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小西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王弘生的話一直在自己的耳邊迴繞。小來他有錯,可是他對自己的愛卻是真的,也是刻骨銘心的。爲什麼自己就不能原諒他,接受他呢?
她一直都生活的規規矩矩,從未做過任何違法,哪怕是昧着良心的事,所以她心裡纔會有這樣的執念嗎?
突然她好似聽到了臥室外面有些細微的聲響。她嚇了一跳,這三更半夜的,不會是進來賊了吧?
她忙輕輕的下了牀,把房門打開一條縫往外看着,可是明明就有腳步聲,在她這個位置卻什麼也看不到。
她漲着膽子從房間裡出來,站在二樓的欄杆處向下看着。
果然一條黑色的身影正在往樓梯上移動,走廊上雖有壁燈開着,可是光線很暗,一時也無法看清來人的長相。
小西躡手躡腳的走到樓梯口的拐彎處,小心的探出頭去。
那黑影走到樓梯的一半靠着樓梯的欄杆坐了下來,隔着這麼遠,居然有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面而來,這是喝了多少的酒,難道是喝多了走錯了門?
小西如此猜着,但是又覺得不可能,這個家是小來親自建設的,安全方面非常的完美,一個醉漢怎麼可能輕易的就走進來了,都不用撬鎖?
小西轉過樓梯角,站在了緩步臺上,這樣能看得清楚一點。
這個背影,是小來?
想到是他,小西的心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怎麼會來這兒?不過她冒出這個想法之後又自嘲般的笑笑:這是他的家,他來這裡很正常。
可是他怎麼會喝這麼多的酒呢?她不覺得小來是一個嗜酒的人,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都只是喝水,沒有喝過酒的。
她不由自主的走下了臺階,站在他的身後,她想要扶起他,可是她的手還沒有碰到她的時候,小來卻從嘴角發出了一絲絲的嘲笑。
他嘲笑的是誰呢?是她,還是他自己呢?小西的手停在了半空。
而小來,也許是因爲喝了酒的關係,他的反應也慢了好多,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後。他伸出手鬆開了脖子下襯衫的扣子,這東西,太束縛人了。他都不知道那些個天天穿着西裝,打着領帶上班的人不覺得難受嗎?
小西放下了手,默默的看着他。他是一個可憐人?就像王弘生說的。他這麼強勢的人居然會讓人可憐?
現在的他還真是孤獨落寞的讓人心疼。
“你說我是一個可憐人對嗎?”小來的聲音突然之間響在了耳側,小西不由的渾身顫抖了一下,他不是喝醉了嗎?怎麼會知道自己的想法,還是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
“沒錯,我就是一個可憐人。我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更不知道自己到何處去,或許在我十二歲那年站到拳臺上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行屍走肉!”他苦笑了一聲,好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那些年,每一天都是在痛苦和打罵聲中度過的,爲了證明自己還有用,所以每天我都不停的訓練,想讓自己練成銅筋鐵骨,這樣就不會有人小瞧了。”
小來自嘲般的笑笑,眼睛似乎有些睜不開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可是結果呢?不過依然是有錢人取樂的工具而已。他們只關心你是會打倒別人,還是會被別人打倒......。
如果你勝了,那麼他們會給你安排更強大的對手,如果你輸了,那麼你可能連一頓飽飯都吃不到。又有誰會在乎你的生死呢?
爲了活下去,只能拼命的訓練,拼盡全力的把對手打倒在拳臺上。”
這是小來的經歷嗎?以前他的生活是這樣的?他以前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暗無天日?沒有希望,沒有未來?
小西傾聽着他講述着過往,雖然他喝醉了,可是在講到他這些經歷的時候,他卻出奇的冷靜,是因爲他對過往已經麻木了,還是痛到極致已經無法形容了呢?
小西用手掩住嘴巴,如果不這樣做,她一定會哭出聲來,不知道爲何,現在她竟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因爲小來,他一直隱藏着自己所有的痛苦經歷,他不讓任何人知道,也不會讓她知道。
小來似乎說累了,停了下來喘了一口氣,伸出手指輕輕觸摸着臺階邊上的欄杆:“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於家是這樣的渴望。現在我居然渴望着有個愛我的女人每天在家裡等我,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做相愛的人做的事......。”
他醉了,如果不是醉了,這些話可能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吧。
“那一次,我發燒了,整個人暈乎乎的,卻被安排了實力最強的對手。結果可想而知,我被一次次的打倒在拳臺上,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的拳頭一下一下打在我的身上,臉上,哼!”小來居然冷哼了一聲:“如果就那樣被人打死,或許就沒有今天這樣的無奈了吧?現在的我居然自私的想要的多一點,再多一點,想要家,想要愛......!”
他的頭有些痛了,酒喝的太多,也可能喝得並不開心吧。
“他把我打得奄奄一息,可能那個時候的我被他們認定必死無疑了吧。
那個冬天可真冷啊!我光着身子被他們丟出來,趴在雪地上,親眼看着自己身體裡的血一點點的流出來,把周圍的雪地染成了紅色,親眼看着自己的血一點點的凝固,親眼見證着死神的到來。
像我這樣的人,活在世上本來也是多餘的,生不知何處,死也不知去處,十八歲的人生也就是如此了吧?”
小來閉上了眼睛,那個冬天的寒冷似乎一下子包圍了他,他抱緊了雙肩,把頭靠在欄杆上喃喃喃自語着:“好冷啊!感受着自己的心臟跳動的越來越慢,越來越弱,甚至想着就這樣閉上眼睛也不錯,不用在苦苦的煎熬着了。
直到他出現在我的身邊,他脫下他的大衣包住了我,把我送去了醫院。
其實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就相信,他和我是一樣的人,或許這就是緣分吧。這麼多年,我心甘情願的爲他做事,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善的,亦或是惡的,那又怎麼樣?只要他想做,我都會幫他,而這又何嘗不是爲了我自己呢?
看慣了打打殺殺,流血死亡的我早已不是正常的人了。可是居然還想着有人愛我,什麼人會愛我呢?什麼人會愛一個惡人呢?是小西嗎?”
小來自語着,他只愛過小西這一個女孩子,即使是醉了,他也叫不出其他女人的名字。
“見不慣她眼裡對我的那份失望,所以我放了那個叫馮雪的女人,只是警告她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沒有下一次。爲了小西,我第一次背叛了他。
小西,你知道嗎?那個女人是怎麼傷害他的嗎?她往陳心寧的輸液瓶裡注射空氣,她想要殺死他。你能瞭解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這樣傷害,他的那種憤怒嗎?可能你永遠也不會懂的。
你當然不懂,你可知你被許佳抓走,張瑤讓人在我的藥裡下了劑量很重的安眠藥,若不是我硬撐着找人救你,還不知道你會受到怎樣的傷害,如果救不了你,那麼死的就不僅僅是張瑤,還會有我!”
小來,他絕對不是說說而已,他恨張瑤,他恨她算計他,也恨她傷害小西。她的行爲更可恨,她是要眼睜睜的看着小西被人羞辱,被人傷害。
同時他也更恨自己,他沒能保護好她,還口口聲聲想要她的愛。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谷浩陽的心情,無法保護自己所愛的女人,恨不得狠狠的懲罰自己。
小西的眼淚早已如洪水般決堤了,她所謂的道德,所謂的底線,帶給他的纔是無盡的傷害。
“我的心好冷,比那個冬天居然還要冷上千萬倍。可是除了我自己,我又能怪誰呢?也許從我一出生就註定是今天這樣的結局吧。我想要改變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阿峰說的對,他能夠給小西什麼?他能夠給她想要的安全感嗎?他能夠給她正常的生活嗎?那麼愛她,還忍心讓她和自己過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嗎?她那麼年輕,她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
阿峰的話,讓他無力反駁。做爲一個父親,誰又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兒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呢?
他只希望她快樂就好,可是自己這樣的人真的能夠給她快樂嗎?
小來想到了阿峰的話,心寒了下來。他那麼自私的想要把她留在身邊,卻從來沒有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慮過,她需要的男人是他這樣的嗎?
小來的眼角溼了,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我真的想有一個自己的家啊?可是爲什麼會這麼的難呢?”
若不是遇到小西,恐怕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想法的。
他修長健碩的身影此刻蜷縮在一起,他感到了害怕,寒冷還有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