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門,楊彩芽只帶了許二媳婦一個在身邊,連白茶和紅茶兩個大丫環都沒帶,又因兩家離得實在太近,二狗那一溜護院也沒有跟過來。
但林家寨出身的人,到底情分不同,女眷們說着家長裡短,白叔就問起二狗幾個,“我看二狗喜宴那晚沒少喝,醉得都沒了這大半年打練出來的沉穩。怎麼樣?他們幾個這幾天在長史府,沒給守約添麻煩吧?”
大婚那晚,二狗又豈止是沒少喝。
原先沒進楊記零嘴鋪做活之前,就是個內斂機敏的性子,這大半年在楊家名下忙裡忙外,反倒越加沉穩起來,沒想到喜酒一喝,高興得難得露出了少年人情態,也不讓黃子俊幫曹卓擋酒,抓着曹卓不放,硬是拼了近兩壇酒才作罷
。
整晚都不知抱着酒罈子在嘟囔什麼,最後是實在醉得不成樣子了,被池方正幾個硬是扛着出了翠芳園,喜宴還沒過半,就已經在護院住的小院子裡睡得不醒人事。
據說宿醉到第三日上頭,人還調整過來,連當時長史府下人拜見新主人都沒能去,由池方正代爲告罪,請了假的。
二狗雖沒有失言說出什麼,但臨到對景壓在心底的念想多少還是漏了點出來,別人或許不覺有異,李廣年臨走前卻是特意去長史府見二狗,私下把這件事的首末告訴了翠花。
兩人少不得暗中唏噓一番。
此時聽白叔提起,單純是怕二狗幾個差事出差池,翠花卻是偷偷豎起了耳朵,聽曹卓怎麼說。
她行事爽利向來不愛搗騰小動作,這副樣子盡數落在曹卓眼中,曹卓眼角一翹,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楊彩芽,若無其事道,“也是一時高興失態罷了,白叔不用擔心。家裡如今也沒有什麼用得着他們的地方,先前說的拳腳師父我已經請進府中,繼續教導狗蛋狗剩兩個。”
說着佯咳一聲,見楊彩芽看過來,才繼續道,“彩芽和我提了提,想給二狗和狗蛋、狗剩三個改個名字。往後要是外出交際,原來的名字好說不好聽。等過兩天,和大壯提過這事,就讓我手下幕僚擬幾個合適的名字上來,讓彩芽和大壯挑着換了。”
二狗這幾個護院,說是護院,其實保駕逞威還是其次,主要是楊彩芽手下有嫁妝和鋪面要打理,將來是主要還是替楊彩芽處理生意上的事,代她出面出力。
真要繼續沿用狗字輩的名諱,將來一報家門就真是……略搞笑。
現在正式提出改名的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而曹卓當件大事來說,又動用幕僚,一是重視楊家和林家寨的關係,二是給二狗幾個體面——給二狗幾個體面,就是給楊彩芽面子。
翠花眼珠子一轉,笑彎了眼。
白叔幾個自然也是笑着應和,曹卓就去看賴在他身邊的大郎,順勢說起將來要正經教他騎馬射箭的事,“教狗蛋狗剩的師父就是弓馬好手,我已經讓他幫着找合適的馬,尋一把合用的弓給你。你回了青山村課業不能斷,功夫也別落下。回頭我是要考校的。”
大郎臉色放光,跳下椅子拉着曹卓就要去練武場耍。
一看曹卓起身,抱着楊彩芽不放的玉娘嘴一扁,大眼睛裡又蓄滿了淚花——小囡囡這幾天被家裡人輪番哄勸,好容易接受了楊彩芽嫁人爲婦,以後要和她分隔兩地的現實。雖說不是胡鬧驕縱的性子,但今天見了平時最喜歡的曹卓,卻是一句話都沒和曹卓說,一副指責他把楊彩芽騙走的小模樣。
柳氏這個惡趣味的娘,見玉娘這副模樣就抱手看好戲。
楊彩芽嘴角抽了抽,曹卓已經調轉步子,長臂一探就將玉娘駕到脖子上,半仰着頭哄道,“我和你彩芽姐,大郎哥要去後頭練武場,也帶小玉娘去好不好?我也給小玉娘弄一匹小馬駒來,以後就帶着小玉娘在練武場跑馬,將來比你大郎哥騎得更好更快,好不好?”
玉娘含淚欲哭的小臉頓時糾結起來,見大家的目光都饒有興味的落在自己身上,掙扎了好半晌,又看了眼大郎,才嘟着嘴張手去抱曹卓的腦袋,喃喃道,“阿卓要給我弄匹比哥哥還好的馬才行……不然就把彩芽姐還給我,不然我長大也不嫁給阿卓了……”
玉娘那句要嫁給阿卓,在他身邊保護楊彩芽的話,早被翠花學給衆人聽過
。
曹卓壓了壓忍不住要翹起的嘴角,一本正經的保證,“那是自然,我給玉孃的東西必然是要最好的。”
玉娘聽着破涕爲笑,到底是自己最喜歡的大哥哥,照着曹卓腦門就獎勵了他一個親親。
見曹卓三兩句話就哄住玉娘,再聽玉娘“大言不慚”的話,衆人頓時哈哈大笑。
吳氏就起身招呼,“你們自在去後頭玩去,待會兒飯菜好了再讓許媽媽去喊你們過來。”
這頓回門飯,楊家衆人是必然要親力親爲的。
楊彩芽和曹卓都笑着應下,自帶着大郎和玉娘出了正廳,往後頭練武場而去。
吳氏幾個帶着許二媳婦,去大廚房分工忙活起來,忙道半道,白叔就喊許二媳婦,“去前頭請餘先生和餘然進來。”
餘先生主僕在楊家是什麼地位,在青山村待過一個多月的白茶自然清楚,回了蘇州府就私下和許二媳婦說過。
許二媳婦不敢怠慢,忙擦乾淨手抻了抻衣袖,喊了個婆子帶路,去前頭客院請人。
後頭練武場內,山風已經被牽進來,說起來大郎自從到了江南,除了幾個曹卓帶他,已經好久沒有單獨騎過馬。
這下帶着曹卓參觀過他出主意修葺的練武場,就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馬,由曹卓護着跑了幾圈找回感覺,就帶着躍躍欲試的玉娘一道做耍——他也細心,知道玉娘人小力弱,不敢讓她直接坐馬鞍,取了揹帶來牢牢綁在身前,纔敢漸漸放開速度奔馳起來。
偌大的練武場上就響起玉娘歡快的尖笑聲。
一時倒是硬生生蓋過了楊彩芽的問話聲,見大郎雖玩得興起,護着妹妹的動作卻極有分寸,曹卓才偏頭看向楊彩芽,“你說什麼?常刺史怎麼了?”
說着便拉着楊彩芽站得遠了些,好方便說話。
楊彩芽只得將許二媳婦打聽來的消息再說一遍,不解道,“聽許媽媽的意思,常刺史能坐席坐到最後,是難得的給人面子。之前我還在青山村時,張二的平安信裡也會提一些舊長史府的事。倒是沒聽說常刺史如何拉攏你,怎麼這次吃酒不僅帶着如夫人和唯一的庶子出席,還給了天大面子似的坐到了最後?”
若是常刺史有意拉攏曹卓,就少不了私底下和舊長史府有來往,張二信中既然沒提,可見常刺史除了公事,私下並沒有和曹卓親近的意思
。
偏偏又在請了滿蘇州府有頭臉的官員面前,給了曹卓這樣別人沒有的體面。
這位常刺史的態度……實在令人尋味。
楊彩芽如今是長史夫人,和女眷的交際如何打算先不論,對常刺史這位最強勁的地頭蛇,卻不能不多關注,末了秀眉微蹙,“照你之前說的,常氏人脈手段都不可小覷,他要是有心查你的底,未必摸不到定國公頭上。”
曹家原先是定國公府家將,曹父曹兄又是因公殉職,這些底細是抹也抹不掉的,常刺史要查並不難,就看他查到了什麼地步……
楊彩芽不自覺的靠近曹卓,輕輕拽着曹卓的袖口,語氣難得透出擔憂,“你在府衙……順利嗎?有沒有人爲難你?”
眼看着沈練和盧午陽都調任江南道,可見定國公千里伏脈,遲早是要有大動作的。
常氏表面上看着不黨不派,但和常氏淵源頗深的望族中,張氏一族裡卻有個方惜月,京城方家背靠的可是左相單府……
她的擔心,曹卓自然猜測的到,聞言神色卻是絲毫不動,語氣輕鬆讚了一句,“你身邊那個媽媽到底是縣令家裡出來,打探到的消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倒也在點子上。”
楊彩芽挑眉,曹卓長指勾住她拽着自己的素手,接着袖子這樣捏了捏,安撫道,“常氏如何你不用擔心。我上任後,雖說對府衙的官員格局有不可避免的影響。不過……常刺史可是經年的老狐狸了,如今對常氏來說,求的不是更上一步,而是原地守業求穩。”
“他給我面子,多少也是探到了我一點底細,再深的東西……他還查不到。不管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是什麼,表面上只要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會搞什麼小動作給我添堵。說起來我上任後,反倒是張家的動靜更大些,還有常刺史那位庶子常一塵,到底年輕氣盛,看不得外人突然把了府衙的要職。”
說到這裡頓了頓,思緒有了片刻飄忽。
楊彩芽又拽了拽曹卓的衣袖。
曹卓才揚脣一笑,“你放心。我們和常氏不會有大沖突。等到我說的那件政事有了眉目,常氏就是有心爲難我,也分不出工夫來了。”
話裡有話。
是說淮南道、江南道因着他說的那件政事,會有大動作。
還是需要常刺史這樣的頂層大官配合的大動作。否則怎麼會分不出工夫來?楊彩芽眨了眨眼,心頭就是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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