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禁軍校場。
朱友裕立於演武臺上,看着臺下數千禁軍將士在煙塵滾滾之中演練着陣形,回到長安快一年了,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十萬長安禁軍,如今已經被他實實在在地掌控了六成以上,剩下兩成有皇帝的死忠,一成與敬翔有些不清不楚,另外一成,則完全是滑不溜手的泥鰍,既不倒向他,卻也沒有倒向老三。
對於代超來說,這便足夠了。
六成禁軍,已經足夠他掌控長安了,更何況,位於城內的城防營,巡城司以及皇城禁軍防衛,是切切實實地落入到了他的手中的。
老三自以爲得計,在外面搞得熱火朝天,那又有什麼用?只要長安在自己手中,一切便盡在掌控之中。
宣武精銳,盡在長安。
隨着隆隆的鼓點之聲響起,宛如蛟龍一般在場中盤旋往復的兩支禁軍隊伍開始向着演武臺下彙集,片刻之後,一個數千人的方陣,便整整齊齊的立於演武臺之下。
“賞!”
朱友裕一揮手,從演武臺的後方,一筐筐的制錢便被擡到了隊伍之前摞了起來,碼得如同小山一般。
讓朱友裕滿意的是,在黃澄澄的銅錢面前,數千將士竟然不爲所動,仍然挺身肅立,全神貫注地擡頭注視着位於演武吧上的自己。
心腹大將楊洪貴上前一步,大聲道:“大將軍有令,今日參軍演武所有兵士,每人賞錢一貫!”
“謝大將軍賞!”數千將士,異口同聲地吶喊出去。
朱友裕滿面笑容地衝到演武臺邊緣,衝着衆人揮了揮手。
“弟兄們辛苦了!”
“爲大將軍效死!”
朱友裕轉過頭來,衝着楊洪貴道:“楊將軍,兵練得不錯。”
“這還不是跟着大將軍一路歷練出來的!”楊洪貴笑着微微躬身道:“沒有大將軍,哪怕末將的今天。”
朱友裕拍了拍楊洪貴的肩膀,笑道:“從宣武之時你便跟着我了,十幾年了,咱們兄弟兩人,哪來這許多屁話。你只消知道,有我的,自然就有你的。”
“末將自然是明白的。”楊洪貴笑道:“別的人我不敢說,這五千禁軍,如今絕然是死心塌地跟着大殿下的。”
“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不然也不會把這巡城司五千人全都交給你。”朱友裕點了點頭:“走,想來你已經準好了酒宴吧,今日我們痛飲一場,不醉不歸。”
“那是自然的。”楊洪貴笑道:“巡城司裡的一些將領也正想親耳聆聽大將軍的教誨呢!大將軍在他們面前說上一句話,可頂得上我說一千句一萬句。”
朱友裕大笑:“你這小子啊,來了長安,連這些馬屁話也練得精熟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不過也是啊,這長安城中不比在軍中,軍中的事情簡單多了,誰的拳頭大,弟兄們就認誰,在這裡,可就麻煩多了。是個人他孃的就敢出來叫囂幾句。”
“所以如今末將也是練就了一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了,不然,連那些供應菜疏的小吏,都敢爲難一下我們。還塞足了好處,他們就敢塞些爛菜葉子充作好菜給我們配發來,米糧裡摻些沙子,夾些黴米的事情,更是家常便飯。”
朱友裕沉下臉來,“他們好大的膽子,回頭我要去好生地過問一問。”
“這樣的小事,哪裡犯得着您出馬?不過是塞點小錢兒的事情。”楊宏貴搖頭道:“大將軍不必掛懷,這些事兒末將已經解決了,如今我們城防司,可是吃着最好的糧食菜疏。”
“你行賄了?”朱友裕臉色不豫。
楊洪貴點了點頭:“上上下下一共打點了上千兩銀子,便連小吏,我也是孝敬足了,不過換來五千兄弟們不受罪,也是值得的。”
“王八蛋!”朱友裕憤怒地道:“敬翔還自詡名相,麾下什麼烏七八糟的東西都有。走走走,吃酒去。”
數十名將校濟濟一堂,這其中,既有朱友裕掌管禁軍之後調來的自己的心腹,也有原本的禁軍將校。與城防營一般無二,都是朱友裕重點經營的地方。不像城外的禁軍大營,這兩支部隊可是駐紮在長安城內的,其中城防營一萬人,巡城司五千人,都是宣武軍精銳中的精銳,實際擔負着整個長安城內的治安,防守,警戒。長安的數道城門只要一關閉,整個長安城,便是這兩支部隊的天下了。
大梁立國不久,像朱友裕這樣的人,更是一路跟隨着其父親征戰,本身並不像立國已久的那些金枝玉葉一般,自重身份。其豪放與粗魯,甚對這些武將的脾氣,酒宴之上,初時倒還有些拘禁,不過三杯酒下肚,宴會之上便慢慢地豪放了起來,粗言穢語充斥着整個人大廳。
朱友裕並不以爲忤,反而甘之若怡,斜歪在上首,舉着酒杯,看着這些將領們吆五喝六地猜拳劃枚。
不比過去,現在的這些將校們也難得的能有與朱友裕同席飲酒的機會,自然也會一個個的上來敬酒,朱友裕來者不拒,自己的心腹要多多親近,對於原本的那些禁軍將領更是要刻意拉攏,酒宴過半,朱友裕已經是酒意有了七八分了。
“諸位,諸位!”楊洪貴站了起來,拍拍手掌。
大廳內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大將軍今日大賞全軍,你們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來人,拿上來!”隨着楊洪貴的聲音,一名名姿態曼妙身着宮裝的女子捧着一個個的托盤走了出來,每個人面前站了一個,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了這些將領們的面前。
將領們的眼光,一時之間都被映得金黃。
“大將軍說了,士兵們的是士兵們的,你們的是你們的,萬不可因爲小利而讓下頭的兄弟們沒了着落。”楊洪貴大聲道:“要是有誰讓我知道了他喝兵血,不用大將軍發話,某家便讓他人頭落地。”
“楊將軍這話說的,別人我不敢打包票,我鄭某,是從來不搞這一套的,咱們宣武軍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毛病,敢喝兵血,就不怕上了戰場被自家士兵從後頭射一箭?”一名將領大笑着從托盤裡拿起一根金條,放在嘴裡用力一咬。
“鄭碩,你個狗孃養的,這是大將軍賞你的,難不成還有假的不成?”楊洪貴笑罵道。
“習慣了習慣了!”鄭碩呵呵大笑着,將金條批起來塞進懷裡,“該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一文不取。”
楊洪貴點着他的腦袋:“你這個沒出息的,只瞧見了錢,便沒有看到旁邊的人?”
鄭碩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宮裝女子,一臉愕然。
“不但金子,這些美女,也是大殿下賞你們的。”楊洪貴大笑道:“蒐羅這些美人兒,大將軍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的,如今可全都便宜你們了,不當值的,全都帶她們回家吧,當值的,先將人留在這裡,明白下值的時候,再來取走。”
“多謝大殿下!”屋裡頓時鬨鬧了起來。
“散了散了,今日就到此爲止吧!”楊洪貴大笑着揮手道。
隨着衆將揣着金子,牽着美女散去,屋子裡頓時冷清了下來。
朱友裕站了起來,看着楊洪貴道:“老楊,巡城司一定給我看緊了,不牢靠的,想法換掉,我需要他們令行禁止。”
“大將軍放心,這些人中,至少有九成,眼中只有大殿下。”楊洪貴道:“剩下的那一成,除了隨大流,還能做什麼?敢有二話,立時便成齏粉。”
朱友裕滿意地點點頭:“城防營就沒有你這裡利索,至今還沒有完全收攏起來。”
“倒也怪不得楊越,那裡本來就要比巡城司複雜許多。據說,敬相的手也伸到了哪裡!”楊洪貴壓低了聲音,“大將軍您不是一直在謀求與敬相的和解麼?”
“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了一些改善的。”朱友裕道:“不過我們不能對他期望過高,更不能把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
“大將軍,我覺得,還是要想法子讓代帥回來纔好。”
“我正在想辦法。”朱友裕點頭道:“等到岳父拿下了荊南節鎮之後,再讓代帥還朝,這樣才能與敬相分庭搞禮,否則在政事一道之上,我們太吃虧了。”
“上一次軍報不是說已經逼近江陵府了嗎?這都半個月了,還沒有勝利的消息傳來嗎?”
“困獸猶鬥,江陵必竟是荊南首府,不過荊南軍也就那樣子,岳父可能是不想有太大的損失吧?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說不定這兩天便有好消息傳來。”朱友裕道。“我已經派人去了老二哪裡,如果老二能支持我的話,我們的勝算,便又上了幾分。”
“三殿下近來風頭正勁,此時如果二殿下能夠倒向我們,倒是可以扳回局面。”楊洪貴連連點頭道。
“你這裡不要放鬆,巡城司職責很寬泛,也很靈活,有些事情放開了膽子去做,即便出了什麼事,也有我給你撐着!”朱友裕道。
“大將軍請放心,末將理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