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林季長劍一抖。
“林道友……”蕭長青面色淡然,仿若早已看透生死,可語氣中卻有一絲眷戀。
稍稍頓了下,長出一口氣道:“天下棋局,道成伐謀,蕭某無意爲之!可情關難卻,大恩未報,實在身不由已!若蕭某不慎喪命於此,還請對小女玉嬌關照一二。另外……若有方便,還請林兄給極北蕭家留條血脈!”
林季有些意外,反問道:“就這些?”
“是。”蕭長青點了點頭道:“人生一世,碌碌凡俗也好,威威大成也罷。終不過恩怨情仇四字。蕭某快意半生,卻也悔欠無數!若蒙林道友成全,在下感激不盡!”
蕭長青說着,緩緩舉起手中那柄鏽跡斑斑的斷劍,仔細端詳輕輕擦拭了兩下道:“此劍名爲血離,相傳,是當年聖皇麾下徵北元帥莫一鳴所遺之物。被我尋獲之後始終辱功沒名,日夜泣血!如今……願與林道友共錚其鳴!”
唰!
蕭長青一言落罷,猛的一下揮劍而出。
呼!
一道血紅色的劍芒自鋒刃中狂卷爆開,直向林季飛衝而來。
林季看的很清楚,正是此前那道差點毀掉大陣滅殺道陣宗弟子的血紅劍芒!
可此時,那劍芒氣勢尤在,其之威力卻遠不如前。
想來也是,暗爲天八的蕭長青雖然一直刻意隱藏了早已半步道成的修爲。
可終其到底,仍未道成。
僅以半步之力硬闖不動明王的禪靜虛空,又被林季的因果道韻所傷,早已施不出方纔的威力。
林季在與軒轅太虛皇城大戰之後,同樣也身受重傷尚未復原。
當!
林季拼盡餘力蕩劍掃去。
草蘆長劍撥開紅光,震起一片驚響。
砰的一聲,紅光炸開。
血紅色的霧影中,整齊劃一的走出九道人影。
全都穿着一襲勁裹全身的黑衣,手中都持着一柄鏽跡斑斑的斷劍。
那形容樣貌,動作舉止全與蕭長青一模一樣。
就好像是……
當初趙位民所施展的九離封天陣一樣,以一化九,真假難辨!
那九人同時舉劍,齊行躍步直向林季衝來。
林季的左臂早被軒轅太虛刺穿了皮肉,方纔爲了救護詩輕靈再次受傷,剛剛那一劍已拼盡了靈力修爲。此下九影齊出,一時有些應接不暇!
噹噹噹當!
林季展開七星劍訣連揮擋連退。
蕭長青所化的九道身影疾行如風。
時而分化合圍,互爲攻守。
時而九影歸一,勢大劍沉,威力倍增。
時而又三三兩兩的融成一體,紛紛演出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七星九宮等種種詭妙離奇的劍陣來!
被困在當中的林季亂劍紛忙,處處險像環生!
青衣長衫被相續刺破十幾道長口,長髮也被斬去多處。
甚而就連手臂、肩頭也被刺中數劍。
索性的是,全都躲開了要害,僅是傷了些皮肉而已。
噹噹噹當……
九劍分合,亂影穿梭。
那劍越來越疾,那影越來越快。
林季握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全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
可他卻絲毫不敢有半點滯離,牢記聖皇“劍至疾處神不及”的劍訓。
也不去想哪一招哪一式到底又該如何施展,只管一個勁兒的奮力亂舞!
劍起劍又落。
光去光復來。
此時的林季,完全不像是以劍爲器的入道修士,甚而就連凡人俠客都不如。
早沒了半點劍招,更無絲毫章法可言。
滿心滿念只記得一個“快”字!
引雷劍,速如驚雷。
可那雷光仍有未及之地!
若這引雷劍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一劍蕩九州!
七星劍,玄妙無比。
可那妙處萬千仍有破綻!
若這七星劍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亂劍斬星河!
捨身劍,威力無窮。
可那赫然威壓卻難反覆!
若這捨身劍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一念破萬法!
浩然劍,利不可擋。
可那劍光所向僅一方。
若這浩然劍再快些,更快些,便可浩然掃天下!
噹噹噹當!
林季手持草蘆越舞越快,越舞越急。
劍光亂,人影幻。
隱隱間,林季早和劍光融成一體!
劍如人,心到劍茫然!
人如劍,影至劍光寒!
唰!
突然之間,林季亂影狂出,連出九劍。
那九道劍光迅疾無比,如似同出!
嗖!
九道劍光,九道身影同時乍現。
九個林季揮起九道劍光分從九個方向狂衝而出。
噗!
那九道劍光幾乎在同一時間,各自扎中了一道黑衣人影,齊齊響起同一道悶響!
幻象迷離,九道黑影瞬間合一。
再一看時,哪還有什麼九個蕭長青,九個林季?
紅霧亂像中,兩人各自歸一,持劍而立!
林季手中的草蘆長劍徑直從蕭長青的心口刺了出去,蕭長青手中的斷劍離着林季的脖頸微微僅有半寸遠!
險之毫釐!
“哈,哈哈哈哈……”蕭長青稍稍一楞,隨而哈哈大笑。
笑的鮮血直流。
從心口處汩汩奔涌,從嘴角嘩嘩溢出。
“林道友,你果然不愧是天選之子!”蕭長青滿眼讚歎道,“竟在如此短暫急迫之間就學會了離天九劍!要知道在下……”
噗……
蕭長青鮮血奔涌,臉上卻掛着一副甚爲欣喜的笑容道:“在下苦修二百多年,這才初悟其韻!卻被你半夕得成!哈哈哈……林道友,自當爲之一賀!”
林季一楞,眼望面前行將命喪可卻滿臉喜色的蕭長青,頓時明白了!
他早就存有必死之心!
而那方纔,蕭長青並不是真要與他定勝負,見生死。
而是要把他自己賴以成名的劍意演給他看!
怪不得那道道劍光都處處偏了要害!
怪不得那招招劍陣都故意留了缺口!
蕭長青本意不是要殺我,而是要教我?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定是爲了他方纔所提的請求。
關照胡玉嬌和極北蕭家。
“蕭兄,你……”林季手臂微抖,心中更是不由一顫!
“哈哈哈哈……”蕭長青滿身是血,可他卻笑的格外開心,“林道友,伱可知道?自從我被刻下陰種成爲天八那一時起,早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這整整二百年來,我處處違心而不得不爲!時時悔恨而不得不從!”
“整整二百年啊!這又是何等煎熬?如今,我終於解脫了!”
蕭長青顧不得鮮血奔流,滿臉帶笑的望向林季,突而兩手一橫道:“林道友,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