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上自己的仇人最後弄得進退兩難,這似乎是八點檔的黃金時間電視機用來騙取觀衆收視率最常用的橋段之一。然而大多數的時候不要嘲笑命運有多狗血,它的強悍之處就恰恰在你措手不及的時候已經用狗血把你給噴了個通透。
仇人?林落燕想到了那個男人,那個改變了她們兩姐妹一生的命運軌跡的男人。算仇人嗎?林落燕自嘲地笑了笑,繼而柔聲對如同小貓一樣躲在自己懷裡的林雪黛說:“不要胡思亂想了,來吃飯。”繼而,拉着林雪黛從沙發上走了下來。
早餐並不算豐盛,卻也很正統,兩個荷包蛋,兩碗小米粥,一碟榨菜,一碟鹹菜,很精緻。
“姐,你爲什麼還要留在神話集團?”數年來兩姐妹的相處都很小心地避開了那個儼然已經成爲了兩人生活中忌諱的名字,然而刻意的避開並不代表遺忘,甚至於是另一種變相的刻骨銘心,林雪黛憋了好些年,今天終於藉助這個機會將話題打開,她不甘心讓姐姐一直逃避下去,在她看來,她們姐妹倆就算殺不了那個傢伙也可以躲的遠遠的,跑到國外,以姐姐和自己的能力,一定能活的比別人更好的。
林落燕輕輕地喝了一口小米粥,聽到林雪黛的話,本不想回答的她見到林雪黛滿眸子的渴望和不解,終究還是沒有選擇一如既往的逃避。
“雪黛,很多事情並非是你我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的,就比如他,比如我們,如果可以離開,姐姐還會留在這裡嗎?只是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呢?當你真正地發現那個男人的恐怖和邪惡的時候,你纔會發現真正地想要躲開他,除了死,否則在這個地球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你都沒有辦法逃離。姐姐也知道,你一直很疑惑,爲什麼我還會堅持留在神話集團,只是你不知道的是,這個選擇並非是姐姐做出的,而是他,代替命運,給姐姐做下的判定終生的選擇。”
“爲什麼!?”林雪黛忽然就有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憤怒,這股子的憤怒來的有點莫名其妙,只是見到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露出過軟弱表情的姐姐此時此刻讓她沒有辦法接受和承認的落寞神色時,這股子無名的憤怒瞬間就燃燒了起來,她恨恨地說:“我要殺了他!”
搖了搖頭,林落燕放下筷子握住了林雪黛的手,認真地凝聲說:“不行!”
“姐!”林雪黛不明白姐姐的拒絕爲什麼來的這麼強烈和堅決。
“你已經試過幾次了,但是哪一次成功了?你能活下來,那簡直就是奇蹟,況且那是數年之前的他,現在的他強到什麼樣的地步更加沒有辦法去想象,數年之前他能夠容忍你,但是現在呢?沒有人能夠預測。雪黛,如果你不想姐姐這些年受的苦都白受,那麼就聽姐姐的話。”林落燕的神色稍有的嚴厲,林雪黛咬着嘴脣,雖然很不樂意,但是見到林落燕不容置疑的神色,還是很委屈地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兩姐妹從小就相依爲命,在很大的程度上林落燕都像是一個媽媽一樣照顧她,但是在必要的時候,林落燕還是會扮演一回嚴父的角色,每當到了這種時候,林雪黛就是再怎麼任性也不敢胡鬧。
接下來兩姐妹都陷入了沉默,很有默契地沒有繼續之前的話題,默默地喝完了眼前的粥,當林雪黛放下喝光粥的小碗,林落燕起身洗碗的時候,門鈴聲響起。
“那個姓周的又來了。”林雪黛嘻嘻一笑,起身跑去門口開門。
門口站着一個男人,很年輕,西裝革履,長相併不差,帶着一副黑框眼鏡,很斯文,也很有書卷氣息。
捧着一束鮮花的男人身上的衣着價值不菲,身上那種自然而然的從小就薰陶出來的上位氣息並不如同小說中的紈絝子弟二世祖一樣囂張,反而有一種精華內斂的低調,那個男人的笑容很安靜,這樣一個男人是女人渡過一生最佳的選擇,安全,可靠,又多金。
“你好,雪黛小姐。”男人見到開門的林雪黛,這一幕幾乎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了,習慣性地,每天早上起來去花市挑選一束林落燕最喜歡的花,然後開車來她家樓下,然後再一起去公司,二百四十六天,即便林落燕出差他依然會把花送到門口,沒有一天曾斷絕過。雖然她從未接受過他的花,雖然她從未上過他的車,雖然即便是去公司也是兩人各自開車一前一後離開。
“你來啦!我姐姐正洗碗呢。”林雪黛對眼前的男人嘻嘻一笑,很自覺地接過了男人手中的鮮花,然後看着男人略微帶些靦腆和落寞地低着頭轉過身去,看着自己手掌裡的花,嘆了一口氣,自己都不知道幫姐姐收了多少花了,但是姐姐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一眼。
“對了!”那個男人彷彿鼓足了勇氣,在林雪黛就要關門的時候忽然轉過身來,略微顯得有些激動地說。
林雪黛一手抓着門把,一手捧着花,疑惑地歪着腦袋看着那個破天荒的激動的男人。
“麻煩雪黛小姐告訴你姐姐一聲,以後,恐怕我不能天天來送花了。”那個周姓男人苦澀一笑,也不解釋爲什麼,只是匆匆地離開了。
原本,他奢求她會出來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只是她沒有,男人可以肯定,他說話的聲音,她都可以聽到的,只是她依舊選擇了沉默。男人落寞的背影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皺着眉頭看着周姓男人離開,林雪黛又轉頭望了望廚房,最後唉聲嘆氣地關上門。
“姐,你剛纔聽到了他說的話嗎?”林雪黛撥弄着那束花,問還在洗碗的林落燕。
“聽到了。”林落燕把最後一個碗洗好,擦乾淨之後一一擺放在消毒櫃裡,隨口回答。
“那你怎麼無動於衷呀?”林雪黛發現自己忽然有些不瞭解自己的姐姐了。
林落燕保持蹲在消毒櫃前的姿勢愣了一會,然後搖搖頭,說:“你希望姐姐怎麼辦?”
“雖然我知道姐姐對這個男人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畢竟人家喜歡你沒有錯嘛,再說都爲你付出了大半年時間的心血了,即便沒有什麼結果,姐姐你在這種時候,也應該出去安慰一下他吧?”林雪黛歪着腦袋,努力地調整自己的措詞。
“一定是你看的那些言情小說上面的劇情吧?如果按照那些劇情,我應該被他持續不斷的誠意打動,然後在最後的時候投入他的懷抱?又或者差一點的結果就是我這個冷血的姐姐始終無動於衷,但是按照你所說的,就算是沒有結果也應該出去安慰一下他?”林落燕啞然而笑,轉頭看着自己站在廚房門口的妹妹。
用力地點點頭,林雪黛臉上分明一副本該如此的表情。
“所以說,那是小說,而我們所生活的,是現實。”林落燕嘴角的笑容不知道的苦澀還是嘲諷,淡淡地說:“小說之所以那麼美好就是因爲過於殘酷的現實將越來越麻木的我們狠狠地退進了自我編織了幻想中。”
周姓的男人走下了樓,靠在車邊,很普通的一輛奧迪A6……
他雙手插着褲兜,愣愣地擡起頭看着樓上,林落燕所住的那一層。
“等人?”周姓男人身邊忽然響起來一個聲音,他轉頭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身邊已經出現了另一個男人,很年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周姓男人苦笑道:“以前是,今天是最後一天咯。”
聳聳肩,來人也順着他的目光向樓上看去,他嘿嘿笑道:“和你不同,我是剛開始。只不過,估摸着咱兩的結局要反過來。”
周姓男人啞然而笑,不過也沒有多想,只是說:“那祝你好運了。看你的意思,也是等女朋友的吧。”
“女朋友?現在還算不上。”禁臠,算不算女朋友?
“兩百四十六天,長不長?”周姓男人看着眼前別有一股味道的男人,忽然就有了一種傾訴的。
“不短。”聳聳肩,來人給了很簡單的兩個字回答。
苦笑一聲,周姓男人長嘆一口氣,仰頭望着碧藍的天空,深吸一口氣,說:“是啊,不短,不短。兩百四十六天。我認識她整整一年,追求她整整兩百四十六天,除去正常接觸她未曾正眼看過我一眼,爲了她,我錯過了最好的升遷機會,爲了她,我被我的弟弟拉下了公司總經理的職位,爲了他,苦戀了八年的女人患上了白血病我甚至到了昨天才知道。你說,是不是很不值,很?”西裝革履的周姓男人忽然暴了一句粗口,他的表情痛苦。
搖搖頭,來人面色依舊平靜,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說:“沒有值得不值得,如果從一開始你就將感情當作了必須等價回報的交易,那麼你從那時候就錯了,既然不是交易,就無所謂值得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