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朝着自家府邸走去的時候,林季心中還思忖着方纔宮中的事情。
無他,實在是今天的沛帝與楚公公實在太詭異了些。
他們說的話都是些處在他們的位置上絕對不該說出口的。
他們是大秦王朝攫取九州養分的既得受益者,他們纔是最該維護如今大秦的人物。
似楚公公那般的反問,若是出自世家宗門的修士之口,哪怕出自監天司某些人之口,都不算突兀。
唯獨他們二人,是絕不該說這種話的。
「問我對錯?」
心念及此,林季的臉色變得沉重了些。
「秦沛是秦家推出來的當代帝王,即便大秦真的扛不住長生殿的手段,他也該是性命無虞的,他憑什麼身上有死志?他憑什麼想死?」
這便是林季最想不通的地方了。
按理來說,即便天塌了,秦沛也能保住性命。
那天京城上三層高高在上的秦家,即便保不住大秦,也絕對能保住自家子孫。
思來想去都沒有結果。
不過,當林季走到自家宅子門口時,他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並非是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而是他腦海中的太極陰陽魚突然開始翻轉,其上縈繞着的金色與黑色的線條撥弄着迷霧,讓整陰陽魚開始漸漸變得清晰了幾分。
「已經到時候了嗎?」
早在雲州時林季便心有所感,在斬殺了北君逸之後,他便已經摸到了入道境中期的門檻。
只是他本身對於入道境的突破一無所知,自己的大道與旁人的又有所不同,因此一直抱着順其自然的念頭。
如今回到京城,總算是水到渠成。
想了想,林季直接騰空而起,稍稍辨明方向之後,便直奔京外的山林而去。
一邊飛快的前行,他臉上又忍不住泛起幾分苦笑。
「也不知道北霜跑到哪去了,說起來,我如今能突破,全靠斬了她爹來着。」
「這可真是艹蛋至極。」
就在林季突破在即的關口,他心中帶着幾分歉意念叨着的北霜,也有了更好的去處。
天京城,上三層,白家。
在跟隨母親白玉娘見過了家主白肅之後,北霜帶着幾分拘謹,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小院裡。
天京白家,九州中修士世家的巔峰存在。
偌大的聖火教與之相比,也算不得什麼。
在回來的路上,北霜便聽那位白家前輩白洛川說起,三百年前逼得秋茹君隕落的修士中,他白洛川便是領頭的那位。
如今的北霜被莫名帶回了這她全然不曾瞭解過的地方,心中的惶恐自然是難以道清的。
就在北霜在院中迷茫不知所措時,突然有敲門聲響起。
小院的大門並未關上,北霜擡頭,便看到一個面容俊朗的年輕人放下敲門的手,衝着她微笑。
北霜連忙起身,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那年輕人快步走進小院裡,笑道:「我叫白鳳青,你該叫我舅舅的。早就聽玉娘說起過你,哪知道等你這麼大了才第一次見面,卻是我這個做舅舅的失禮了。」
北霜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小就在聖火教長大,一直以來被當做聖女培養,對於父母關係都顯得冷漠,遑論別的親屬。
白鳳青卻顯得很熱情,笑道:「不必拘謹,來了白家就安心待着,平日裡也不會有人來理會你,你只當到了個修煉福地便是。」
「在白家,哪怕你是外姓,但得到家主認可之後你
便是白家的一份子,平日裡修煉須得什麼東西,直接讓下人去通稟一聲,一般庫房那邊都不會拒絕。」
「除此之外,你什麼都不必去管」說到這裡,白鳳青的笑容中多出了些許莫名的譏諷,「反正家族中的嫡系修的都是無情道,一個個本就冷漠至極,你不理會他們,他們也不會理會你。」
北霜下意識點頭。
白鳳青則笑道:「若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只管叫下人來找我,我總在家中,一般也沒有別的去處。」
「說到底,除了你娘之外,白家也沒什麼值得你擔心的了。」
「我娘?」北霜有些訝異的擡起頭。
白鳳青稍稍壓低了些聲音。
「白家無情道的傳承的確厲害,從自身無情以小見大,延伸至天地無情,是能夠剝奪入道境修士與天地之間感應的手段可惜了,想要無情,便要斬情。」
「她帶你回來,便是等哪天修爲陷入了瓶頸,就順手將你斬了,看看能不能借此突破而已。」
北霜眼睛微微瞪大。
她早就知道母親性子冰冷,但從未想過還有這種事情。
「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白鳳青又嗤笑道,「她白玉孃的天賦,距離入道中期還遠得很呢至少幾年之內你性命無虞。」
「丫頭,努力修煉吧!在白家,只有入道纔有些許說話的資格。似你我這等區區元神修士,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不過是沾親帶故的螻蟻而已亦或者說,我們不過是他們修煉的資源,要用了,便拿來弄死試試看,哪怕一無所獲。」
這些話北霜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許久才壓下心中的震驚。
「您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只是因爲見多了個同甘共苦之輩,忍不住嘮叨兩句而已。」
白鳳青苦笑道:「我自元神境之後,已經六次試圖離開天京了,但家中不允。」
「爲何?」
「因爲我爹是入道境巔峰的族老,他修的是無情道,若是他哪天心血來潮,我大抵便會丟了性命吧。」
聽到這話,北霜心中泛起了無比的寒意。
這樣的白家,和她想象中的白家完全不同。
似是看出了北霜的心中感想,白鳳青輕嘆一聲。
「白家能有如今的地位,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丫頭,既來之則安之,安心修煉吧。」
話音落下,白鳳青衝着北霜露出微笑,隨後轉身離開。
只是在他剛走到門口時,門外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正是白玉娘。
看到白玉娘出現,白鳳青的臉色微變,下意識讓開了道路。
「小弟,你與北霜說了什麼?」
「說了你將來可能要殺她證道的事。」白鳳青毫無避諱。
白玉娘也不在意。
「無用之舉罷了。」
她不再理會白鳳青,而是看向自己的閨女。
「丫頭在聖火教時冷落了你,如今回到天京,今後有什麼需要的便跟孃親說,只要是孃親能辦到的,孃親絕不拒絕。」
北霜沒有開口。
看着白玉娘臉上那和煦的笑容,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寂寞我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