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張入雲聞言卻是一笑,只臉色甚是悽苦,反把月奴嚇了一跳,她不知張入雲當日爲救此冤魂卻等於送了香丘性命,如今月奴卻說出這些上天安排的一番話,怎不叫張入雲心痛!
只是張入雲一番冷笑做罷,卻又換了臉色與月奴道:“這地上紅花怕不有千朵,難不成日落時,毒藤竟要生出千百顆果實來,又聽你的話,只一落地恐就要生下異端,這可有些難辦,實不行,我還是趁先將這毒藤毀了吧!”
月奴搖首道:“恩公說的話對了一半,到時確有千百粒果實結出,但內裡只有一枚靈果,月奴見恩公跟從甚多,又多是些靈物,幾十數眼睛牢牢頂住這些果實總該能有所得吧!”
至此張入雲才知其中根由,只是回身看時,果見羣鴉白猿都有躍躍欲試之意,知自己要是開口要其幫忙,等於是承認自己是這幫妖獸半個主子,爲此倒有些作難,只是終究是行善舉,一時只得開口道:“如此就多賴你等幫襯!”話音剛落羣鴉與老猿即是一番歡騰。
張入雲見此也不由一樂,只是又見衆獸都是眼睜睜火着眼睛盯着那紅花一瞬不瞬,口角還流出些腥涎,知這幫妖物還沒受多少教化,萬一一個見利忘義,把毒藤靈果嚼吃入腹,事後飛逃許也不定,忙又喝聲道:“只是今此只求助你們幫忙,萬一要是有人徇私起了貪念,可別怪我到時手下無情!”他這一句話再一出口,那羣鴉連同白猿卻都不禁有心扭捏,好似心意被張入雲說出一般,大有些不好意思。一旁月奴見了,不由笑出聲來,唯豔娘還在爲先時張入雲一番舉動生氣,只不作一言。
當下衆人便各自分派各人管轄的紅花,那哀勞鴉甚是聰明,又有統領籌劃,一時上一尾赤羽竟統領八九烏鴉各劃了一片花叢看管,至於那白猿則更是在花叢中一番唸咒畫符的佈置,張入雲問之,才得豔娘沒好氣的爲其作答,原來那白猿因是久自修行,於木土兩行的術法倒甚有心得,此刻早爲預置就是防到時不策,那毒藤異果得空逃躥。
張入雲見如此堪用,又有心爲主,確是個尚佳的根隨,有心想也傳其一些經典,但到底才知初識,難曉其根性,一時上只得先將此番心思擱下。時間不久諸事便已準備妥當,張入雲只領着羣獸在一旁靜守,當下各人都是聚精匯神展望自己眼前紅花。
月奴見衆人用心,卻在旁舒解道:“諸位不必如此用心,這花不到日垂不得謝敗,此時日正當午,時間尚早呢!還是各請自便,養足精神好到黃昏時使動吧!”
張入云何曾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自到的此地都在日夜思及過往愁怨,哪裡能夠將一顆心平復下來,但此時得月奴好意指教不好推辭,只得聞聲淺笑,盤膝坐下靜養。
羣獸也因爲主人全神貫,自己才得用心,今見張入雲鬆懈,一衆山野慣了的靈獸自是落得清閒,紛紛振翅伸腰,吹欠連天呼作一團,好半天都不曾止聲,直到後來豔娘爲其噪聲惹的惱了,一個叱聲便將羣獸嚇得紛紛掩息,都做了休息狀。但到底都是靈秀的異獸,雖是在嗑睡間,卻是隻要眼皮泛動就是一抹精光。尤其那老白猿當下更是學了人樣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盤坐在地上,雖是一動一靜,但竟也很有些修道人的氣度。
月奴當眼下見衆人都得安息,唯張入雲臉上有些見紅,知其心中煩惱,便開口尋個話頭與其分解道:“如得恩公將這毒藤除去,月奴連同這片林中的草木都感恩公大德。”
張入雲本就無心休憩,聞聲便自睜開眼,當下再往四周環顧,當見那紅花雖盛,但近前除生了些低矮的青草外,卻是一木不生,而那潭中也除了數十尾紅鯉外再無別的魚類棲息。先時就覺有異,如今得月奴提醒,當時便是明白了其中道理。一時開口道:“這倒不用,我也只是爲救人順手之勞而已。”說罷又皺眉道:“其實這毒藤也只是依足自己天性而爲,論不得什麼好壞,但即是折磨了別人百多年,也確實饒它不得!”
月奴聞聲道:“這是恩公心仁才能這般作想,但如叫這毒藤得了氣候,這一片樹林,只怕不出十年便要被它一人吸竭殆盡,到時連月奴在內的草木卻只要閉目待死的份了!”
張入雲輕笑道:“說來這草木也和人一樣,即得了性命,卻仍要心貪,爲一己之私竟要枉顧他人性命,害得此一番水土,終招致劫難,依我性情本還不想取其性命,但到底怕妨礙你等日後安全,只好將其斬草除根。月奴姑娘我知你心善,但我此刻只想一人靜修一會兒,你且暫作一時退避吧!”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月奴見張入雲一番言語道來,面色多少有些轉和,至此方又行了一禮,才告身退。
當下張入雲待月奴走了,反倒沉心修起內養的功夫來,雖是心頭愁煩,但到底張入雲多年修行,又是遇敵沉穩的性子,盞茶功夫過後,到底將將一腔心緒盡數收攏,閉目入定。當下無話,直到黃昏日暮西垂時分,張入雲才陡地將雙目一睜,剎時精光迸顯,卻將一旁白猿和烏鴉驚動。
張入雲起身後略一查探,只覺今日這一番坐養竟似若有所悟,比平日還要來的精神,心裡也有些疑惑,再舉拳用力攥緊,就聽骨節噼叭聲不絕於耳,好似體內有使不完的力氣,他連是心情低落,此時覺功力又有長進自不免精神一振。唯一旁冷眼相觀一日的豔娘見了,卻知道他精氣元神無一不是修煉調養至尚佳狀態,知張入雲再這般下去,出入青冥也是指日可待,爲此上眉頭攢動,目光中的怨毒愈發的深了羣獸見張入雲立起,自是隨之行動,也紛紛打點精神用心環顧自己值守的紅花來。一時上月奴也自顯身來見,爲此張入雲反倒怕她沒有一些防衛的本領,而將其安排在遠處,只做旁觀。而自己則與羣獸靜守,至於豔娘依然是負氣在旁做璧上觀,張入雲知她生性如此,只得由她,並不開口求其幫忙。
果然只在斜陽餘輝落盡的那一刻,眼前千萬朵紅花,竟是燈籠一般悉數放出寸許的毫光,雖是個頭小巧,但萬燈點綴倒也把個一處草地修飾的燦爛奪目,華麗非常。只是那花謝的好快,不過剎那間功夫,萬花即是紛紛落下,旋即就結了實,那果實甚小,只比黃豆略大一點,先只一點銀光,瞬時便又多了一層金色,但金光耀眼想是那果子結熟了,隨即便是要栽落於地上。
可一旁羣鴉再就分派妥當,見一料金丸落地,其中正當值守的烏鴉見了只屏口一吸,就見那果子好似長了腿一般,箭射入那怪鴉的口內。一時上那烏鴉嚐了嚐味道,隨之又搖了搖頭,意思是說那金丸並不是毒藤元氣所化。但就如此,果子的味道也是尚佳,能補其元氣,當下那怪鴉一丸入腹不由仰天打個哈哈,若不是鐵喙一口,只怕嘴都要樂歪了。
羣鴉見今日值守的竟是這等美差,紛紛鼓譟口舌,躍躍欲試,一時那花叢中金丸紛紛落地,卻見羣鴉屏口作息好似鯨龍取水一般將那自三尺多高的花枝上落下的果實食得一粒不剩。如此倒是苦了白猿,它一張闊口不比哀勞鴉那般可以收攏吸取,且自己身子只有一個不及對方勢重,但好在它一雙猿臂奇長,兩臂一展竟有一丈五六尺,當下它仗自己身輕,只在守護的花叢中如凌空的飛鳥一般躥竺,雙手好似千手觀音一般只在花叢中不時攝取,也是一般的未令一粒果實落下。
張入雲本有些擔心衆獸本領,不料眼見之下竟是如此堪用,當下心裡一鬆,便只在一旁,一意用雙眼神光在花叢中分辨,正待區分時刻,卻聽見一聲怪鴉的驚叫,就見一粒金丸爲其吸其不住,正在往泥土中鑽去。張入雲一眼看見,趕忙單臂一樣,即是將那金丸連同地底三尺的泥土打上了天。
可不想那毒藤精丸只一挨土便是旋即放大了三四倍一時閃在空中,旋即精光暴射,當下裡一隻赤羽爲爭功,已是振翅翻身,張開鐵喙去啄那精丸,未想只一挨近,便是一聲慘叫倒翻了出去,倒落地時,口角已流血,想是吃了不小的虧。
羣鴉與白猿見狀,忙欲上前,卻聽得豔娘在旁喝止道:“不用!這毒藤的精丸上有些古怪,想是有人幫襯,你等只一介畜類難犯其鋒芒,還是留待張入雲出手吧!”
白猿性靈,又得一對火眼,聞言已是打住,但因見那精丸刁滑只一將怪鴉振翻,便是如流星一般向地面栽下,它怕張入雲不能及時趕到,心上關切,打定了主意要出手。又因它方纔已瞧出精丸身外包裹了一層紫氣,定有古怪,當下也不敢硬接,心急之處,血口一張便將自己多年未經取用的內丹祭出,一時上就見一料銀丸放出千百道毫光,直往貫地落下的金丸上撞了過去。
可還未待白猿內丹將金丸截住,就見的空中一道勁風颳過,白猿這邊廂陡覺一空,再見那張入雲高大的身影,已是掛在月空中,左手裡金光閃爍,顯是已將那毒藤丸取在了手裡。正在白猿心上高興時,轉眼之際就見得張入雲左掌轟的一聲似有雷暴,跟着就見一團血霧自其掌中噴出,所風飄灑在空中,張入雲一身修行已進門庭,一時上鮮血迸出,在羣鴉與豔娘鼻下卻是一陣異香流動,只惹得一衆人舉頭看着那飄散於口中的紅霧,眼裡紛紛射出很是浪費捨不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