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青山鎮的鎮內大街格外熱鬧。
楊家和李長貴家的馬車才駛進鎮門,就聽見一陣噼啪鞭炮聲響,鎮內大街中段人頭攢動,硝煙炮響間喧闐聲不亞於楊家食肆開張時的熱鬧勁兒。
長貴媳婦未語先笑,下了車樂顛顛的招呼白叔幾個,也顧不上等李長貴,拉着一家老小就往前頭熱鬧處走去。
大車店的夥計熟門熟路,喊了兩個跟班的領車,自己個袖着手跟去看熱鬧。
夥計緊走幾步,和楊家衆人打過招呼,看向翠花,小聲說着話,“楊大姑娘,今天楊二姑娘沒過來?我可聽說李家新開的這木工店有楊二姑娘一份兒。”
不遠處木工店的招幌迎風飄揚,發出唰唰的破風響,上頭大大“李”字十分打眼。
李氏木工鋪雖只掛了李家的名頭,但從動工修葺起,到後來一件件嶄新奇巧的物什搬進店頭,各成方圓擺成展示間後,李氏木工鋪的圖紙皆出自楊彩芽之手,擺在店頭正中只供展示不賣的兩把搖椅大有來頭——乃是曹長史和楊二姑娘的私人物件的事,就瘋傳了整個青山鎮。
還未開始正式營業,李氏木工鋪的名聲就先打了開來
。
今天出了李家請來捧場的,還有許多或同行或同鎮的人來一探究竟,湊個熱鬧順便開開眼界。
大車店的夥計早做熟了楊家生意,這幾天沒少去李氏木工鋪“瞻仰”那兩把搖椅,逢人就要說道說道自家和楊家的關係——楊家的大車,從來都是託管給他們的。
聽夥計自來熟的口氣,翠花不以爲意,笑嘻嘻道,“彩芽過幾天就要出門子,這會兒哪裡能出來拋頭露面的。”
楊家已經定下日子,二月十三嫁妝先行,二月十四楊彩芽出門,到了蘇州府楊府歇息兩天,二月十七正日子從楊府出嫁。
這消息從青山村傳到青山鎮,縣衙出身的曹長史娶媳婦,娶的還是楊家二姑娘,那些沒有被邀請去蘇州府的人早有默契,就等着二月十三、十四聚在官道圍觀——更甚者聽李富貴說,官道的位置都被人事先佔了,靠前的位置更賣出了高價。
大車店魚龍混雜,夥計自然也知道這事,聞言嘿嘿笑,“楊二姑娘是個精明能幹的,這回多虧楊二姑娘關照我們生意,到時候我也跟着過去,大姑娘要是有什麼吩咐,只管找我啊!”
從青山村到蘇州府兩天路程,嫁妝就不能似尋常那樣一路擡過去,不僅要鏢師護送,還僱了大車裝箱。
這租賃大車的生意就關照了夥計所屬的大車店。
直接找的就是這個夥計,這一趟拿的抽成都夠他一年工錢,也怪不得他這樣殷情熱絡。
生意人也講究與人方便,翠花也不拿架子,和夥計一路有說有笑的走向李氏木工鋪。
白叔一行撥開人羣進了李氏木工鋪,青山村楊家的大門也被人砰砰敲開。
楊彩芽忙放下手中閒書,開門看清來人,又驚又喜,“餘先生!餘然!你們怎麼這會兒纔回來!也不讓人捎個信,二嬸可擔心死了!許先生和方先生呢?”
想到柳氏沒回見他們回來,都將他們當貨物似的裡裡外外檢查一遍的可怖架勢,餘先生和餘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餘先生小鬍鬚還在打顫,“許先生和方先生直接回了揚遠學堂。我找你有事說。”
餘然這回出去似乎又長高了些,顛顛的跟在餘先生後頭,將小包裹塞給楊彩芽,“彩芽姐,這是福寧特產,特意給你們帶的。”
福寧?許先生和方先生是同鄉,這回回老家過年去的是蘇州府東北方向的小鎮,怎麼餘先生主僕帶的是福寧特產——福寧雖也在江南道,卻是在蘇州府東南面,快出了福建地界了。
怪不得餘先生一行耽擱了這麼久纔回來。
餘先生說這次出去另有私事,這私事就是指的去福寧?
楊彩芽心頭微動,請餘先生主僕請廳堂落座,分了茶問道,“先生找我什麼事?”
餘先生掏了兩份信出來,笑呵呵交給楊彩芽,“我有故交在福寧做着小官兒,這次過去拜訪就舍下老臉,讓我那故交幫着寫了兩份推薦信,你收好,等大郎和餘然去了蘇州府下場再拿出來
。”
放着曹卓不寫推薦信,特意去福寧找“故交”,又怎麼可能是個小管兒?
餘先生之前就和曹卓提過推薦信的事,這會兒拿出這兩封推薦信來,肯定是請到了更合適更體面的人出面。
既然餘先生只說是“小官兒”,她也不必多嘴亂問。
楊彩芽不動聲色的收起推薦信,說起送嫁的安排和揚遠學堂開學的事,“學堂過了元宵節,十六開學,到時候家裡沒人就要麻煩餘先生多費心。白叔已經跟李三叔家打過招呼,要是學堂有什麼事,您就找李三叔。”
楊家一家都要去蘇州府,村裡只請了李長貴一家,但楊家還得在村裡擺宴,李長貴留下幫着打點宴席,另有幾戶交好人家的媳婦子一塊兒幫着打下手。
李長貴是里正,揚遠學堂雖不是屬於青山村的族學,有事找李長貴出面卻比找其他人穩妥——即便李長貴處理不了,後頭還有縣衙禮房的吳大人頂着。
餘先生心領神會,卻是話鋒一轉,“回頭我會交代許先生和方先生,我和餘然跟着赴宴的人一起過去。”
揚遠學堂的課業不能停,所以並沒有請幾位先生去蘇州府喝喜酒,而是和當地人一起在青山村吃酒。
餘先生先頭答應的好好,這會兒卻突然改了主意。
楊彩芽心中疑惑,眨着眼來回看餘先生和餘然——餘先生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而且幾次出外遊玩去的都是犄角疙瘩,蘇州府只是路過時逗留過一兩天,可見對江南道的大府城是沒興趣的。這會兒突然要去,緣由還真讓她不好猜。
餘先生捋着鬍鬚,狀似無意的道,“這次去福寧一路聽了不少趣事,我想着見了守約也好說道說道。”
趣事?
餘先生曾經是京中高官,他口中的趣事,又要和曹卓說道,恐怕和官場政事有關吧?
楊彩芽想到這裡,只覺得收在袖袋中的推薦信有些燙手,立馬收起臉上疑惑,閉緊嘴乖覺應下。
餘先生老眼一亮,心中暗歎——看來自己的老底楊彩芽已經知道了,曹卓和楊彩芽這小兩口感情倒是好,曹卓竟像是什麼事都跟楊彩芽說,什麼事都敢跟楊彩芽說。
不過這小丫頭倒也是個藏得住事的。
餘先生深深看了楊彩芽一眼,止了話頭閒聊幾句,就帶着餘然回了揚遠學堂。
餘先生主僕剛安置好,楊家和李長貴家也從鎮上回來,繪聲繪色說完李氏木工鋪開張的熱鬧,柳氏一聽餘先生幾個都平安迴轉,左手拽着大郎,右手拎着藥箱,就去揚遠學堂逮餘先生主僕,準備照例“驗貨”,確定餘先生主僕這回是全須全尾的回來
。
當天夜裡揚遠學堂開了接風宴,自有一番熱鬧喧闐。
餘先生說了要去蘇州府喝喜酒的事,白叔幾個自然沒有異議,柳氏就張羅着給餘先生收拾包裹。
許先生和方先生留在青山村,因着餘先生本就單獨教大郎和餘然兩個,課程和人手分配上倒不需要做大的改動。
學堂的事議定,餘先生便由着柳氏打點行裝,自己帶着大郎和餘然讀書。
楊家卻漸漸忙碌起來,到了二月十二這天,大車店的夥計就親自帶了十數輛大車過來,白叔帶着池方正,指揮着江英江立,還有鏢師裝點嫁妝——鏢師將書送到長史府,來回不過四天就回了青山村。
八十八擡嫁妝以及返回的聘禮依次裝上大車,壓得車輪都要陷進黃土地裡,拉車的騾子掛着紅花綢帶,車廂貼上喜字掛着大紅綢帶,擠滿了楊家隔壁新宅的大院子。
次日天剛亮,大車店的夥計跟着,鏢師分頭護着頭尾和車隊中段,敲鑼打鼓的就駛出楊家大院,浩浩蕩蕩的拐出青山村,往官道上駛去。
青山村早就熱鬧起來,圍觀着楊家送嫁妝的盛景,一路看一路嘆,只跟着馬車拐得沒影兒了,人羣才慢慢散開。
駛過青山腳下,還看不到青山鎮鎮門,就遠遠看見官道旁湊熱鬧的人流。
除了官道正道,兩旁擠的人羣不亞於過年過節鎮上集市的熱鬧。
大車店夥計臉上笑開了花,好似他就是辦喜事的正主,吆喝着鑼鼓隊使勁兒奏樂,還不忘指揮鏢師隊形。
這夥計跟楊家人熟,鏢師頭頭也頗給他面子,跟着吆喝下去,讓大家把車廂板卸下來,好好展示展示楊家十幾輛大車的嫁妝。
車廂板卸下來,就露出裡頭擺的滿滿當當的箱籠,八十八擡嫁妝都是實打實的實箱籠,頓時就晃花了衆人的眼睛。
圍觀人羣的議論聲轉瞬就大了起來。
這樣風光的嫁妝,就是當年縣令家嫁女兒也沒有這樣的手筆。
嫁妝先行的車隊在青山鎮這段官道上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稍稍收斂,出了青山鎮地界才合上車廂板,漸漸加快行車速度。鏢師收起方纔的喜色,肅然護着車隊。落在後頭官道上的人羣卻久久不散,三五成羣聚攏在一起,嗡嗡議論着楊家送嫁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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