上一起演戲,用苦肉計欺騙太后,若是秀婷回去向太后告狀,你說太后會怎麼懲罰你?”
段飛苦笑着向永福公主作揖道:“公主你就饒了微臣吧,微臣這也是爲了皇上啊。”
永福公主說道:“看你還敢瞞着我不?說吧,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張銳在背後算計你?今天找到機會才做出反擊,叫張銳吃個大苦頭?”
段飛苦笑道:“公主殿下,有些事心裡明白就好,不用都說出來了吧?公主冰雪聰明,微臣這點小計謀哪裡瞞得過公主?公主還是饒了微臣吧。”
永福公主輕嘆一聲,說道:“從前我以爲王府裡已經是天底下最難以生存的地方,沒想到皇宮中還要險惡十倍,段大人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不過今後段大人可以不用瞞着秀婷,有需要的話,秀婷會是你在皇上身邊最好的幫手。”
段飛愕然擡頭向永福公主望去,只見她那一雙秀美的大眼睛正凝望着自己,段飛心口一跳,慌忙答道:“微臣遵旨……哦不,微臣謹遵公主……教誨……”
永福公主撲哧一笑,說道:“你心裡明白就好,不用說出來了,對了,今後沒人的時候我可以像皇上那樣叫你阿飛嗎?”
段飛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永福公主正要繼續進逼,擠牙膏似的再逼他答應點事情的時候,正德派人來找段飛了,段飛如逢大赦般逃之夭夭,讓永福公主恨得跺了跺腳,懊惱道:“皇兄你就不能慢些再派人來嗎?真是的,好不容易跟阿飛獨處,他有了防備,這樣的好機會哪裡還有……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安路州了……”
轉眼就是元宵夜,段飛陪着正德逛花燈的時候,心卻掛記着遠方,蓉兒現在怎麼樣了?元宵一過是否該準備行裝了?大年夜一別之後管簫寒不知怎樣了,魔教教主進了京沒有?今晚的圍剿行動能否圓滿成功?若是魔教弟子漏網驚動了皇上,自己可就萬死末辭了。
除了花燈外,放鞭炮和煙花也是元宵節不可或缺的,就在千門萬戶門前都彤彤作響的時候,正陽門外寄骨寺西側陝西巷裡也響起了雷鳴般的聲響。
就在許多人心想‘好大的炮仗’的同時,一棟民居的屋頂被猛烈爆炸給掀起,隨後閃耀起了火光。
爆炸的民居周圍屋頂上、圍牆上出現了幾個全身被黑衣緊裹的人,其中爲首的用手比劃了一下,幾個黑衣人又從身上摸出一顆菠蘿般大小的黑疙瘩,就着火摺子點燃了藥引,然後或掀開屋瓦,或用力拋擲,幾顆黑疙瘩帶着嗤嗤聲鑽進了屋子裡,‘轟轟’連聲地再次發出劇烈爆炸,整個小院裡的屋子都被炸燬,屋頂被掀開,窗戶、門都被炸飛,還有些殘肢斷臂活着碎肉噗噗聲從天而降。
爲首的黑衣人吩咐道:“甲三、甲四,你們兩個下去搜索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小心點子扎手。”
兩個黑衣人答道:“明白。”縱身跳下院子,首先檢查的就是最初炸的那間正房,他們也確實小心,一腳踢垮了已經震鬆的牆,轟地一聲過後火苗子夾着濃煙狂卷而出,兩人下意識地側身一躲。
只聽又是轟地聲巨響,一個胖大的人影從廢墟中沖天而起,身上被燒得黑不溜秋,頭髮鬍鬚都沒了,衣裳也成了洞洞裝,連是男是女都難以分辨,只聽半空中一聲怒吼,此人身形驟落,向院子裡的甲三、甲四撲去,叫道:“老子跟你們拼了!”
“小心!槍陣預備!”爲首的黑衣人大喝一聲,從背後擎出把鋼刀,向那胖子撲去。
被攻擊的兩個黑衣人也不驚慌,他們用步法巧妙地避開胖子的鋒銳,從側面包抄,手舞鋼刀,夾着滿天殺氣,向胖子劈去。
胖子渾身浴血,狀若瘋魔,但是他功力強橫,半空之中身形竟然再作變化,一扭比雙人合抱大樹還粗一倍的象腰,掌劈腿踢,繼續向那兩個黑衣人迎頭攻去。
那兩個黑衣人連換兩個方位,依然避不開胖子的拳腳,反被其強大氣勁籠罩,不得已只能與其硬拼,一刀斬在胖子的手腳上,就像斬在又韌又滑的熟牛皮上,根本砍不進去,直接滑開了,胖子獰笑着,一掌一腿幾乎同時擊在兩個黑衣人身上,胖子氣定神閒地翻身落地,那倆黑衣人卻向兩邊倒飛而去,嘴裡噴出大口鮮血,已然受了重傷。
爲首的黑衣人雙眼射出如電神光,大喝一聲道:“好功夫,不愧是魔教三大殺神中最兇悍的鬼頭陀!你接我一刀罷!”
鬼頭陀怒吼道:“接你一千招又如何?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爲首的黑衣人正是竺羽,他毫不做聲地迎頭一刀向鬼頭陀劈去,招式大開大合簡單明瞭,與那兩個受傷的黑衣人一般無二,然而他這一刀殺氣沖天,給鬼頭陀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鬼頭陀本身亦是兇悍之人,也上過沙場,知道這種戰場上的刀法不比尋常,剎那之間生死立決,他振奮精神虎吼一聲,揮動雙掌與竺羽大打出手,顯然功力更勝一籌,他尤有餘暇地獰笑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殺氣如此之重,在京城中竟然毫無顧忌亂用炸藥,除非是官府中人,但是你們又矇頭遮面,行雞鳴狗盜之事,着實讓人不解。”
面對詰問,竺羽絲毫沒有理會,他見鬼頭陀雖然招狠力沉,但是行動間卻有些窒礙,不知是他身體太胖還是受傷的原因,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他刷刷連出幾刀,雖然被鬼頭陀劈得東倒西歪,卻也成功限制住了鬼頭陀的活動範圍,抓緊機會竺羽大喝道:“放槍!”
早已蓄勢以待的黑衣人叩動了扳機,鬼頭陀身週四面幾乎同時響起巨大的轟鳴聲,七八顆彈丸閃電般呼嘯而至,鬼頭陀根本來不及躲閃,在怒吼聲中,鬼頭陀的身上接連濺起血花。
鬼頭陀再次受傷後兇焰不減,他憤怒地大叫着倒撞入燃着的廢墟中,竺羽還以爲他要逃跑時他卻提着一把狼牙棒衝了出來,掄起狼牙棒,沒頭沒腦地向竺羽砸去。
竺羽騰挪閃躲苦苦支撐,眼前面對的是他有生以來經歷過最強大的敵人,竺羽卻毫不驚慌,能躲則躲,躲不了則一刀刀與鬼頭陀硬拼,雖然有些狼狽,卻還支撐得住。
事實上開始心慌的是鬼頭陀,他雖然全力想將眼前這個爲首的黑衣人幹掉,耳朵和眼睛餘光卻無時不刻都在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那些黑衣人擦槍管,換彈藥,動作好不麻利,比鬼頭陀預計的時間快了許多,鬼頭陀見周圍的黑衣人又開始瞄準自己,心中慌亂,急切間想揮錘逼開竺羽,卻始終難以成功。
就在這時,槍聲陸續響起,鬼頭陀鬼叫聲中又連中幾槍,他掄起鐵錘檔子彈,碎裂的子彈有一片正好扎入了他的眼眶,鬼頭陀厲聲怒吼,手中早已慌亂,突然漆黑的夜裡白光一閃,鬼頭陀低頭一看,自己的丹田竟已被一把甩手劍刺穿,鬼頭陀心中一涼,知道大勢已去,正要掄錘自盡,眼前的敵人早已眼含不屑地衝上,一刀背敲在他被薰得漆黑的光頭上,鬼頭陀眼前一黑,頓時暈厥倒下。
竺羽一腳踏住鬼頭陀的胸口,手中雁翎刀點在他喉頭,只要稍有異動便毫不猶豫地刺下去,鬼頭陀一動不動,竺羽不敢大意,輕喝一聲道:“甲五甲六過來給他包紮、上綁!甲隊其餘人展開搜索、施救,乙隊保持戒備,實彈上膛。”
黑衣人在竺羽的指揮下迅速展開行動,給鬼頭陀隨意包紮了一下傷口,然後用牛筋、鐵絲、麻繩絞的索子將鬼頭陀緊緊捆紮起來,口塞沙土頭罩黑布袋,迅速交給了更外圍嚴陣以待的丙隊,送上一輛小車,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其餘人有的救助受傷的甲三甲四,有的進入廢墟搜索,從廢墟中搬出七八具屍體,都被炸得面目全非,還有兩個被炸彈炸暈過去的魔教弟子,搜身上綁之後也都被立刻送走了。
竺羽帶着人迅速搜索一遍現場,帶着一包搜出來的東西和一車屍體,迅速離開現場,當南城兵馬司的人聞訊趕到時,只有一個手持錦衣衛令牌的人在等着他們:“錦衣衛在此抓捕魔教教徒,收尾的事交給你們了,咱們的頭說了,成功抓捕魔教教徒的功勞也有南城兵馬司的一份,回頭等着好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