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蘇荔覺得差勁這個詞太刺耳了。

徐鳴塵不怎麼嬌氣,擦黑板拖地澆花什麼的活兒,他要是想幹順手就幹了。

但大多數的情況下他是不順手的。

猶記那天下午放學徐鳴塵開始幫蘇荔把桌椅擺好。

吳軸單肩揹着書包坐在講臺的桌子上玩手機。

徐鳴塵一邊挪桌椅一邊問他:“你爸生日你也不買點兒什麼意思意思?”

吳軸眼睛都不擡:“羊毛出在羊身上,再說了,我這麼一個大寶貝兒子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不就是他最好的禮物麼?”

徐鳴塵搖頭晃腦地說:“那可不一樣,去年我爸生日的時候我就用零花錢給他買了一個XX的腰帶,他看着就挺高興的,不過我眼光也確實是好,那腰帶可結實了。”

吳軸就覺得奇怪,一個腰帶他怎麼知道結實不結實?

徐鳴塵答:“第二天我不是把那個老師給打了麼,我爸回家拿那腰帶教訓我來着。”

吳軸就嘆氣,悲憫地看了徐鳴塵一眼。

其實吳軸一直都想不太明白,爲什麼徐叔叔那麼喜歡打徐鳴塵,明明都已經知道打死他他也改不好的呀!

徐鳴塵對這件事情倒是挺看得開的:“你得給我爸一些時間慢慢適應,時間長了他就不得不認可我是他兒子了。”

吳軸說:“你也別太那麼樂觀,說不準只認女兒不認你了。”

他要是沒提,徐鳴塵差點兒就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妹妹遠在Q城。

徐鳴塵莫名自信道:“那個妹妹說不準還不如我呢!聽說在Q城最差的那所高中混着,不想也知道混成了什麼鬼德行。

這麼說着,心裡卻不由自主地幻想了一下這個只有在小時候一起生活過兩年的妹妹。

那個小時候的妹妹……可真胖啊……

桌椅擺好了,徐鳴塵沒等到蘇荔回來反而把周美芽給等回來了。

周美芽看着已經擺好的桌椅就說:“謝了啊。”

徐鳴塵一愣。

周美芽笑的很開心:“老師把蘇荔叫到辦公室去了,今天我跟她換班值日。”

徐鳴塵有點懊惱,想到周美芽曾經對蘇荔說過的不乾不淨的話,那一刻很想把已經擺好了的桌椅給弄亂。

出了班以後吳軸也笑話他:“你真的喜歡蘇荔喜歡的不知道怎麼樣纔好了,也不確定好今天是不是她值日你就插手。”

徐鳴塵說:“少胡扯,我要是喜歡蘇荔就怪了。”說罷又補充了一句,“你在門口候着去,我去老師辦公室溜達一圈兒。”

辦公室還用得着他溜達?捱罵罰抄背守則,他難道不是辦公室的常客嗎?

無視掉吳軸的詫異,徐鳴塵書包往吳軸懷裡一塞就去找蘇荔了。

門虛掩着,能清晰地聽到兩個人的對話。

徐鳴塵剛想喊‘報告’就聽見班主任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嚥下去了差點兒就脫口而出的‘報告’,抱着好奇的心情蹲在牆邊邊偷聽牆角。

班主任問:“你跟徐鳴塵坐同桌感覺怎麼樣?”

隔着牆感覺蘇荔的聲音軟軟的,跟棉花糖一樣按一下就能彈起來,按一下還能彈起來。

棉花糖說:“挺好的。”

班主任就笑:“你別總是說挺好挺好的,有什麼困難你可以跟我說,我是你們的班主任,當然希望你們都能以最飽滿的狀態學習。”

蘇荔不太懂班主任的意思,於是也沒接那個話茬。

班主任只好說的明白一點:“徐鳴塵,沒欺負你吧?”

蘇荔也把答案說的明白了一點:“徐鳴塵挺好的,沒欺負我。”

班主任狐疑道:“真的?”

這話說的好像蘇荔說沒被欺負都是假話一樣。

蘇荔有點不太高興,但還是乖乖地立在那裡說:“真的。”

班主任嘆了一口氣,覺得蘇荔不是一個容易上道兒的人,從抽屜裡翻出英語小測放在桌子上說:“你這退步的也太厲害了。”

蘇荔沒說話,班主任也沒說話,辦公室裡一片死寂,蹲在門外牆角的徐鳴塵有點愧疚……他記得上次英語小測,自己因爲睡覺打呼嚕影響她做聽力來着。

聽吳軸說,別說聽力,就閱讀都做不下去。

連前排的人都這麼說了,那場考試自己應該是挺影響蘇荔的。

班主任覺得一直這麼僵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兒,就開口問:“要不,我給徐鳴塵的爸爸去個電話?”

蘇荔想如果班主任給徐父打電話,那徐鳴塵應該又得捱打了,於是就說不用。

班主任又問:“不然,我給你換個座位?畢竟徐鳴塵也實在是太差勁了。”

蘇荔覺得差勁這個詞太刺耳了。

班裡頭那麼多不學習還人品差的,在他們中間徐鳴塵怎麼着也用不上差勁形容。

班主任看蘇荔微微地蹙起眉頭,以爲她是擔心被報復,一口定心丸就強制性地餵了下去:“沒事兒,這好歹也是在學校裡,他不能把你怎麼着的,再說了班裡那麼多女生呢,他欺負你她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周美芽不還是你好朋友嗎?她也會幫你的。”

蘇荔話音有些冷,不給面子地說:“她不是我的朋友。”

班主任以爲是同學之間的小別扭,隨意化解道:“那天她不還想跟你坐一起嗎?這說明她還是個愛學習的學生,她英語這一次考的可還不錯,你們倆坐在一起還能互補一下。”

蘇荔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直接就把這樣的建議給懟了回去:“我真的覺得徐鳴塵挺好的,他現在上課也不溜出去,早讀我比較忙的時候他還幫我做值日,我不知道您看到的周美芽是什麼樣的,反正我看到的周美芽是從來不參加早讀,值日也向來不做,更別說幫別人了。”

門外蹲着的徐鳴塵抿了抿嘴脣,情緒挺複雜的。

他從小到大很少接受過誇獎。

老媽忙Q城的生意很少回來,自己的妹妹也跟着媽媽一起住在Q城,狠心地母女直接就把自己丟給了心狠手辣的徐父,沒事兒就捱打。

捱打他也不聽話,然後就會再捱打。

他記憶裡徐父對他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你一個男孩子能不能爭點兒氣?”

其實坦白來說,他一直覺得自己挺爭氣的,學校籃球比賽拿了第一,全區的唱歌比賽拿了第一,就連市裡面的書法大賽他還拿了個第二。

總之在這些並沒有什麼用的比賽上,他一直是別人挺忌憚的種子選手。

洋洋得意的他捧着那些獎項回家,徐父會比較讚賞地點點頭,後面一句話就是‘你要是把這個精力放在學習上該多好’。

總而言之,他真的是很少很少聽到過這樣直白的誇獎。

說的人心裡暖暖的,甚至還有一些不好意思。

雖然自己真的很好,但畢竟這是在外面,說的時候還是要低調謙遜一些的。

那一刻徐鳴塵覺得,蘇荔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同桌了,不但不嫌棄自己,還不停地在老師跟前安利自己。

就衝着這一點,自己也得禮貌性地學習一下。

倒也不爲什麼別的,就爲了老師說的那句‘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