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見這當先跳出來的幾個,俱是些心浮氣燥之輩,心中料其功力有限不足爲懼。卻是連頭也不回,即對着身前兩位披紅戴綠的新人施了一禮,當下朗聲說道:“在下江湖後進張入雲,有一要事要求告崆峒雨嫣然女俠!”
說的此話時,他身後數人已然殺到。張入雲聽風辨器,卻是連頭也不回,當下左手單臂一揚,即是一道先天罡氣切出。他手法甚巧,雖是罡風凌厲,但卻並不是正面對方擊去。而是一掌切出,正恰恰地砸在衆弟子手裡的兵器之上。
當下衆人只覺眼前一片銀花攢動,那數位崑崙弟子手中的兵刃俱在同一時刻,被他這一記罡氣擊飛。一時上下飛舞,卻不是插在了白鹿堂的大梁之上,便是被深深埋入廳內青石之下。
衆人方纔與張入雲相鬥,卻一直只見他趨吉避勢的閃躲,其輕身功夫雖強,但也未見他伸手,露出真實功夫。
此時見他一抖手就是一記精妙無比的罡風生生,卻是不由的不心下佩服。要知崑崙門下年青一輩,雖有幾位修爲甚高的嫡傳弟子也會得罡氣,但若論能在這舉手投足間,即可將一身本領施展的如此瀟灑寫意的,卻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且少年人有張入雲這般獨闖崑崙膽色的,怕是天下間也找不出幾位來。
張入雲將衆弟子擊退之後,卻是不容衆人二次上前,而是對着那一身紅裝,戴得紅蓋頭的新娘子道:“小弟斗膽,敢問姑娘可就是雨嫣然雨女俠!”他說話時,那新娘子雖不得見,但張入雲一身氣功不凡,口中說的話,在衆人耳內聽得,即如有質之物一般,直指向那着了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任是個人,也都知道他是在對誰說話。
那新娘子此時聞得張入雲問話,卻是猶豫的半晌方纔答道:“不錯,我就是雨嫣然,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張入雲見她果然就是雨嫣然,當下不敢失禮,卻又抱拳道:“即然姑娘果真是雨女俠,那小子可就要得罪了。”說完略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在下兄長虯龍子命小弟前來問雨姑娘一句話?”
雨嫣然聞得張入雲竟是虯龍子兄弟,頓時便變地話聲沙啞道:“什麼話?”
張入雲道:“我大哥日前命小弟問姑娘:敢問姑娘還記得當年那個虯龍子了嗎?”
雨嫣然當即就是周身一顫,一時又啞聲說道:“你即說的此話,那虯龍子卻是尚活在人間了?”
張入雲傲然答道:“這是自然,我大哥六年前自經了一場大事,不但未有身死,且還藉此機會,煉得不世奇功,只爲近日內因一件扶危濟人的要事耽擱,是以才爲得親身前來。”張入雲方纔盡展一身功力,卻是豪氣陡生,雖是平日一向不喜說謊,但此刻也禁不住在人前炫耀誇大起虯龍子的一身本事起來。
可那雨嫣然自聽了張入雲一番話後,人卻如死了一般,半日內也不曾說的一個字。
張入云爲兄情熱,見她委絕不下,又不作答,只當雨嫣然要以沉默相對來拒絕自己。只是他終不死心,想着虯龍子蓋世豪傑,心上人該不是那等負心寡義之人,當下又問得那雨嫣然道:“雨姑娘還未回答在下的話呢!不知姑娘是否還記我大哥虯龍子呢!”
當下衆人都爲等雨嫣然回答,而禁聲不語,一時那白鹿堂內雖有百十號人,但此刻卻靜得連一要針落在地上,也能被人聽見。
就見雨嫣然忽然幽幽嘆了一口氣,卻是伸手將身上紅羅蓋頭掀下,一時露出如花般的容貌,面綻微笑道:“自是記得!”
當下她說的這四個字時,話聲雖輕,但傳入衆人的耳朵裡卻猶如驚雷一般,一時在場衆人都是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唯有張入雲面露狂喜,眼角間隱隱然竟有些溼潤。
正在衆人張目結舌之際,卻見一身紅服的雨嫣然已走到一旁正座着的一位黃衣老者面前,忽地將身跪下,與那老人叩首道:“爹爹在上,嫣然可要去了!”
那老者正是其父親崆峒派掌門雨驚雷,老人聞得愛女一番話,已知自此後,女兒就要一去再不復返。雖是老成持重,卻也擋不得愛女心切,當下只得沉聲道:“如今都已到了這般田地了,難道你還是要走嗎?”
他深知自己愛女生性外柔內剛,即已決定下的事,卻是說什麼也不得更改的,只是想到自此後父女二人再也不得相見,卻是不得再相問一句。
雨嫣然聞言反笑着說道:“當日我就已有言在先,今日鬧到這般地步,卻是要怪爹爹不該矇騙於我。”
老人一時被這話回得怔住,而自己女兒卻是已在這時起了身,行至張入雲身邊,卻是邁動步子,即向殿外行去。
衆弟子此時不明所以,實不知該如何作對,見兩人行到身前,都感他二人風姿氣勢,竟是不約而同的向兩旁閃去。
就在張入雲二人要跨出大殿之時,卻猛聽得身後一聲暴喝:“站住!我崑崙白鹿堂豈是你等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他這話一出口,一衆崑崙長老卻是眉頭一皺,要知在衆長老看來,雖是本來眼前這好好的一團熱鬧,被個張入雲攪了個冷冷清清,烏雲密佈。衆人一樣的也是氣惱不已。但到底此事關小輩之間兒女情事,自己一個前輩身份實是不好插手。
可此時的新郎官陳靜鬆在氣憤之下,竟是言語中涉及到崑崙派門戶尊嚴。這可是上綱上線的事,自己身爲崑崙長老,卻是不能不管,一時整個崑崙派卻都爲了陳靜鬆這一句話給搭了進去。
先一時那攔住張入雲的老道此刻卻是越衆而出道:“靜鬆這話說的不錯,事關我派門戶,卻是不能將你二人草草放走。”說完又手指張入雲道:“你這後生,好大的膽子,今日既敢擅闖我崑崙玉陽山,當該有所覺悟,此刻想走,卻不能夠。”
張入雲也是識得大體之人,此時聽着那老道人,言中雖是不放人,但口氣卻不甚硬,一時已有些領略。當下轉過身來對着新郎官陳靜鬆道:“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人家既不相意你,何必作此苦纏,卻又爲了一已之私將貴門派上上下下都帶進這等男女小事中來。我看你也像是個人中俊傑,何必非要做這等爲人所恥笑的事呢?”他這番話說的高高低低,有褒有貶,但內裡卻是挑畔味道甚濃。
一時間衆年青男弟子見他到了此刻還敢這般放肆,立時個個均自忿忿不已,若不是張入雲此話是對着陳靜鬆所言,只怕又要有幾人上前拼鬥了。
那老道人聞得張入雲這番話,卻是將眉頭皺了有一尺多高,心中暗想:“好言相勸不聽,卻憑地一張刁毒的嘴,真真是個惹禍的主。”
陳靜鬆此時已是手握一柄長劍,揹負在身後。此刻聽得張入雲言語犀利,掌中一運勁,身後長劍即自背後躍起,右手探處,掌中已然多了一柄黃燦燦的玉璜劍,只聽他口裡恨聲道:“我久欲和虯龍子一較高下,今日他卻未來,你即是他兄弟,就先領教一下你的本事吧!”
說完掌下內勁催逼,那本已是黃光閃爍的劍身,立時生出七尺來長的劍芒。一時間遊移吞吐不定,精光耀眼處,實是氣勢逼人。且此時陳靜鬆眼看着苦苦求來的佳人即要在轉眼間離已而去,心裡憤恨,當下長劍一抖,瞬時間就發生一陣極刺耳的嗡嗡聲,足下晃動,急欲上前,把個尚在微笑的張入雲劈成兩半。
可張入雲見此卻是不急不忙,一絲也沒將眼前氣勢洶洶的陳靜鬆放在心上,只緩緩開中說道:“且慢,動手前,我還有些話要說!依在下這點不堪入目的功夫,實比不上我大哥虯龍子的一個小手指頭。若是勝不了新郎官你,那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只是我二人開打之前卻得說好了,萬一要是再下僥倖勝過了你,那可怎麼算?”
陳靜鬆聽了他這話,自然知張入雲所指何事,只是想着雨嫣然已是鐵了心的要離開自己,若再真的敗在張入雲手上,卻實還不如當場自刎的好,一時間氣到極點反而怔住,半晌不曾說話。
張入雲見他不開口,卻是搶着先的說道:“倘若在下勝了你,我看不如痛痛快快將此事了結,我與雨姐姐自此下山終生再不和你見面可好。”張入云爲友心細,此刻雖是在危急當口,但還是忍不住想爲虯龍子夫妻二人了了一樁這煩心事,今日若能和陳靜鬆將這樁尷尬事了結,確也是件快事!
在場衆長老都是久經江湖的老手,此時見這少年在這要命的當口,竟還顧得這多瑣事。雖覺他太過膽大妄爲,但若真換得自己年輕時,怕也是這樣的行徑。心下雖是多見不得張入雲在自己面前這等的狂傲,但到底覺得他於這危急當口,卻是仍氣度如常,豪氣逼人,心下雖也不喜,但卻又頗爲敬重他的爲人。
陳靜鬆呆了半日,心中思及的均是個人榮辱,自是在氣勢上不免落了下風,一時口裡嘶聲道:“就依你!”卻是將手中長劍一揚,已是猱身欺了過來。
張入雲雖是口中說的狂傲,但心下卻是不敢有一些怠慢。想到這叫陳靜鬆的崑崙弟子,可是當今崆峒掌門看中乘龍快婿,當是崑崙派下頂兒尖兒的年青子弟。
自己雖是年來功力大進,但此刻卻也不敢心存大意,再又見得對方手中一柄玉璜劍已是幾近仙兵,卻是一抖手已將流星指戴在了左手上,運功逼處,已是催出一團海碗大小的銀光,當下他以逸待勞,卻是閒立在當場只靜等那陳靜鬆欺近自己的身子。
他之所以不動身子,卻是藏有另一付心思,此刻的自己和雨嫣然已是身在大殿門口。當下只要自己守住這大門,其餘的崑崙弟子就到不得自己身後截住他二人。若自己到時候當真敵不過這陳靜鬆,佔此地利也大可一走了之。張入雲對自己這一身輕功本事,卻是遠比拳腳功夫要來得有信心。
何況他還身負要把雨嫣然帶下山的要務,此刻的張入雲雖因先時一番激鬥,心下有些顛狂,但事關虯龍子夫妻大事,卻絕不是自己可任性胡來的,與陳靜鬆一戰固然要緊,但將雨嫣然送回虯龍子身邊,卻更是這當口頭等要務。
就在二人挾雷霆萬鈞之勢,兩股力道正要撞在一起之時。就見一團赤影猛地跳至二人中間。跟着就見一道紅色的匹練自那人身上分出,一舉便將二人分了開來。
待衆人眼光落定,卻俱是大吃一驚,原來那赤影竟是雨嫣然,當下就見她手裡提着一柄硃紅色的短劍,一時蹙着眉與陳靜鬆說道:“這事不關他的事,你即心下不忿,若真的想打,就與我較量吧!”她這一句說的雖輕,但傳到陳靜鬆耳裡,卻是打雷一般,而站在一旁的衆人聽得雨嫣然竟說的這樣的話,頓時間人羣裡又是一陣大亂。
張入雲孤身闖婚本已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可此時,方纔還是人見人羨一對壁人,卻在這轉瞬間就要反目爲敵,這真是聞所未聞的人間奇事,安得讓衆人不亂。
一衆長老此時都不由的齊往崆峒掌門雨驚雷身上望去,一時間只把這位平日裡八面威風老人家,直看的幾欲找條地縫鑽了進去。
那陳靜鬆萬沒料到雨嫣然竟是對自己沒有一絲情意,當下只目光愕然地望着她,呆立半晌,方纔啞聲說道:“你走吧!”說的這句話後,他一個身子已然是頹然坐倒在地上。多年辛苦,到頭來還只是一場空歡喜,此時這位崑崙高弟也如常人一般,竟是佝僂着身子倨在地上,再無一絲生氣。
衆崑崙弟子見自己師兄竟受得這異派兩位男女如此侮辱,一時俱都化驚爲怒,雖是還未上前動手,但都已是個個躍躍欲試,一步步的向殿門口的一男一女逼來。
就在這時,先時那位老道人和那白鬚老者,卻是走了過來,一時將兩旁衆年青弟子分開,又對着張入雲高聲道:“你這後輩,如此大膽,如今到得我這崑崙白鹿堂,卻是就想這麼輕鬆就走嗎?”
這老道人是崑崙長老天磯道長,在派內地位極尊,因掌門人已然閉關多年,凡派內要務都由他一人打理。此時說的這句話,既然事已由他主持,年輕一輩弟子,自是不敢冒進了。
不想張入雲這時卻換了一副笑容,一時恭身施禮道:“不知老前輩有何指教,弟子一時心急擅闖崑崙重地,實是有罪,要打要罰,卻任由前輩處置。”
天磯道人見他這時卻會說話,面色雖沉,但心裡卻在笑他。卻不知張入雲佩服他一身本領出神入化,實是敬重他的本事,卻不是真個怕他。
就聽天磯道人道:“我如打你罰你,諒你也不服,若是出手擒你,只怕天下英雄也會笑我以大欺小。這樣吧,方纔我見你本領不弱,想來你也是對自己極有自信,只要你能擋得下我一掌,我就放你下山去,你看如何?”
天磯道這話一說出口,卻是讓張入雲驚得不輕。他方纔已然領教過他一手罡氣,知這位老道人內勁氣功,實已到了化境,若真的有意與自己爲敵,全力之下,自己若再不閃避,只怕身子都要被他打成糜粉,但此時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卻怎容他說個不字。
一時就見將張入雲衣袖擺動,將身一挺,只沉聲道:“前輩有命敢不遵從!”
天磯道人見張入雲竟未露一絲懼怕,倒也不由佩服這年輕人的膽色。但想到眼前少年此時功力還弱,自己若真的下了重手,傷了其性命,確是可惜。一時興趣惜才之練,卻是始終委絕不下,心裡倒犯起難來了。
此時雨嫣然見張入雲竟敢斗膽與天磯道人對陣,她是深知這位老道長的可怕之處的,當下腳步一移,便欲上前。卻早被張入雲察覺,一時舉手一擺將其攔住。
張入雲知道,此時的雨嫣然已與自己父親決裂,若在上前相助自己,卻是事關崆峒崑崙兩派和氣。這件事情如再鬧的大些,已有可能令兩位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門派,許會爲此事生出仇怨來。這可絕不是她雨嫣然能擔當的起的,也是張入雲絕不願意見到的,當下張入雲將她阻住卻實是爲了大家都好。
雨嫣然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自己終不能眼見這素未謀面,卻又與虯龍子肝膽相照的結義兄弟輕身赴死。當下又上前關切的低聲問道:“天磯道長實是當世高人,雖然與你對陣時他決不會使用飛劍。但道長一手先天罡氣已入化境,實不是你現在的功力能抵擋的下來的。不如你我暫且服低,反正暫時留在玉陽山中又不是大不了的事,終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日後我二人再去找尋龍子也是一樣。”
爲防張入雲一時意氣用時,雨嫣然此時語氣甚是輕鬆,及到後來,竟是笑了出來。
張入雲見她果是與衆不同,一絲不以二人會被崑崙長老擒下而擔心。且言語中說的雖輕鬆,但日後找尋虯龍子的志向,卻是不見動搖,心下激動處,卻是朗聲說道:“還請雨姐姐放心,小弟技雖不堪,但也有些小意思。真論起本事來,與這位道長自是相差十萬八千里,但若是隻避一式,卻也還有法可想。只請姐姐站遠些,莫讓小弟心有顧忌分了心。”說完手一伸,卻是送雨嫣然,行到十丈之外。
雨嫣然見他說的如此篤定,心裡雖有些不信,但還是依言立在一旁,卻又將腰間琉璃赤光劍取在手中,只爲真有不測也只得雙方撕破臉相鬥了。
天磯道人見張入雲慢慢走了回來,卻又選定了一地站好,才又對他說道:“我一手罡氣剛猛,因你是後生小子,勸你還是擺好架式再接我這一掌吧。”
未想到張入雲此時卻是一絲不做傲態,聞得老道長的奉勸,卻是笑道:“前輩吩咐,敢有不遵。”他話雖說的隨便,但身上卻不做一些花巧,只將前足一探,跟着雙手一分,一身勁力提到十足,卻是全身上下骨節如炒豆般的咯咯作響,雙目功勁到處,卻是如兩盞明燈一般,直能放出神光出來。
一時功勁催到極點,張入去周身上下的空氣都彷彿都被波及,竟似有似無的在微微震動。張入雲身量雖不高大,但此刻在旁人眼裡,卻如一尊熠熠生輝的神像立在當場,周身上前幾如披了一層聖光一般,實不容人逼視。
天磯道長不想他只年紀輕輕,竟修得這一身純正氣功。且一付外家伏魔神通,竟比內力還要強盛許多。心裡憐才之意又起,一時疑惑,止不住的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師弟。卻見那長鬚老者,此時也正望着自己,二人目光一對,心內都已明白對方俱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思,不由都得微微一笑。
當下天磯道人右手探處,卻有一團紫光生出。時間不大,本只腕豆大小的光珠,已是化作了手掌般大小的光球。至後來終於止住勢頭不再放大,卻又是生出耀眼奪目的光華來。
周圍環視的崑崙弟子,俱都未想過僅憑人力,竟能修到如此本領。一時竟都忘了與張入雲的恩怨。而是張大了眼睛只看本門這位資深長老,到底能施展出什麼樣的手段來。
張入雲見天磯道人功力如此恐怖,雖是早有所料,但此時親眼見了,仍是不由的心下震動。當下面上一絲不露,卻是將左手提了起來,勁力催動之下。那手中所戴的流星指,竟被他將那一點星光逼至笆斗般大小,卻將他人大半個身子護住,一時雖是不比天磯道人手中精球光華奪人。但在對方如刀刃一般的勁氣之下,仍得一直屹然不動,不見一絲畏縮。
衆弟子見他仗兵器之力,雖是心有不屑,但天磯道長是何身份,此時又哪裡能爲自家長老事先沒有交待,而與之分辯。且張入雲雖得兵器之力,但一身功夫,終究是獨超羣倫,衆人雖有心出口,但見到他一身真實本領,也不由啞然止了口。
天磯道人見張入雲手中流星指,卻一線也不放在心,只笑道:“年青人,可準備好了!”
張入雲笑答道:“早準備好了,您老就快些動手吧,此時天色已晚,後生小子還想趁天沒黑下山去呢!”
天磯道人聽了只啞然一笑,卻輕聲說道:“準備好了就好。”說完也未見作勢,只將手掌一放,其掌中光球,竟已電射而出,直往張入雲當胸打到。
張入雲見那光球來的好快,猛地一聲暴喝,即將手中光盾迎了上去。待又見那光球自始至終,只是手掌般大小,忙又將手裡光盾收小了好些,如此一來,所能遮避的範圍雖小了許多,但那光盾上的銀光也隨之凝鍊了許多。
張入雲心下早有算計,以自己功力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硬接下對方這強勁的罡氣。此時,見那球已然襲體。即是弓足一探,右手切在左掌之上,舉全力相迎,卻與此同時又將那光盾側過許多,意欲只將對方罡氣解下就可完事。
果然那罡氣打在張入雲光盾之上,雖也把他打了個周身骨頭噼叭作響,但到底全部勁道只不過落在張入雲身上三四成而已,一時倒也被他輕輕避過。
天磯道長見他雖仗了巧力,但手法拿捏卻是妙到了極處,足見他一身功行不是平常得來。且一身功力也自不凡,不然只自己這三成功力,也足可將他震得吐血而亡。心下愛其美質,更是有些謹慎,只是自己一身本領能瞞得過衆年青弟子,卻無論如何也騙不過身後的諸位長老。
當下沒奈何,只得將右手如雞爪般的一探一收,就見那本已被張入雲避過的光球,卻是在空中忽然爆開,竟分成五六道光束,直往張入雲周身要害打去。
張入雲早知天磯道人一身收發自如的功夫,絕不只這一點道行,但此時見他勁力比方纔奇襲自己時還快了十倍,心內也不由得爲之一沉。
只爲這一次雙方說好,自己需得接得下天磯道人這一掌纔算本事,不似方纔可以閃躲趨避。當下張入雲雖知危險,但也不得不全力抵擋。只見他竟照前番一樣,仍是扭動身子,化做旋風一般在地上盤旋,卻不再凌空而起。
圍觀衆人此時都將眼睛睜得老大,都想仔細瞧清楚這傲氣十足的小子,是用什麼伎倆抵住天磯道人這凌厲絕倫的一擊。
不想就在這數百號人目光逼視下,張入雲的身影竟陡然間萎縮了下去,只空留下左腕光盾。就如一面銀盤一般,轉眼間只伏在了其腳根處。而那空中的五六道光束此時失了張入雲的蹤跡,卻是紛紛擊空,只留得一二束落在了那光遁之上。就只此也將立時那光盾擊得縮至人手掌大小。
就在衆弟子紛紛咋舌之際,卻看見好些長老俱都面顯不悅的神情,當中一個老師太竟開口罵道:“好個奸滑刁鑽的小子!”
就在衆弟子聞言尋找張入雲蹤跡時,卻見地上那面銀盤忽地騰空而起,跟着一團灰影已然從地面躍了出來,着實矮小隻四尺上下,卻是聞風即長,瞬時就已恢復成那堂堂七尺男兒。
當下還在衆人驚歎不已聲中,就見張入雲已抱拳向天磯道人施禮道:“多謝道長手下留情,小子卻是勉強接下了道長這一掌!”
天磯道人雖是手下留情,但也未料到張入雲會出此奇謀,再看了看張入雲面色,卻又說道:“年輕人能有此造詣實屬難得,但如是太過爭強好勝卻不好,你先下已受了內傷,若再強壓傷勢,卻是有損無益。”
張入雲聞言苦笑道:“道長說的是,晚輩也無意如此。”說完再忍不住,只口一張,即是一團鮮血噴了出來。
原來張入雲方纔心思甚深,借送雨嫣然到一旁空地的當兒,待回身時已是擇了異地站好。這白鹿堂前山石遍佈,唯有他立足之外,是一兩尺見方的泥地。藉以才令得他在事後,可以在如此快的時間內在地上打了一洞將身埋了進去。而一衆長老嫌他刁滑,也正是於此。
只是衆位高人雖覺得張入雲狡猾異常,但能如此臨危不亂,並可用智尋機,仗地利以最小的代價接下天磯道人這剛猛絕倫的掌力,卻也不得不有些佩服。明明見他只有三成功力,卻又能使出這十分的本事,衆高人心底都十分明白,眼前這個少年,實是天生的鬥士。
而此時的張入雲就已有如此威力,若再過得幾年,自己一衆門人弟子卻哪還能有出頭之日!一時間數位崆峒崑崙的高人,雖還不至於要藉機將張入雲除去,但視他爲眼中釘,肉中刺,卻是無疑的了。
天磯道人見張入雲鋒芒太露,此該又強壓着傷勢,卻是適時開導於他,如此用心,可謂良苦。
張入雲也不是笨人,方纔他只接得天磯道人一兩束氣勁但也已被震得內傷,左手流星指光盾,在這位老道人的掌下,竟如無物。自己那般盡全力運功強擋,但老道人一身剛猛的力道仍是如狂濤一般的自手臂上傳了過來。
知老人真力勁氣已練至化境,實是收發自如,至剛至純到了極點。此時想來,即便是剛纔自己傾心竭力之下,也還多半是仗着老道人手下留情,自己才得勉強渡過這一危機。一時間驕傲的張入雲,卻是對這位前輩高人越發敬重起來。
當下張入雲再不多話,只對天磯道人施了一禮,便是轉身即走。衆人見他步履仍是如先前一般的矯健,竟好似方纔天磯道長如此深重的一掌,對他毫無妨礙一般,卻又是一陣激動。
就在兩人邁動步子,才走出十餘步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記蒼老的聲音道:“忙着!今日怎可教你這野小子這般輕易的溜走。”說話時,卻是青光大盛,再聞空中一聲呼嘯,已有一物直往張入雲頭頂落去。
張入雲二人此時仍是全身戒備,那青光只一起,二人便都紛紛背轉過身子。擡頭望去,張入雲就見有一道青光向自己襲來,知是飛劍,心內不由的爲之一沉。
幸是雨嫣然也已會得劍術,此時見自己師伯竟放了聚仙劍出來,心下一寒,忙將自己赤光劍祭起抵擋。
哪知對方劍術精深,雙方只略一接觸,雨嫣然的赤光劍便已不支。幸得是自己本門長輩,到底還有些香火情。當下卻是纏在了一處,未將自己飛劍斬斷。到得後來那使劍的人想是不奈,竟是劍光一分爲二,一時多出來的一道青光,又是直奔張入雲而來。
雨嫣然因對方劍光厲害,此時雖是有心相救,卻是無力迴天,當下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誰知張入雲臨危不懼,見對方劍光迅速,卻是不做閃避,一時只將十二枚銀燕鏢盡數取在雙掌之中,運平生功力,盡全力往來劍打去。當下就見得一朵朵海碗大小的銀花自他手中射將出去,每一擊都將那青光耀眼飛劍震得一顫。當那劍光墜至張入雲身前時,卻已然是有些亂了方向,張入雲得此空隙卻是從容躲過。
可不多時他手中的十二枚銀燕鏢就已放完,正在衆人都以爲張入雲無計可施之際。不想他盡展自己一身絕頂輕功,竟是將身影一晃,便已騰空而起。隻手一伸便如八臂哪吒一般,將那四散在空中的銀燕鏢捉在手裡幾個,一時抖手又甩出幾個用來抵擋自己身後的飛劍。
張入雲的銀燕鏢本就可迴旋,再加上他手法嫺熟,此時加意之下,更是神出鬼沒,一時出飛出手時,就如此事先預料好的一樣,後有飛回自己身邊。當下他仗此驚人本領,竟可一時已那威力無比的飛劍僵持不下。就見滿天俱是其一對劍光身影合着十餘朵碗大的銀花,真看的一衆人心曠神怡,目瞪口呆。
只是人力終究有限,只過得眨眼間的功夫,張入雲的十二枚金燕鏢便已是被磕飛了半數,一時卻是遮擋不過來。眼看着他就已青光斬落。當下張入雲鋼牙一咬,卻是奮力將流星指祭起,意欲拼至最後一口氣。
正在這危急時刻,卻又見空中又多出一道青光,瞬時就將纏鬥在張入雲身邊的劍光捲起,免了張入雲性命之憂。
當下張入雲早已是鬥至脫力,見危機一退,身上一鬆,卻是再也堅持不住,一跤癱倒在了地上。
再聽人羣裡傳出一道清音:“毒龍道友,這孩子即已得了天磯師兄的允諾,道友何必再與這後生小輩一般見識。”那話語雖輕,卻是如鳥鳴般的悅耳動聽。
空中那一道青光見有高人阻攔自己,也就不再相逼,一時劍光一遁便已飛回到了人羣裡。
張入雲此時雖是脫力倒地,但眼力還在,只見當中一位身形極高大的師太將手一招,那青光便已隱在其身後。而那救得自己脫險的人,卻正是當日於昆明城結識的武當長老秦紅雪。
此刻再聽得秦紅雪口稱那位高大的師太作毒龍道友,立時想起此人定是崆峒周氏兄弟的師父。便掙扎起來向秦紅雪施禮道:“多謝秦前輩出手相救。”
說完又對着那毒龍師太說道:“這位定是崆峒毒龍老前輩了吧!想不到前番在昆明城內受你門下二位高徒教訓,今日又得師太您不吝指教。在下這等微不足的小人物,卻是與師太師徒三人這等有緣。只是小子現在又未得劍術,勞動您老人家連飛劍使了出來,實是太過大材小用了吧!”
一時間他才脫險境,卻又出言相激這位武林中出了名火爆的毒龍師太,卻是讓那對他有憐才之意的天磯道長等人着實捏了一把冷汗。
而秦紅雪見他又不省事,卻爲他解說道:“你這後生,即蒙我師兄天磯道長放生,卻兀自在這裡多甚口舌,我勸你休再逞強,還是快快下山去吧!”
當下就聽張入雲笑道:“秦前輩,即有所命晚輩敢不遵從。只是這位毒龍師太前輩兩個不成器的高徒,卻私自在昆明城內,醉酒鬧事,不但花錢聽曲買笑,更還趁着酒性調戲我幾位家人,若不是在下還有點小伎倆,只怕連我自個兒也要被打得個骨斷筋折。難道只許她老人家兩位高徒做的,就不許我小子說的嗎?”
毒龍師太聽着張入雲滿口胡言,與自己徒兒所述大相徑庭,當即便欲翻臉大怒,卻只爲崑崙天磯有意迴護此子,就連武當秦紅雪,也有意相助。要知秦紅雪不但身爲武當長老,同時也是崑崙名宿,乃是當年武當姑射仙的嫡傳弟子,一身道*行極是難惹。是以雖是性燥如毒龍卻也不得不爲此略有猶豫。
誰知就在這當口兒,忽聽得人羣裡一聲暴喝。原來是崆峒掌門雨驚雷,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卻是越衆而說道:“你這小輩,叫你走還不走,卻賴在這裡做甚?”
說完大袖一揮,竟是平地揚起一陣狂風,一時那風勢竟是強勁到了極點,直將張入雲和雨嫣然兩人同時捲走,頃刻間便已消失無蹤。直看的再場衆弟子,俱都張大了嘴,不想世間竟還有這樣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