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徐想合上了面前的摺子,不假思索地道。
擺在諸人面前的,是秘書監抄錄的石壯關於繼續在湘西用兵的摺子。
“諸位,根據石壯所奏,這一次湘西用兵,最節省,最順利的狀態之下,花費也要數百萬之巨。而這,也只僅僅是能讓我們佔據湘西那些交通較爲便利的城市而已。可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花費纔是大頭。在這些地方大量駐兵,所需要的補給,根本就無法在當地籌措,全靠外面輸入,如今雖然岳陽等地經濟發展較好,但整個湖南地區,仍然可以用赤貧來形容。根本就無力供應石壯的大軍所用。”
王明義連連點頭道:“徐主席所言甚是。湘西那地方,即便是所謂的交通便利之地,那也是相對而言的,比起我們這邊,那完全是天上地下,十斤糧食運進去,能剩下來一半就不錯了。這還不考慮有可能遭遇到的其它危險因素。按照石大將軍所言,今冬明春佔據城市,將丁晟逼進山中,然後再慢慢進剿,而所需時間更是以年來計算,最終的花費,只怕是現在所計算出來的十倍。這筆錢,現在我們承擔不起。”
尤勇不以爲然:“諸位,不要只看着錢,錢只要花在刀刃之上,哪便是值得的。我覺得石壯所說極有道理。要是讓丁晟在湘西徹底站住了腳跟,鎮壓安撫了那裡的土著,將整個湘西地區聯成了一個整體,哪我們的麻煩才大了。更重要的是,一旦貴州,益州這些地方也插手進來,事情就會更復雜。眼下,是最好的時機。將他們趕進山去,控制所有的交通要道,如此一來,外部勢力想要摻合進來,難度亦是大增。這事兒,不能拖,拖則生變。”
“錢呢?”徐想伸手,道:“錢從哪裡來?諸位,甘肅,青海那邊的奏摺你們都看了吧?到現在爲止,還僅僅下了兩場小雪,根據過往記載,以及有經驗的當地人的判斷,明春,這兩個地方大概率地要出現旱情,而這兩個地方,水利基礎雖然一直在建設,但奈何底子太薄,短時間內很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一旦春上大旱,明年的收成就要出大問題,朝廷必須要做好救災撫卹的準備,就算是以工代賑,投入也是巨大。在我看來,與其急於收拾湘西這等不毛之地,倒不如將更多的精力用在民生之上。”
“外部不穩,何來內部風清月霽?”尤勇怒道:“一旦在湘西地區對手形成強大的勢力,則湖南不穩,與甘肅青海比起來,孰輕孰重?別忘了,現在益州朱友貞蠢蠢欲動,曹彬在襄陽,田滿堂在夷陵,隨時都會對我們發動進攻,一旦湘西再坐大,則兩湖地區,都將遭到反噬。”
公孫長明敲了敲桌子,道:“我支持石壯的方案。湘西必須要控制,否則,益州,貴州都會以湘西爲前線,對我們進行牽制和騷擾,一旦我們控制了湘西地區,情形就能反過來了。石壯的方案已經是花費最少的了。徐主席,你是做過地方的,也是知兵的,應當知道,如果我們控制了湘西地區的那些交通便利的城池,河口,集鎮,我們能做的事情便多了。以這些地方爲中心點,慢慢地向外發散,義興社,文化教育都可以一齊進入開展工作,這樣,比單純的軍事鎮壓,我相信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我也同意石壯的方案!”章回難得地與公孫長明保持了一致:“都說哪裡的人彪悍、野蠻,歸根到底,還是一個無知的問題,無知者無畏嘛,另外,就是一個貧窮的問題,只要解決了那裡人的生計,讓他們慢慢地變得衣食無憂起來,很多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所以飢寒起盜心,你不能指望一個肚子都吃不飽,時刻有被凍餓而死的人來知禮節,曉榮辱。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這裡保持存在,然後利用我們固有的優勢,去慢慢地經營。絕不能讓湘西地區成爲一個土匪窩子。那裡可是方圓萬里,數十上百萬人口存在的。”
“錢呢?”徐想道:“我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們總不能爲了一個地方而捨棄另一個地方,在我看來,與其在湘西用兵,還不如在襄陽用兵,一輪火炮砸過去,花費更少!”
“襄陽收復已經在準備中了。”李澤道:“但湘西我們亦不能坐視,那地方,正如石壯所言,時間愈往後拖,以後麻煩愈大。他的方案是正確的,先佔據主要城池,要道,然後再以精銳小隊兵馬,進山剿匪。依託城池,依託大軍,不斷出擊,一小片一小片區域的收復,積小成多。”
徐想嘆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只能壓縮其它地方的開支了。”
“再想想其它辦法吧!”李澤想了想,道:“王明義!”
王明義一臉的苦相,道:“陛下,現在我這頭,實在是抽不出來錢,那些可以預知的收入,早就有了去向,而且是早就定好的,一旦抽走,前期所做的工作,便全都打了水漂,那損失只會更大,會帶來更多的虧空。”
“貸款呢?”
“陛下,今年不能再貸款了。”王明義連連搖頭:“爲了支應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事,我們已經貸了大筆的款項。現在國家財政的支出,已經到了極限,再多,就超過了紅線,我們一直都是負債經營,一旦越過紅線,很容易導致財政崩潰的。”
李澤皺眉想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放開一些產業了。放開釀酒業吧,拍賣釀酒牌照,由國家儲備糧備釋放一年的儲備糧出來。在全國拍賣一百個釀酒牌照,可以籌集多少錢?”
“按照以往的經驗,一個釀酒的牌照每年的經營權是五萬枚銀元。但陛下,放開容易收回難,大量地放開釀酒,對糧食的衝擊是極大的。畢竟釀酒的收益,比單純的糧食買賣要更加地賺錢。另外,大量的酒上市,對於現在的官營酒價,也會造成很大的影響。”王明義道。
“糧食方面,司農寺這邊怎麼說?”李澤的目光轉向司農寺劉新。
“陛下,東北建設兵團成立以後,今年一年,已經在東北之地開墾出了新田上百萬畝,足以彌補釀酒所需。新糧玉米,已經在建設兵團的大規模種植,釀酒可以用玉米來做。這種新糧如今在民間的接受程度還不是很高,但用來釀酒,卻是極佳的。”劉新道:“糧食供應方面,諸位不用過於擔心,現在整個國家的糧食儲備有兩年,東北之地,隨着人口的增加,每年至少還能多開墾出上百萬畝土地來。而且隨着新田變熟地,產量只會每年增加。再加上田薯,土豆等品種如今已經開始普及,其它主糧如稻子,小麥的育種已是愈來愈佳,單田產量年年遞增,劉某人敢拍着胸脯保證,我大唐只要不遭受大面積的災荒,就絕不會出現糧荒。糧價的波動,也會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如此說來,我們已經解決了這一次用兵至少大半的費用了。”李澤的心情好了起來,接着道:“另外,我建議,礦山等也可以適當放開,進行拍賣,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這些行當之中,如今每年我們的鋼鐵,銅,錫,煤等每年的需求量大增,供不應求,導至價格大漲,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這些行當,一來可以滿足國內市場供應,平衡價格,二來,拍賣這些礦山,亦可以籌集大量的資金。同時,這些行業,亦可以爲我們帶來更多的稅收。”
“陛下,糧食,鹽等已經放開,礦山如果再放開,那等於是我們將幾乎所有的國之重器都放開了,雖然能暫時籌集到大量的銀錢,但從長期來看,國家放棄了專營之權,損失只會更大。”章回道:“我覺得需要慎重。”
“供銷合作社從設立開始,到現在已經十餘年了,從初期供銷合作社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助益不同,現在的供銷合作社已經日顯僵化,我們每開放一個行業,供銷合作社的贏利能力便萎縮一分。”李澤看着徐想道:“但我們國家財政的收入,且並沒有降低,反而每年呈遞增之勢,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放開這些專營,不會在財力之上對國家有多少損失,反而會促使國家的經濟更加地繁榮。以前供銷合作社一家獨大,導至出現了很多的問題。徐想,聽說你正在準備對供銷合作社下刀子?”
“是。”徐想點了點頭:“供銷合作社發展到如今,內部運轉已經極其僵化了,正如陛下所言,只要外部有競爭,他們就不是對手。在擁有更多的資源,更充足的人手的情況之下,他們被民間商業打得大敗,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需要大力改革,該裁的裁,該整改的整改,如果他們不能爲朝廷帶來助力的話,那他們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現在裁撤還爲時過早。”李澤笑道:“雖然說他的歷史任務差不多已經完成了,但他這十餘年來建立起來的倉儲,轉運以及遍佈天下的網點還是非常重要的。在經濟發達的地區,他們的確日漸萎縮,但在偏僻鄉村,經濟落後的地區,他們還是無可替代的,商人逐利,這些地方不能賺錢,他們是不肯去的。所以還是慢慢來。”
“是,陛下。供銷合作社體量巨大,也不可能一刀切。現在他們還是我們的商業體系之中極爲重要的一環。慢慢地來改革,切割吧!”徐想道。
“既然大家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那麼軍事委員會就可以命令石壯按計劃行事了。今冬明春對湘西發動大規模的攻勢,將丁氏殘部趕進大山之中去。”李澤站了起來,道:“各部衙迅速根據今天的會議精神,擬定各自的計劃,開始實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