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前路兇險

長袖一揚,縱身而起,下一刻便聽到重明一聲低低的驚呼,顧不上其它,肅立於空中,雙手結印,掌中旋出無數白色的光芒,霎時向四周飛散開來。

那些光芒便如利刃一般,竟生生把這個虛假的空間撕扯的四分五裂,只是片刻,四周便顯出了本來模樣,仍是一片漆黑無際的森林,四周鬼哭狼嘯之聲不絕於耳,全沒了方纔的那般靜謐美好。、

一道藍光在空中旋了幾道,便直降而下,一襲黑衣行到了無雙的身邊,那道藍光便是他的佩劍。

知道重明的修爲,無雙也不看他,只是鳳眸凜冽,冷冷的巡視着四周的密林,緩緩從牙縫中磨出三個字。

“滾出來!”

話音落下,在密林之中繚繚繞繞的迴旋了好幾道方纔止休,此後便又是死寂一片,那些野獸似乎也覺察到了無雙身上那股強大凜冽的氣息,皆噤聲而退。

忽然,林中響起了嗚嗚咽咽的哭泣之聲,忽遠忽近,竟是聽不真切,在這片密林中顯得分外詭異 。

無雙眉頭一蹙,他是向來最厭惡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怒火燃起,一拂袖,便要上前看個究竟。

衣袖被人拉住,側眼,對上那雙清明冷靜的眸子,只聽他淡淡道,“只怕有詐,還是小心行事爲好。”說着也不等無雙同意,便低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筒狀的事物,伸出左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引火之咒,嗤的一聲,那火摺子便被點燃了,火光通紅,純粹明亮,竟照地方圓幾尺之內亮若白晝,那是三味真火。

看到重明使出這個咒語,無雙竟微微有些驚訝,並不是這引火之咒需要多高的修爲,而是驚於重明竟能引出如此純粹的三味真火,在講武之時,曾聽說,心越純引出的火便越純,若是常人引火多是顏色雜亂,修仙弟子引出的火與凡人自然要純淨,卻也或多或少有着一些不足,可如此純正的火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這小子難道真是比白紙還要單純麼?他的心中難道真的毫無雜念麼?

“走吧。”重明又目光澄澈的看了無雙一眼,竟是自己走在前方。

無雙看着那挺拔俊逸的黑色背影,心中竟有些漣漪泛起,這個重明,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二人默默地在密林中穿行,重明手中的火光明亮,竟也驅散了不少冰寒陰霾之氣,道路愈發的清晰。

走了許久,腳上的鞋子都已被水汽沾溼,卻還是沒有走到密林的盡頭,不過卻已隱隱地看到了前方的一片空曠之處。

無雙有些急了,加快腳步,從重明身後越了過去,竟是足下一點便朝那快空曠之地飛去。

“無雙!”重明略含焦急地喚了無雙一聲,可無雙卻恍若不聞,身姿凌風,只是片刻便一躍到了那片空曠之地前。

舉目而望,前方是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完全看不清內容,而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卻正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

無雙皺眉,提步正欲上前,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回眸一看,卻是重明舉着火摺子跑了過來,本想扔下他一人前行,可不知爲何還是頓住了腳,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跑到自己跟前。

重明見無雙等他,淡淡一笑,一步步走了過去,將火摺子舉到他面前,映得雙眸愈發光耀,笑道,“還是得有火好走些。”

無雙看着他那雙淡笑的眸子與火光下俊美的面容,目光閃了一閃,竟難得地對他回以一笑,“是要好些。”

重明垂眸淡笑,舉着火摺子又走到了無雙前面,無雙這次便是這麼安安靜靜的跟着,不發一言,二人進入了山洞中,潮溼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還略微夾雜着腐朽的惡臭。

而無雙下意識的皺眉,但腳步卻沒有停緩,而前方的重明腳步不停,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手中的火摺子依舊燃着,不時有陰風吹過,火光明明滅滅卻始終沒有熄滅。

無雙無意地掃到重明手中的火摺子,卻在下一瞬皺了眉,那修長而略帶蒼白的手指間緩緩流溢着淡紅色的清光 ,原來重明竟是用法力護着那火摺子,是以火光會如此明亮且不至於熄滅。

盯着那隻手看了許久,側眼落到那人清俊淡然的面容上,心中竟是動了一動,伸手去接那火摺子,邊道,“我來吧。”

手指觸到了那人的手指上,冰涼與溫暖的觸感交錯,二人皆是一震,重明只是略略猶豫一刻,平淡的眸中卻不起波瀾,也只是簡簡單單地應了一個‘好’,便從無雙手掌的覆蓋下抽回了手。

冰涼柔軟的觸感消失了,無雙便也收回了手,心中卻有些淡淡的悵然若失,但如他爲人,並不會顯露出來,便也只是側身越過了重明,走到了前方。

指尖升起白色的光澤,瞬間護住了那純明的火焰,重明並未看他一眼,心照不宣。

哭聲愈發的明晰了,聽上去只有不到一丈之遙,無雙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手指略略用力,手中的火光便起了顫抖 。

一隻手緩緩搭上了他的肩膀,有些愕然的回眸,便對上了那人淡笑而安然的眸子。

“只是哭聲而已。”他這麼輕輕淺淺的說。

無雙並未懼怕,也未緊張,只是聽着那哭聲下意識的便覺得心煩,可重明這樣,卻讓他有了隱隱的安心感,若在以前,無論何時,便是十三歲那次與蛟龍惡鬥,殺掉蛟龍之後他渾身白衣已被鮮血浸透,奄奄一息,狼狽不堪,而父王卻只是漠然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對着軒狄護法道‘死掉的便當他沒有,我的兒子沒有這麼窩囊’

自此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向任何人露出過軟弱的一面,無論如何!可今日重明那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竟讓他心中動盪,他可不是那種缺愛的人,他也不需要愛!

想到這,目中僅剩的溫情便也瞬間磨滅,直視前方,加快了腳步,解決掉那個雜碎,便去崑崙尋凌霄子,也與眼前這乏味平淡的人脫離關係。

重明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想的這些,只是跟在無雙身後,看着他的後背,腦中卻想着之前崑崙的往事紛紛。

二人各懷心事,可在轉過前方的又一道彎後便看到了詭異而令人震驚的一幕。

一個穿着紅衣的絕美女子抱着一隻長相醜怪的兇獸屍體嚶嚶哭泣,口中還發出不知所謂的哼聲,似是在說話,可二人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見到二人到來,那女子面上出現了震驚、憤怒、憎惡、悲哀多種複雜的情緒,只見她怔怔的看了二人半晌,忽然哀嚎一聲,拋下手中的屍體直朝前方的無雙撲來。

從方纔進洞,無雙便已探明,這女子身上並無任何特殊的氣息,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女子,自然是不放在眼裡的,劍眉一挑,只是長袖一揚,那撲上來的女子便被重重地揮到了一邊,額角撞到堅硬的洞壁磕出了一道血痕,可在下一瞬她又猛地撲了上來 。

這下無雙眼中現出了殺意,正欲出手,卻被人輕輕按住了肩頭,一道清光閃過,符咒灑出,那女子便被禁錮到了洞中的一角。

女子在三掙扎,卻無濟於事,那符咒反倒越困越緊,漸漸地,那女子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再也無法奈何眼前的兩人,掙扎停止了,身體徐徐的軟了下來,瞳光渙散,看向二人的目光是刻着深深的絕望。

看着她那令人心驚的目光,重明低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這個眼神是如此的熟悉,自己多少次在水中看到自己的眼眸便是如此,眼前的女子只怕也是個可憐之人。

緩步上前,竟伸手便想解去那女子身上的束縛符咒,卻被猛地一拉,連連踉蹌着退後了幾步,腦中清醒過來,擡頭看向無雙那雙詫異的眸子 ,撫着額頭,淡淡苦笑道,“我是疏忽了,竟看她可憐便這麼心軟了……”說到這,抽回無雙拉住的手臂,又擡起頭,目光恢復了清明。

他這麼淡淡的看着那個女子,輕聲道,“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爲何會到此處?”說到這,又回眸看了看地上那兇獸的屍體,猶疑地問道,“這個……與姑娘又有什麼關係 ?”

他之前說話之時,那女子目光仍是虛無渙散,癱軟着身子,動也不動,恍若無聞。可在他看了那兇獸狻猊一眼之後,那女子又變得瘋狂至極,拼命地掙動了起來。

見那女子如此,重明略略吃了一驚,眉頭微蹙,低頭,腦中略略一轉,卻也大略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

只見他眼中目光閃了一閃,上前一步,伸手便按在了女子的額頭上,清光從指間流瀉而出,緩緩滲入了那女子的腦中。

漸漸地那女子停息了掙動,只是仍舊目光兇狠,而無雙立在三尺外,看着這一幕,絲毫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得皺了眉。

卻見重明轉過頭,看向無雙,伸出手,道,“把手給我。”

看着那隻修長蒼白的手,無雙眉頭一皺,但下一瞬便伸出了手,虛虛的覆在了重明手上。

下一刻那隻手便翻過來握緊了無雙的手,似是怕無雙掙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