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話音剛落,去村南面送貨的人就回來了。
聽聞劉大爺和黃大爺家已經按數量收下該分到的種子,白叔便將夥計送出門。
馬車往五里村駛去。
白叔回到後院,就見楊彩芽正彎身仔細看石桌上的土陶盆子,目光落在脆生生的新芽上,滿眼都是晶亮笑意。
白叔失笑,上前幫着抱起土陶盆子,“這盆放到哪裡?回頭跟你二嬸說一聲,讓她幫着照看着。”
楊彩芽指向小門邊上的黃瓜藤架子,白叔依言將土陶盆子擺到黃瓜藤架子角落。
直起身來不免好奇,“彩芽,你是打算做這喜果的生意?”
要是要多做一門喜果的生意,他不如再去挑兩戶流民人家來打理。
楊彩芽搖頭,笑得十分滿足,“是,也不是。這喜果並非只能做觀賞用,是可以食用的。要是能種起來,我們就拿出去賣。這可是個紅東西。”
確實是個好東西,營養價值高,生吃做菜都便利。
成本又低,要是能推廣開來,比一般糧稅低,收益卻未必比一般糧產低。
楊彩芽想了想,也不先將話說滿,只交待道,“看看那夥計能弄來多少種子,花農都能伺弄的好,我估摸着不難種。到時候您問清楚種植方法,五里村的八十畝地先留出一半來,到時候得來的種子全種下去。果期只要兩個月,十一月就能收穫,就是有多餘的種子,趕在年底前還能再種一茬下去。”
話說的胸有成竹,白叔不由看向南房書房。
自從上次讓大郎負責家中收糧的賬目,大郎果真就陸續從書院抄纂了些本朝的農業書籍回來
。
白叔只當楊彩芽是在書上看過關於喜果的記載,聞言不疑有他,忙仔細記下。
佃戶和種子的事了結,白叔便扛了下地的傢伙,出門往村南去準備秋種的事。
這頭柳氏樂呵呵的穿過小門,瞥見楊彩芽守着個土陶盆子做針線,腳底一滑忙扒着黃瓜藤架子,語氣莫名其妙,“彩芽,你守着盆爛葉子幹啥?”
彎身聞了聞,辨不出是哪樣野菜,也跟着蹲在土陶盆子邊,“這又是哪家送來的東西?”
因着楊家要辦學堂,來報名的人家登門不忘送些自家種的蔬菜瓜果。
見柳氏又是嫌棄又是得意的模樣,楊彩芽不由笑起來——買下的張寡婦舊家已經改成了酸辣蘿蔔的小作坊,月初正式開工,柳氏和吳氏分頭陸續採買她的嫁妝,小作坊就交給了長貴媳婦全權打理。柳氏樂得在家中忙活,偶爾接待上門的村民鄰里,比當年在官裡村做小作坊的管事娘子還要忙,也更要得意。
邊想着邊將西紅柿的來龍去脈說了。
柳氏對於家裡要種喜果不甚在意,反而眼睛一亮笑起來,“那正好!彩芽,你多留些種子,等你婚期定下來,到時候發嫁妝的時候也擺上兩盆,多喜慶熱鬧。”
在嫁妝這件事上,柳氏大概比吳氏還要着緊上心,什麼都要買最好的,生怕她的嫁妝辦的不體面。
非但不計較大房提多少銀子,還直說要將二房原先分的銀子也算進去。
點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句話放在柳氏身上是最好的寫照。
當初能收服柳氏並不讓她意外,她只是沒想到柳氏轉變會這樣大,可見原先兩家一塊經歷過磨難,換來的情分比她預想的還要重還要深。
一心換一心,這話真是沒說錯。
往後即便她嫁到蘇州府去,家裡和睦也不用她太過掛心。
楊彩芽不無感慨,柳氏卻是自說自話起喜果的事來,方纔還叫爛也知,這會兒已經換了說法,“這可是好東西,我可得當寶貝養起來,按那夥計說法,從花農手裡買一盆也得不少錢吧?誒,彩芽,要不等種出來,允幾顆給守約送過去?擺在他的長史府邸裡也好看!”
青山鎮離蘇州府不過兩日路程,曹卓八月底進了蘇州府,九月初一正式上任,昨天初二就送了平安信回來。
府衙撥了府邸給曹卓這個新上任的長史,雖是前任長史搬走空出來的,好歹府衙已經派人重新拾掇灑掃過,方便曹卓落腳。
倒省了曹卓另外置辦住所,不過因是府衙分派的府邸,和府衙其他官員都在一條街上,臨着府衙,地段雖好佔地卻不大,只是一進的小院子。
看張二的來信說,屋子倒也不少,只是曹卓現在是單身赴任,府邸難免顯得空曠
。
權氏還沒操心曹卓的新家,柳氏倒是時時惦記着。
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順心,柳氏這個做嬸孃的,倒操持的直如半個正經丈母孃似的。
聽着柳氏滿懷關愛的語氣,楊彩芽捏着針線的手慢了下來,擡起頭笑意盈盈的點頭。
家中需要撥銀錢的事都處理好,楊彩芽緊趕慢趕將手裡的針線活計做完,當天傍晚就回了楊記食肆。
等晚上關了店門用過晚飯,吳氏便拿了黃大掌櫃送的白茶出來,三人坐在後院院子裡吃茶說話。
吳氏拿起楊彩芽做好的針線,仔細翻看一遍,笑道,“這幾天也沒白悶在家裡做針線,我看着都喜歡,更別說縣令夫人了。”
她做了兩套小衣給縣令夫人,又各做了兩雙鞋給縣令大人和縣令夫人。
一來是做縣令夫人的謝媒禮,二來也是爲人義女的孝敬。
她和曹卓的親事落定後,縣令夫人倒是比之前常和楊家走動,原本客氣疏離的態度也多了份真心和親暱。
曹卓也跟縣令大人去了封報平安的信,縣令夫人看過後,就送口信讓她閒下來就去縣令家小住幾日。
多走動是一方面,縣令夫人打算履行義母的責任,教她些管家的事宜。
實則也是提前跟她說些官場家眷的往來和底細,縣令夫人能替她着想這些,也算是裡子面子都做全了。
她也不能拿大,別的不敢說,做些針線孝敬是最基本的。
楊彩芽聞言微微一笑,指着另一包謝媒禮,“這一包是要給常刺史如夫人的。明天用過早飯我就去義母那裡。娘瞅個空,讓人送到驛站,把這包東西送到刺史府上。”
刺史如夫人哪裡差這一包鞋襪,只是禮不可廢,越是官職大的人家越是不能再禮節上出錯。
吳氏深諳其中彎彎繞繞,鄭重應下。
楊彩芽將家裡準備種西紅柿的事說了,三人坐着又說笑幾句,消過食,才各自散了。
吳氏倒掉洗漱的水,轉頭見翠花屋裡已經熄燈,擡腳就進了東次間。
楊彩芽正在收拾去縣令家要帶的換洗衣物,見吳氏神色凝重的進來,心念一轉拉着吳氏坐下,“娘,你問過翠花了?”
這幾天趁着楊彩芽住回青山村,食肆後院只有她們娘倆,吳氏就抓着翠花,暗示了一番親事的事。
吳氏搖搖頭,“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我一提要給她相看人家,她就十分不耐煩
。我問急了,她倒發起脾氣來,一味的說不嫁,要嫁也要等你出門了再說。”
不說相熟的幾家人,就是外來食肆的食客,見着翠花都少不得誇一句能幹爽利。
就是以前在官裡村最苦最難的時候,翠花都沒鬧過脾氣,如今反倒因爲正兒八經的親事和吳氏頂撞起來。
也就是她們家比較“民主”,否則哪裡有長輩和小輩口對口商量親事的道理,往大里說翠花這是忤逆長輩。
翠花這是真真切切的不願意。
且這份不願意對人不對事——恐怕吳氏連李廣年的名字都來不及說破。
楊彩芽眼中一沉,燭光下泛着暖色的十指無意識的交扣摩挲半晌,再開口時語氣有些猶豫,“娘,翠花怕是心裡一直有惦記的人。我想來想去,大概不再我們來江南道認識的人中……”
不是新認識的,就是舊識。
說起舊識,官裡村認識的,除了年齡相當的曹卓之外,其他都是和大郎相當的***……
腦中閃過翠花自楊彩芽和曹卓定下親事後,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吳氏眼皮一跳,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彩芽,你是說翠花惦記的是守約?!”
楊彩芽暴汗,心知吳氏是誤會了,忙拉着吳氏的手安撫道,“娘想到哪裡去了?你看翠花對曹卓和對大郎哪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一個當兄長一個當弟弟,您……”您腦洞比我還大!
吳氏鬆了口氣,有些訕訕然點點頭,就聽楊彩芽說道,“我不是說官裡村的人,而是京裡見過的人……”
她們進京後除了楊府那幾個蠢婦,暗地裡來往的外男只有三個。
一個是負責幫曹卓送信的曹意曦的手下。
一個是小王太醫家的小廝。
一個是盧午陽。
曹意曦的手下吳氏和翠花都沒面對面接觸過,翠花別說惦記,估計人抓到她面前她都認不出模樣。
翠花總不至於看上小王太醫家的小廝。
吳氏一口氣又吊了起來,“你是說錦衣衛的盧大人?這,這怎麼可能?”
她一開始也沒想到。只是思來想去,除了盧午陽,再沒有別的更具有說服力的人選了。楊彩芽很想否定吳氏的話,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嘿,微信關注””,有驚喜送你喲!】
手機閱讀:
發表書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