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很抱歉今天來遲了,因爲今天家裡有點事,一大早就出去了,下午纔回來,趕趕趕,趕到了現在……
楊森道:“對啊,不過他手上又沒有被拘束的痕跡,這倒是有些奇怪。”
段飛說道:“說怪也不怪,說不定他從感染天花到死都是昏迷不醒的,一顆百日醉就足夠了。”
楊森道:“嗯,這個可能性很大,倘若鈞天教真的圖謀用痘瘡嚇唬人並招攬信徒,這個可能性很大。”
段飛冷笑道:“什麼鈞天教,它不是魔教分支就是魔教穿了馬甲變的!剛纔在城門口射我一箭的那人就是魔教中的高手,不問可知,被我射殺的那些人多數也是魔門弟子,前段時間魔教教主曾在西安出現,這次天花疫情就是魔教的陰謀。”
楊森聽到魔教的名字後開始興奮起來,他想了想,低聲說道:“飛哥,要不要派人回去通知我爺爺?”
段飛白了他一眼,說道:“派你回去嗎?不要遇到難題就找你爺爺,現在我們都已經是今非昔比了,我帶來的可是五千精銳,五千杆火槍啊!必要的時候我還可以動用皇上給我的密旨,調動陝西乃至周邊數省的兵馬,就算魔教發展再快,咱們也應付得來,魔教高手敢強行刺殺我嗎?那我定要他們有來無回!”
楊森喜滋滋地說道:“飛哥你說的是,真盼望着能親手殺幾個魔教弟子,剛纔在南門我太激動了,竟然連一個死老鼠都沒逮着,真是太可惜了。”
段飛笑道:“放心,咱們跟魔教今後有的是機會對上,我絕不會浪費了你的能力的,不過你幹活的時候還是專心點,繼續驗屍吧。”
楊森瞅了瞅屍體,說道:“還有什麼好驗的?除非搬回斂房仔細查驗,否則應該沒什麼可驗了吧?”
段飛道:“聽說屍體被擡出來時是蓋着一席白布的,怎麼現在變成草蓆了?他身下的擔架不像是臨時架起來的,你已經種過痘了,又戴着口罩和手套,還有什麼好怕的?”
楊森瞧着那草蓆道:“飛哥,我是仵作,又不是萬能的,這破草蓆很普通嘛,我可瞧不出來歷,還有這擔架,好像是專門做的,很結實,可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樣式的擔架,說不定是本地特有的,你叫我怎麼知道?”
楊森那‘本地特有’四個字讓段飛心中一動,他舉目向四周望去,提聲問道:“凌辰,夏大人不是說已經派了仵作過來收屍嗎?怎麼現在還不見?”
凌辰也有些疑惑地說道:“大人,這我也不清楚,許是因爲什麼事耽擱了吧?”
段飛正要派人去附近找幾個人回來問問,只聽阮相眀的聲音傳來,說道:“大人,我已請來念慈菴菴主無塵師太,街頭有人拋棄屍體的時候,念慈庵正在施粥給難民,混亂伊始的情況都一一看在眼裡,有什麼話大人儘管她問吧。”
段飛喜道:“還是你聰明,無塵師太,不知當時正在施粥的是哪位小師傅?能否將她喚來,讓本官詳詢一下?”
無塵師太身穿緇衣頭戴法帽,年紀約在四十開外,面目慈祥,她雙手合十唸了句佛號,答道:“欽差大人,每日庵堂施粥時貧尼都會站在庵堂前看着,怕的是一些無賴欺負年輕弟子,所以當時發生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大人有什麼要問的就請問貧尼好了。”
段飛精神一振,說道:“師太看到究竟是什麼人,從何方而至,擡着擔架將這具屍體丟到路口的嗎?”
無塵師太回憶道:“他們是從南邊來的,衣着很普通,四個人擡着擔架,看起來很輕鬆,念慈庵附近並無醫藥鋪子,因爲念慈庵平時還經常免費爲附近窮苦人家的女施主看病施藥,因此貧尼當時以爲他們是擡着家中女施主來念慈庵診治的,還回頭叫庵中弟子去準備針藥,沒想到剛回過頭異變驟生,那四個年輕人竟然將擔架往地上一放,然後飛快地四散混入了人羣中。”
無塵師太搖頭道:“貧尼正大惑不解時,人羣中已有人高聲呼叫說‘有人得了痘瘡死了,官府就要關城門讓大夥兒一塊死光光’什麼的,街上頓時亂了,有人乘機搶東西,連本庵施粥的小棚子都擠踏壞了,盆呀鍋呀勺呀全被一搶而光,眨眼間原本擁擠的街道變得空蕩蕩的,等貧尼開門出來看時,街上就只剩下那一具屍體還有一張原本用來搭在粥鋪頂上遮風蔽雨的破草蓆,貧尼便將草蓆拿去蓋住了屍首,回庵中等着官府的人前來查問,這就是詳細的經過,請大人明察。”
段飛滿意地點頭道:“師太你說得很詳細,不過……你可看清了那四人的相貌?有無認識的人在內?”
無塵師太搖頭道:“距離遠了些,而且街上人多眼亂,我看得不太真切,好像其中並無認得的人在內。”
段飛想了想,又問道:“念慈庵以南或者附近還有什麼同樣人多的地方嗎?”
無塵師太說道:“有啊,附近人最多的就是西市了,不過它在北邊,念慈庵以南不遠就是懷恩寺,它的門前也有施粥,人也不少,再附近就是……玄元觀了……”
無塵師太遲疑着停住了口,段飛疑問道:“師太,有何不妥麼?”
無塵師太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個玄元觀最近來了一夥道士,自稱是什麼鈞天教的,他們強佔了道觀,廣收信徒,幾天前曾被官府查封過一次,不過它暗中還在繼續欺矇百姓加入,貧尼曾與一位女居士談及鈞天教騙人的手段,不知這些話怎地就傳了出去,從此庵中就再也不得安寧了。”
段飛故作驚訝地問道:“鈞天教?這個教派本官也有所耳聞,聽說他們替信徒種痘以避痘瘡,雖然用的手法故作神秘,但是也算是爲百姓做了件好事,爲何師太說它是騙人的呢?”
一面說着,段飛給站在旁邊的阮相眀使了個眼神,阮相眀察言觀色的能力很強,他會意地立刻去找了石斌、郭威他們幾個,低聲說道:“你們四人各帶一百名錦衣衛,讓凌辰帶路前往玄元觀,封住其四周一條街範圍,不許任何人進出,等候大人命令。”
石斌他們幾個點點頭,石斌問道:“這裡只留下一百人夠不夠啊?”
阮相眀道:“魔教陰謀剛被挫敗,他們暫時還不會有新行動,況且一百名佩帶火槍的錦衣衛,在長街上已經夠頂住一兩波的攻擊,玄元觀據此應該不遠,倘若聽到槍聲你們再趕回也來得及。”
石斌他們這纔打消了擔憂,各自領了一隊人離開,這邊的無塵師太回答段飛的問題道:“段大人說得是,倘若他們只是用點手段招攬信徒倒也罷了,畢竟他們的種痘之術可以救人,可他們卻藉此蠱惑信徒,強逼信徒供奉巨資,甚至淫人妻女,這便是傷天害理了。”
段飛嗯了一聲,又問道:“師太還記得自己曾經跟哪位女居士談及鈞天教的騙人手段嗎?”
無塵師太道:“她法號叫做無緣,是一位暫居在附近的走方居士。”
段飛道:“走方居士?她跟師太很熟嗎?爲何師太會與她說起這些話題呢?她現在住在哪裡?”
無塵師太說道:“無緣居士是一個苦命人,她雖然與貧尼相交不長,但是貧尼相信她只是一時受騙,因此纔對她說了那些話,第二日貧尼便再也沒有見過她,去她暫住的地方拜訪,那的人說她已經離開西安,想是回了老家。”
段飛搖頭道:“無塵師太,你說她一時受騙,難道她也被鈞天教騙了?既然被騙了錢財,何不去衙門報官索回財物呢?”
無塵師太說道:“無緣居士的真正身份是鈞天教的玄妙天女,她來我們念慈庵是爲了傳教發展信徒的,不過她天天與我交流道法,漸漸被我勸化,當我點出鈞天教隱瞞事實,用人痘之術欺瞞百姓,不知害死多少人時,她才突然恍悟,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念慈庵,從此貧尼再也沒見過她。”
“玄妙天女?呵呵,這個名字可真夠誘人的,難怪信徒那麼多呢,”段飛說道:“無塵師太,很感謝你爲本官提供了那麼多線索,不知你可知道西安城中還有什麼地方是鈞天教的地盤嗎?本官打算徹底剷除這般邪教,對本官來說,越不爲人知的地方越有用!”
無塵師太道:“鈞天教在西安城中倒是有幾處巢穴,至於不爲人知的地方嘛……貧尼也不太清楚……”
無塵師太說了幾個地方,都是鈞天教公開或半公開招攬信徒的地方,段飛都記了下來,然後對無塵師太說道:“師太提供的線索很有用,現在師太可以回庵休息了,如今處於非常時期,師太還是緊守庵堂關好門戶爲好,若是本官還有什麼話想要問師太,本官會派人前來相請的。”
無塵師太唸了聲佛號,說道:“貧尼聽說過段大人的故事,相信段大人定能剷除邪教,爲百姓謀利,貧尼在此祝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段飛笑道:“本官從京城帶來新的痘種,可以安全預防痘瘡,念慈庵中若是有人沒有種過痘的,可以到大雁塔下馬家大院去排隊種痘。”
無塵師太向段飛合十道:“多謝大人告知,貧尼回去便安排此事,請大人放心。”
無塵師太告辭而去,返回了念慈庵,段飛轉過身,只見外圈的錦衣衛攔住了兩個人,楊森正在和他們說着話,段飛走過去問道:“怎麼回事?”
楊森回頭答道:“大人,他們說是夏大人派來收屍的仵作,因爲沒種過痘,所以去找種過痘的人來替他們收屍,於是來遲了,他們打算就在街上燒掉屍體,所以帶了一車木薪。”
段飛皺眉道:“好吧,燒了也好,免得引人恐懼,你們留在此燒燬屍體,然後回去覆命好了,楊森,把口罩和手套都扔了,咱們去那邊瞧瞧。”
段飛把口罩扔到那屍體身上,然後上馬帶着人向南而去,走了不遠,段飛低聲對楊森道:“你察覺到了嗎?”
楊森微微點頭,悄悄把彈弓取了出來,說道:“飛哥,什麼時候動手?”
段飛搖頭道:“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等那兩人回去報訊的時候你悄悄跟過去,看看他們的巢穴在何處,然後回來報告,一定要小心,別被魔教教主給逮住了,我可沒法向你爺爺交代。”
楊森自信地說道:“瞧我的吧,這半年來我可沒閒着,絕不會壞了爺爺的名頭!”
兩人小聲嘀咕着,阮相眀沒聽到他們的話,忍不住開聲問道:“大人,你跟楊森在商量什麼呢?”
段飛回頭笑道:“我在問他能不能依照死者的面相和骨骼畫出他生前的容貌來,這小子說沒那本事,可惜,若是能畫出死者的面貌,便可以張榜以示,查出他的身份,找到他的親人了。”
阮相眀想了想,說道:“這個我倒是可以一試,須知我從小便靠看面相爲生,那屍體的臉雖然爛得可以,不過畫個五六分相像還不算難事。”
這年頭畫像能有五六分相像就不錯了,段飛知道阮相眀絕不會輕易許諾,他頓時大喜道:“沒想到阮先生竟然還有如此奇術,那就請阮先生回欽差行轅之後儘快畫出來,我好命人臨摹出去張榜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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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一樁,請大人放心。”阮相眀輕輕撫摸着下巴上新蓄起來的短鬚,微笑着說道。
段飛帶着人很快來到已經被石斌他們帶着人包圍的玄元觀附近,石斌所守之處正對着玄元觀正門,見段飛來了,石斌拍馬上前,說道:“大人,就是這裡了。”
段飛說道:“去敲門,小心機關。”
石斌咧開嘴笑道:“有那麼誇張嗎?”
他來到玄元觀前下馬,拍門叫道:“裡面有人嗎?開門,開門!欽差大人來了,快開門!”
拍門聲震天響,卻不見有人應門,段飛喝道:“把門砸開,帶人進去搜!”
石斌興高采烈地答應一聲,然後一大腳飛起,踢在玄元觀的大門上,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兩扇大門應聲而倒,砸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
就在石斌踢開大門的時候,段飛心中一動,他的目光向楊森望去,楊森向他點點頭,段飛悄悄取弓在手,輕聲數道:“五、四、三、二、一,走!”
就在說出走字的時候,一支箭無聲無息地射了出去,與此同時楊森也雙手在馬鞍上一拍,他的人頓時騰身而起,在空中一個優美的轉折,輕輕巧巧落在道旁的屋檐上,然後迅速向西奔去。
段飛收回弓,淡淡地說道:“誰去爲本官取回獵物?”
很快兩個錦衣衛拖着一具屍體回來,屍體腦門中箭,睜着一雙眼睛,滿臉驚駭,似乎死得很不明白。
段飛說道:“搜搜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屍體帶回去給楊森檢查。”
那倆錦衣衛搜了搜屍體,繳上一隻竹哨和一支訊號火箭,說道:“大人,他身上就這兩樣東西,沒有別的了。”
段飛將竹哨和訊號火箭拿在手裡瞧了瞧,說道:“很好,點一百人,跟本官到玄元觀瞧瞧吧。”
段飛剛走進玄元觀,石斌已轉身走了出來,攤開雙手說道:“大人,這裡頭鬼影都沒一個,人早跑光了。”
段飛嗯了一聲,說道:“仔細搜,總是會有所發現的。”
石斌聳聳肩,無奈地與聞訊而來的郭威他們帶着人開始搜索。
很快,真的有了發現,在玄元觀一處偏院中發現了大量草藥殘留的氣味,陰溝邊還能發現許多倒掉的藥渣,道觀中出現草藥不奇怪,但是每天用藥那麼多就奇怪了,何況這些藥裡邊除了段飛很熟悉的曼陀羅花之外,還有另外幾種段飛最近才記住的草藥,都屬於同一個藥方,那是用來降低種人痘時死亡率的!
除此之外玄元觀中還發現了其他一些線索,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信徒在捐獻了財物之後被迷暈,然後灌藥種痘,等他們醒來時已經被中了痘而不自知,被曼陀羅花迷昏之後會有各種幻覺產生,讓人有不一般的感受,再通過一些催眠話語的引導,很多人夢見自己見到或者成了神仙,他們回去一宣傳,鈞天教的信徒就呈爆炸式增長了。
一般挑選身體強壯的人來種痘,死亡率就會很低,再輔以藥物,死亡率更低,就算萬一種痘者發了天花,這些假道士還有最後一招,那就是毀屍滅跡,段飛就是想在這道觀中發現最後一招的痕跡,可惜最終卻並沒有什麼收穫。
“這些混蛋收拾得還真乾淨。”段飛心中暗暗嘀咕着,搖頭向外走去,吩咐道:“收隊,回欽差行轅。”
大家都鬆了口氣,誰也不想在這個可能是痘瘡源頭的地方久待,紛紛跟在段飛身後離開,段飛在玄元觀門前正要上馬,只見身穿飛魚服的數騎飛馬馳來,在段飛面前下馬叩拜道:“大人,卑職奉錢大人之命送來一封書信,請大人過目。”
段飛接過信,拆開一看,錢如京寫得很簡單,信中告訴段飛牛痘種已經快用盡,問他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