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川,我不想再看到她,把她弄走,我不能讓她繼續待在浩陽的身邊,她口口聲聲說愛浩陽,可是爲什麼她卻不早一點告訴她,直到把他逼瘋了,她才說她就是浩陽要找的女人,誰能相信她的話,她接近浩陽就是有所圖的,把她弄走!”沈清儀近乎歇斯底里的瘋喊,她此刻那怨毒兇殘的眼神真是讓人不寒而慄,她死死的盯着陳心寧,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麼她現在就想殺死她。
谷名川看着自己近乎瘋狂的老婆,他知道,沒有什麼比此刻給她的打擊更大的了,她可以容忍一切,卻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兒子變成和她一樣的人這個事實,兒子是她的命,是她在這世上最甜蜜的負擔,可是現在他變成了瘋子,變得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認識了,這讓她如何能夠承受得了。他拍拍老婆的肩膀,依言朝着陳心寧走過來,是的,他也想撫摸着自己的兒子,給他溫暖,讓他能夠感受到父親的氣息,甚至希望他能夠一下子就清醒了,認出他來。
谷名川一點點的靠近,陳心寧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並且搖着頭:“伯父,求求你,不要把我們分開,我不能離開他!”陳心寧好怕,在這個寵妻狂魔眼裡,只有老婆纔是最重要的,他不會違背老婆的意思,他會把自己從浩陽身邊拖走,會讓她永遠都看不到他的。
谷名川走到陳心寧面前,看着她,這個女人,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她的出現有所不同,浩陽對她的種種表現,這讓他一直都覺得她或許是能夠拯救兒子的人,所以即使上一次他依着老婆的意思帶走了她,可是他也沒想過要傷害她,甚至他故意留下了破綻,希望浩陽能夠找到她,並且把她帶走,雖然最後他判斷失誤,被卓雅鑽了空子,可是如果不是他刻意的想要放過她,哪裡還有她的命在呢?如今也是這樣,在老婆的面前,他還是要把表面的事情做了。
他嘆了口氣,眼神掠過陳心寧,看向她身後的兒子,此時的他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渾身顫抖着躲在這個女人的身後,甚至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視他的父親,他怕他們傷害他。
谷名川也想好了,要把兒子帶出去治病,他認識的那個醫生水平是非常高的,清儀這些年都是在他那治療,效果還是不錯的。他伸出手,想要按住陳心寧的肩膀,以他的身手,想要把她帶走,那是在容易不過的了。
可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到陳心寧的時候,一隻手已經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那麼的有力,蒼白而修長的手指像鋼鐵一般的堅硬,剛纔還不敢直視着自己的眼睛,可現在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陳心寧的前面,並且正用狼一般兇狠的眼神在盯着他,似乎在告訴他,如果他敢傷害她的話,那麼他會和他拼命的!
谷名川看着兒子,這樣的他纔是正常的吧?他好了嗎?清醒了嗎?可是明明父子倆的手握在一起,卻彷彿中間隔了有千山萬水的距離,他把自己當成了仇人,當成了要傷害陳心寧的壞人?
他擋在自己的前方,背影卻是那麼的落漠,他忘記了以前的所有嗎?他連自己的家人都已經不認識了,同樣也不認識她吧?可是他卻還是想要保護她,是本能的想要保護她。就如當年他總是把她護在懷裡,不讓她遭受半點的風吹雨淋,就比如曾經,他把她拉到懷裡,替她擋下那顆子彈,現在他也是這樣,在他的心裡,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可是他還是願意相信她,願意保護她嗎?她眼裡的淚像小溪一般,汩汩而下,無法停歇。啞巴,今生我再也不能沒有你了!
她伸出胳膊,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腰一如往常那樣精瘦,可是卻是非常的結實,他不可以這樣,面前的這個人是他的父親,是那個非常愛他的父親。
“啞巴,放手!他沒有別的意思,他不會傷害我的!”陳心寧知道,不管名川曾經對自己做過什麼,她都明白,他們是因爲愛他,所以纔會怕兒子受到傷害,她也從來沒有怨過他們,她只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夠相親相愛一直下去,不要因爲她的出現而出現嫌隙。
谷浩陽似乎聽懂了陳心寧的話,他低下頭,看着她從後面伸過來抱住自己的雙手,那麼有力,那麼溫暖,他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卻願意聽她的話,他緩緩放開谷名川的手,只是在他放手的一瞬間,他冷酷的表情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他縮在了陳心寧的身後,在她的身邊尋求保護,彷彿剛纔那個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谷名川看到兒子這個樣子,不由的長嘆了一口氣:“這一天還是來了,曾經我努力的阻止過你,並不是我原諒了卓安,而是我怕會因爲他讓我們再一次的失去你,但是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我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解脫呢?”他好似對着兒子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曾經傲視一切,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也從來沒有什麼能夠難倒他,可是現在,面對這樣的兒子,他居然束手無策。他看着陳心寧,他相信這個女人就是兒子要找的人。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某種希望,是對於一個女人的希望。
“清儀,我們走吧?”谷名川來到沈清儀身邊,想着要說服自己的老婆,給他們時間相處,或許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你怎麼了?爲什麼不把這個女人帶走,難道你還想讓她繼續傷害咱們的兒子嗎?不管她是誰,也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如果沒有她,兒子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沈清儀不明白丈夫爲什麼不聽自己的話,怎麼還能允許陳心寧待在兒子的身邊。
谷名川伸出手摟住老婆,看着她滿眼的不解,是呀,他從來都沒有違背過她的意思,但是現在,他想賭一回。因爲就算他可以帶着兒子出去治病,也可以讓他恢復之前的意識,可是如果沒有這個女人,他的生活依然是一片黑暗,沒有希望的,他不敢保證,就算他恢復正常了,就不會做出更絕決的事情。所以這個女人,她不但不能消失,而且還要好好的活着,因爲只有她活着,才能讓兒子的愧疚少一些,痛苦少一些,活着的動力大一些。
“清儀,兒子不會讓我們傷害她的,難道你想兒子用仇恨的目光來看我們嗎?就比如當初,我們抓走了她,他是有多麼的恨我們?你還要這樣的經歷嗎?”谷名川這樣說可不是嚇唬她,再有一次,兒子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沈清儀似懂非懂的看着丈夫,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他好嗎?兒子爲什麼還要恨她呢?她的眼中出現了片刻的迷惑。她還沒有細想,就被丈夫帶出了病房,他們要把兒子徹底的交給這個女人嗎?
陳心寧看着他們離開,她感激的笑了,她明白,這世上還有比她更愛啞巴的人,那就是他的父母,爲了啞巴,他們可以放棄尊嚴,放低姿態。她真的很羨慕啞巴,因爲他的親人這麼疼愛他,關心她,而她呢?她的家人呢?他們拋棄了她,因爲她是女兒,因爲她身體不好,所以不要她了。儘管她對家人已經沒有什麼奢望。
她回過頭來看着谷浩陽,他眼裡的那份驚恐在父母離開以後漸漸的變得平和下來,是呀,就算她什麼都沒有,可是她還有啞巴,這個世上她唯一愛過的男人。她握住他的手,注視着他的眼睛輕聲的說:“啞巴,去牀上躺一會兒,我去找醫生。”她扶着他躺下,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就算不記得她是誰了,但是他還是願意聽她的話。
醫生來了好幾位,包括精神科和心理科的大夫也在其中,谷浩陽的身體非常的健康,只是他現在的狀態還無法確定,是暫時性的瘋顛還是會一直持續。因爲他在看到陌生人的時候會非常的害怕,會不由自主的求饒。醫生們不明白,陳心寧心裡清楚的很,當年其實他也是怕極了吧。在那些人一次次把他打的體無完膚的時候他也怕過,可是他卻硬是把自己僞裝成一個硬漢,這麼多年,沒有人知道他也怕過,他內心有過極度的不安。
陳心寧現在也終於明白了,他保護自己的方式爲什麼會那麼的兇殘,因爲他不想讓那些傷害她的人再有任何反手的機會。
醫生讓他回家休息,當然這是在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前題下。陳心寧知道,是時候帶着他出去看病了,他的心裡壓抑了這麼多年,在卓安摔的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徹底的暴發,徹底的崩潰了。
送走了醫生,陳心寧看着躲在被子裡的谷浩陽,她心酸到了極點,可是這個時候,她必須要堅強,因爲啞巴他需要她。錯過十年,她一定要用盡全力的彌補,她要陪他走完一生。
一生!她的心顫抖了一下,她怕什麼呢?怕自己沒有辦法陪他到老嗎?會的,她會努力陪他久一點,更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