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師唐真用兩個指頭捏住咖啡杯的杯柄,抿了一口後擡眼去看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溫子舟。
溫子舟穿了件駝色的風衣,裡面是神色的薄毛衣,再往裡面是漿過的白襯衣,衣領貼着他修長的脖子。唐真垂下眼簾。
“記得那個人對他沒有半點好處,我是說,這是有目共睹的,那個人只會給他帶來麻煩,我不想再看到他有任何危險了。”溫子舟情緒有些激動,臉紅起來。
“我知道。”唐真輕輕點頭,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表情,但是從他可以壓低的聲音來看,着已經是他難得溫柔的時候了。“你已經向我強調過很多次了。溫先生,但我還是想問,是否要擁有對一個人的記憶,這應該讓他本人做選擇。”
“唐醫生。”溫子舟突然沉下聲來,眼睛直直盯着唐真,後者坦然地與他對視。
“我們攤開來說吧。”剛剛還語無倫次地心虛着的溫子舟突然迸發出異常鎮定的氣場,唐真看着他,微乎其微地地挑了挑眉。
“你幫我把他對池覓的記憶封住,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溫子舟幾乎是毅然決然地說道。
“拿什麼滿足?”
“我的賬戶上還有幾百萬,朋友幫忙做的投資我不太清楚具體價值,但是算上上升空間,不會低於八百萬,房子和車,全部加起來……”
唐真伸出手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行了,你以爲我缺錢?”他居然掀起嘴角來笑了笑,“還老老實實把家底全露出來,你真是不會做買賣的人。”
溫子舟被當面輕視,臉又漲紅了些。
唐真看着那張臉,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在街頭的巨幅廣告上是個全身束在黑色綢緞裡的少年,微微昂着頭,有個翹着的圓圓的鼻尖。他大概此生都忘不了那驚鴻一瞥,而現在,他的初戀就坐在他對面。
“你只需要回答我,如果我照你說的去做,你會不會幸福?”他緩慢又篤定地問。
溫子舟愣了愣,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條件反射的點了頭。
他當然會幸福,如果憑昆然永遠忘記池覓的話。
唐真再次露出了他今天的第二個笑容。
“現在室內溫度是21攝氏度,你可以先把你的風衣脫了。然後我叫我的助理拿相關資料給你過目,在針對憑先生的治療中我會幫助他回憶過往,同時封鎖住特定記憶,這些都要靠暗示來完成,我會教你一些簡單的暗示技巧,你也可以在平日的生活中對他做,請放心,沒有傷害。”
催眠師唐真把咖啡放回了茶几。
唐真今年28歲,比起他在催眠界的名聲,他在同志圈卻沒有那麼大的知名度。不泡吧交網友,除了少數幾個跟他有過短暫關係的人,連他老媽都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gay。
唐真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性向異於常人,完全得歸功於溫子舟爲某奢侈品拍的香水廣告,雖然是男士香水,卻把廣告拍得誘惑至極,明明是個長相稚嫩的男模,卻只能讓觀衆用冷豔和神秘來形容。這種激烈矛盾的視覺衝擊讓唐真當天晚上就幻想着那男模的臉泄了出來,並且在第二天早晨就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嗯,就像接受老媽又煮了難吃的咖喱。
他後來做了催眠師,風評和醫術完全成反比,人們說唐真的成功之處在於,他有信心面對一切心理疾病嚴重的患者,以毒攻毒,就能把不正常的人給刺激正常了。
當然這是玩笑話,唐真在對待病人的態度上確實惡劣,但是他沒有違反任何一條應當遵守的職業道德,所以也沒人能夠中傷他。
但是這一次,唐真卻輕易地答應“將病人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封住其記憶”的要求,着不知道違反了多少道德約束和法律條例。可是唐真不以爲然,就像他樂意對病人冷嘲熱諷一樣,他樂意治癒那些被自己的腦袋困擾的人一樣,他同樣樂意滿足初戀對象的願望。
他從來不在意那些不需要在意的人,因爲人活一遭,自然要率性而爲。
他把溫子舟忘記在診室的駝色風衣從門背後的衣鉤上拿下來,疊了一折後收進了抽屜。
然後接通助理打進來的電話,那頭說預約了第二次治療的憑先生來了。
唐真溫和地說:“帶他進來吧。”
憑昆然點了點頭,啞着嗓子說:“好。”
“真的嗎?”池覓問,他的鼻翼扇動,輕輕碰在憑昆然的頸側,潮溼溫熱的,讓憑昆然想起狗鼻子,他就笑了笑,把手指伸進池覓的頭髮裡,再次肯定地說:“真的,我會把你想起來的。”
“那就現在開始想吧。”青年的聲音因爲埋在他的肩窩而變得嗡嗡的,暖熱的手掌從衣服下襬伸進來,貼在他的肚子上。
他沒有拒絕。
近在耳邊的呼吸熾熱而熟悉。
他覺得他重新看見了那個拿着籃球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垂着腦袋,鬢角那縷亞麻色微卷的頭髮都透着小動物一樣的不安,接着少年擡起頭來,終於讓他看清了那張臉。
憑昆然覺得心口刺痛了一下,他顫抖着擡起手,摸上了池覓的眼睛。
池覓閉上眼,順從地任他把自己的輪廓用手指認清,憑昆然哽咽起來。
“池覓。”他叫了對方的名字,才發現這兩個字說出口是多麼順暢,簡直就像某種默認值,根本不需要思考和回憶。
“是你嗎,池覓。”
池覓將臉在他的掌心裡溫柔地蹭了蹭,然後握住他的手,朝他靠近過來。
憑昆然急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被池覓壓在牀上,對方把他身上僅剩的一件襯衣推到脖子根,正在親他的胸口。
“池覓,池覓。”他覺得自己燥熱難耐,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和一個人貼近。池覓聽到他說話,就移上來看着他。
深深看到對方瞳孔裡的感覺,就像遭逢漩渦,什麼都被吸進去了,感覺、思維、身體和呼吸,心臟都被扯出真實的生理痛來。
憑昆然控制不住地哭起來,他捧住池覓的臉,鼻涕眼淚一起洶涌地流出來。
池覓哄了他幾句,卻全然不見效,只好湊過來吻他。
他主動把雙腿擡起來,勾住了池覓的腰,嘴巴里已經盛不住更多的唾液,就這麼沿着嘴角淌了下來。迷亂感充斥了每一條血管,他都懶得去想現在的自己是如何一副癡纏的模樣。什麼都無所謂了。
池覓無比急切地在稍稍撫慰過後就把手指探到到了他身後,那入口緊緊閉合着,跟隨主人一起顫抖,池覓勉強擠進一個指節。
憑昆然伸手過去,幫着池覓用力撐開入口,腸壁不斷開合,終於開始慢慢把手指往裡頭吞。
池覓做了一會擴張,把手指抽出來,急不可耐地對準了入口,慢慢進去了一些。
憑昆然累極了,一直勾着腰去幫池覓擴張,這時候的進入像是終於將他解放的特赦,他全身放鬆,往後一仰,重重砸回了柔軟的牀墊裡。
腦袋跟枕頭撞擊的那一瞬間,他的腦海裡撞出了一幅畫面來。
池覓在這張牀上,翻身壓着他的胸口,溫柔地喊他的名字:“昆然,我見過你,我早就見過你。”
池覓又往前挺了腰,這一下來得狠,憑昆然疼地使勁抓住池覓握着他腳踝的手臂。
他的腦海裡想被灌入源源不斷的岩漿,又燙又急。他看見池覓坐在晚上的籃球場邊,眼睛像夜空中的星子一樣明亮,對他羞澀地說:“那你今晚,要不要先住我這。”
池覓炙熱地埋在他的身體裡,和他沒有一絲縫隙地貼合,黏膩的、潮溼的、因爲鼓動而變得堅硬發燙的,這恐怕是世間最貼近靈魂的感官,像腎上腺素一樣不停地注入心室,刺激得眼前發暈。
他的意識被殘忍地拆分成兩半,一半是激烈的□□,一半是洶涌的回憶。
池覓坐在車廂裡,彎着眼睛問他:“我們可以交往嗎?”
池覓把他按在化妝鏡前,狠命咬他的喉結。
池覓站在廚房裡,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
池覓在這一刻,在他的身體裡做着最親密的摩擦,然後俯下身在他耳邊說:“我愛你。”
他不再害怕了,池覓是愛着他的,不會像父親拋棄母親,不會像母親拋棄自己那樣。池覓是值得他全身心信任的人,池覓是他靈魂的另一半。
“我想起來了。”他對池覓說,然後伸手扳過青年的臉。
但那不是池覓的臉。
是溫子洲。
憑昆然睜開眼睛,看到唐真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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