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四年,二月初二。
和煦的春風總是讓人心情舒暢的,寒冬的餘韻在九州的南方已經沒了蹤影,早春的嫩芽昭示着萬物的復甦。
“在襄州時還覺得有些涼意,可到了揚州,這早春的太陽怎麼也這般的毒辣。”
趕車的老漢用汗巾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臉上帶着幾分風塵僕僕的苦悶,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褂,還坦開了胸懷。
哼哧哼哧
拉扯的老馬似是也累了,連帶着馬蹄聲也緩了幾分。
聽着老夥計粗重的喘息聲,老漢笑道:“原來你這畜生也撐不住了,怎麼不早說?”
“老龔,找個地方歇息吧。”車轎裡傳來了主人的聲音。
老漢點點頭。
“謝過主家。”說着,老漢又一馬鞭落在了老馬的屁股上,“你這老馬,還不謝謝人家主家寬厚?”
說話間的功夫,前面的路上突然一陣騷動。
很快的,老漢便看到一道身影在空中飛騰着,從一旁的林中竄了出來,直奔他的方向而來。
“是修士。”老漢一聲驚呼,連忙拽緊了馬繩想要停下。
可緊接着,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冬!冬!冬!
伴隨着大地的震顫,那修士出現的林中方向,樹木不停的倒塌。
眨眼間,一隻身長足有二十多米的巨獸出現,緊追着那飛騰的修士。
“主家,不好了!”老漢瞪大了眼睛,臉色嚇得慘白。
車轎裡的主家也掀開了簾子,傻傻的看着眼前那一人一妖追逃着,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終於,那逃命的修士來到了近前。
“滾開,別擋路!”
修士聲音落下,隨手便是一劍。
這就是老漢與主家以及那氣喘吁吁的老馬,所看到的最後的畫面。
他們到最後一刻也還在疑惑,分明你在天上,他們在地上,哪裡擋了去路。
而他們存在的痕跡,也在那巨獸路過時被徹底踏平,血肉與泥土融爲一體,唯一剩下的,只有散落四處的馬車的木屑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到揚州來。”
官道上,林季與陸昭兒並肩而行,阿靈則坐在林季的肩膀上,伴隨着林季走路時的震動,身子一搖一搖的,卻睡的極其安穩。
隱約間還有鼾聲響起。
在道路的兩旁,是大片的農田,早春時節,已經是農耕的時候。
“我在維州時,看京中傳來的消息,說起揚州的時候,總是各方世家的爭端。都說揚州世家橫行,比監天司的權勢還要大些,有這回事嗎?”林季問道。
“差不多吧。”陸昭兒點頭道,“大秦連襄州都管不了,遑論隔着襄州的揚州了?揚州的監天司大抵和擺設也沒太大區別了。至少我幾年前來的時候,就是如此。”
陸昭兒說道:“別處的監天司除去斬妖除魔,還有監察四方的職責,而在揚州,斬妖除魔都輪不到他們。”
“怎麼說?”林季有些好奇。
“揚州跟妖國太近了,在揚州的各處見到化爲人形的妖族跟人族來往,都不算什麼大事。除此之外,揚州的各個世家與妖國也有所來往,因此各方約定了許多規矩。”
說到這裡,陸昭兒的臉色有些怪異。
“所以說起來,揚州妖族雖多,但反而不怎麼惹事。比起在九州各處散落的妖邪,不得不說,妖國的妖族的確要懂規矩許多。”
聽到這個說法,林季啞然失笑。
“家養和野生的區別吧。”
“你這麼說,倒是挺合適。”陸昭兒也輕笑了兩聲。
兩人說笑間的功夫,前方突然有了些騷亂。
一列車隊瘋了似的朝着他們的方向趕來,駕車的馬伕們一個個嚇得臉色煞白,而根本不必他們揮舞馬鞭,拉扯的馬匹就已經健步如飛。
在這些貨車的車廂上,還有隨車隊的壯丁不斷將貨物扔到道路兩旁,生怕速度慢了幾分。
路過林季時,還有人開口提醒道:“前面有妖物作祟,快跑!”
聞言,林季微微挑眉。
“說什麼來什麼,不是說揚州的妖族懂規矩嗎?”
“總有些例外吧。”陸昭兒也有些無言以對。
林季聳聳肩,笑道:“要去看看熱鬧啊,倒是不必了,來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快些。”
他的話還沒說完,前方的遠處就看到一位修士在半空中飛騰着,沿着官道的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在那修士身後,一尊龐然大物橫衝直撞,聲勢宛如山崩地裂一般。
眨眼間的功夫,那修士便到了近前。
“別擋路!”修士眼睛都不眨一下,順手便是一劍落下。
還不等林季出手,一旁的陸昭兒便朝着林季使了個眼色。
林季頓時會意,一揮手,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刀便出現在半空中。
陸昭兒一躍而起,雙手握住大刀,渾身上下靈力流轉匯聚與刀刃之上,朝着那修士的劍芒迎了過去。
鐺!
劍芒被刀刃阻隔,但陸昭兒也被從半空中擊落,重新在林季身旁站定。
“咦?夜遊境?”天空中的修士也沒想到有人能擋自己這一劍,頓時大喜過望道,“勞煩姑娘抵擋那妖物片刻,老道我身受重傷,這就去搬救兵!”
可還不等那道士逃出去多遠,他突然渾身一僵,只覺得周遭的天地間的靈氣都在擠壓自己,讓自己寸步難行。
只是一瞬,他便反應了過來。
“入道!”他的眼睛勐地瞪大,然後看向林季。
只是一眼,他便不再敢跟林季對視,而是十分乾脆的落地,一躬到底。
“請前輩救我!”
林季則暫時沒有理會他,任由他躬着身子。
因爲另一邊,那龐然大物已經到了近前,並且很突然的停下了腳步。
林季擡頭,與那龐然大物對視。
“幼,倒是巧了。”
“老子走錯路了。”
龐然大物轉身就走,只是剛走出兩步,它也如身後那修士一般停在了原地。
它回頭,看向林季。
“那個誰你入道了?”
“嗯。”
“我們也算舊識,不至於不讓老子走吧。”
頓了頓,似是覺得還需要解釋什麼,它又開口。
“我跟這廝有仇,追殺他也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