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喊就是好事。(..首發)
不能慌。
更不能添亂。
權氏努力壓下想站起身衝進屋的衝動。
耳邊響起王媽媽低聲指揮婆子端盆送水的冷靜聲音,權氏定了定心神,轉動着手中佛珠環顧西廂小院。
許二媳婦守在左偏間,春分和夏至帶着經事的婆子聽命。
王媽媽守在正房門邊,指揮查看送物件進出的婆子,緊緊留意着內室的動靜。
一個不經事的小丫環都沒用。
一切有條不紊。
不能慌。
權氏手指撥動佛珠的速度重新穩定下來,她轉頭看向院門,養狗小廝牢牢抓着來禧旺禧的牽繩,兩頭壯如馬駒的藏獒前爪刨地,嗚嗚低叫着,卻能忍着不衝不動,黑溜溜的兩雙大眼映着滿院秋色。
不能慌。
權氏閉了閉眼,再睜眼就見張媽媽領着老太醫跨進小院,一前一後,神情鎮定腳步穩當。
老太醫拍了拍藥箱,問好的聲線一如往常般帶着安撫人心的獨特力量。
不用慌。
權氏露出溫和的笑,讓王媽媽往內室傳話,親自請老太醫進外間廳堂。
老太醫坐到屏風後的圓桌旁,偏頭聽內室時高時低忽而嘶啞的喊聲,領頭穩婆的腳步有些急,語氣還算平穩,“夫人羊水過多,流的又急。但產道開得太慢,照這個情形下去,恐怕……”
恐怕羊水流乾產道仍未開,不是憋死孩子,就是耗幹大人。
甚至兩者都……
老太醫打開藥箱,沉聲道,“可懂用針?”
見穩婆點頭,老太醫取出備好的藥丸交給穩婆,拿出一包金針看向權氏,“夫人的身子是老夫一路調養的。這樣的情形生產時不算少見。藥和針一起用,夫人和小主子必能吉人天相。這位媽媽既然懂針,我將穴位扎法教她即可。”
穩婆鬆了鬆握緊的拳頭,篤定的點點頭。
權氏抿着嘴,半晌出聲道,“老先生不必顧忌。請老先生入內替彩芽施針。若是……請老先生保彩芽。”
話音落下,一瞬靜寂。
老太醫笑着點頭,穩婆忙進內室安排。
金針入\/穴,瞬間刺疼淹沒在下\/身一陣陣緊縮的痛楚中。
卻涌入一股一股無以名狀的舒暢力量。
楊彩芽努力睜開一道縫。
入眼是老太醫端坐身側的勁鬆身姿,嘴裡被誰塞進兩顆藥丸,她聽見老太醫總是含笑的聲音,蒼老而熨貼,“夫人加把勁,別把力氣花在喊叫上。等你能清晰感受到針刺微疼的時候,就聽穩婆的口令使力。您和孩子都不會有事。別害怕別刻意,這生孩子就跟換個花樣拉屎一樣,道理是相通的。”
這樣簡單粗暴的比喻真的大丈夫嗎?
她好像看到吳氏緊張的表情崩壞了。
楊彩芽想要捧場大笑,努力睜大一點的眼中,映入老太醫湊過來的溫和老臉,“夫人別輕易放棄。您受了多少苦,回頭老夫就翻倍開黃連和苦蔘給長史大人補身子,讓孩子他爹也嚐嚐您和孩子有多苦。您說好不好?到時候您可得給老夫撐腰,長史大人冷下臉,可比餘先生讓老夫害怕。老夫可不想再受一次疾行的苦。”
老頑童說頑童話。
是在激勵寬慰她。
楊彩芽啞聲道,“好。”
她糊着滿臉溼汗和鹹淚,慢慢揚起的嘴角還掛着暈開的血珠,此刻不再刺目,美豔如夏花。
內室彷彿吹進一陣沁涼微風,緊繃的氣氛猛地一鬆。
老太醫起身回廳內,衝不自覺傾身的權氏含笑點頭。
一簾之隔的內室,時間似乎過得比外界慢。
一刻鐘過後半個時辰滑過,穩婆的聲音從模糊到清晰,從顫聲到揚聲,權氏聽見一道欣喜的聲音,“開了!快,你們各司其位,對!你過來幫我!”
權氏抿脣鬆開繃直的脊背。
院門傳來來禧旺禧的吠叫,緊接着是一陣腳步霍霍越帶越大的嘈雜聲。
權氏猛地站起來。
好吵。
哪個在她生娃的時候搶戲,弄出這麼大動靜?
楊彩芽在心中無力腹誹,盡力集中神智專心去聽穩婆的口令,她張大嘴深呼深吸,下\/身的痛感比方纔更甚,她能明顯感覺到暖熱漸幹,彷彿堵着什麼又墜又脹。
她好難受。
楊彩芽仰起脖子來,她想要閉眼休息。
耳邊嘈雜忽然如潮水般褪去,她只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穩婆的口令似乎頓了一瞬,隨即又有節奏的響起。
楊彩芽艱難吞嚥一口,擡起脖頸素手本能的用力收緊。
握着她的不是吳氏的手。
沒有冷汗乾燥溫暖。
貼着她掌面的指腹有微微粗礪的薄繭。
指節上的銀戒指和她的相碰摩挲。
交纏着她的手指,又有力又溫柔。
楊彩芽猛地偏過頭去。
室內已不見吳氏的身影。
身側高大的身影半跪在牀邊,投下的陰影將她牢牢籠罩其中,鼻端鑽入混着汗水味道的青草冷香,她感到脖頸下插\/入一道堅實的手臂將她微微托起,光影變幻,她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俊顏。
曹卓瘦得下巴尖尖,滿身風塵眼底黑青,佈滿血絲的鳳眸卻亮得嚇人,彷彿長睫輕顫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楊彩芽深深吐出一口氣,話音破碎,“阿,阿卓……”
媳婦兒的模樣猶如剛從水裡打撈出來,汗溼的頭髮胡亂貼在額上臉邊,俏臉發白眉目失色,柔軟的身體此刻嬌小得觸目驚心。
微隆的腹部上金針隨着呼吸一顫一顫,刺眼得讓人眼角酸熱。
曹卓只覺得心口被一隻無形的手攥得生疼,疼得彷彿要被生生攥出胸腔。
他垂眸定定看着小嬌妻,傾身低頭吻她汗溼的額發,乾裂的嘴脣幾不可見的囁喏,“媳婦兒,彩芽,我來晚了。對不起……”
他想起老太醫的交待。
要刺激,要鼓勵。
曹卓偏身傾近楊彩芽耳邊,不妨礙穩婆動作,也不妨礙他語無倫次的呢喃。
“傻媳婦兒,我不細寫公事是怕你操心,你卻老偷偷找虎子打聽。他本來能跟着船慢慢走,我想着你愛找他打探我就把他一併帶回來了。就等在外院呢,等你生完了,就讓他來讓你問個夠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讓他告訴你。”
“你別費力皺眉,乖。這幾個月我日\/日夜夜只想着你。再說還有虎子做你的盯梢,就是有人想往我身邊塞女人,人也要能過虎子那關啊,對不對?”
曹卓手臂微屈,墊在楊彩芽脖頸下的長臂拂過她臉頰,長指輕柔揉開她的眉心,他啞聲道,“我就只要你。想着終於要回到你身邊,我就不願再多等一刻。疾行的日夜我滿腦子都是你,只有你。”
“對不起,差點沒能陪着你。”曹卓一下一下吻去媳婦兒滑落的汗水、眼角的水光,出口嗓音比方纔在外頭聽到的嘶啞喊叫更加顫人心扉,“還記不記得你罵我傻子呆子的那一次?獨身在外的時候,疾行往家趕的時候,我都在想着那次你對我說的話……想得我心口發疼。”
薄脣摩挲着移到楊彩芽耳邊,動聽的嗓音又低又輕,卻微微發顫,“媳婦兒,我還沒回應你那次說的話呢。媳婦兒,彩芽,我也愛你……”
楊彩芽,我愛你。
曹卓嘴角翕合。
楊彩芽轉頭蹭了蹭貼在她臉邊髮束凌亂的腦袋,只覺得頸窩間有溼意。
她微微笑起來,輕柔的表白落入耳中鑽入心間,如驚濤駭浪瞬間涌向四肢百骸。
她男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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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的力量源泉。
楊彩芽擡起手來,牢牢抱着曹卓的手臂,她也在他耳邊道,“傻阿卓……你不是說已經想好孩子的名字,回來就要告訴我。你等着,馬上就能見到我們的孩子了。一定能……”
“彩芽……”曹卓喉頭動了動,偏頭抵在她額頭上摩挲,張口要說話,“孩子……”
“長史大人!”
領頭的穩婆臉皮抽搐,一忍再忍重新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喝斷道,“您要陪着夫人可以!但您能不能別再引夫人說話了,產道好容易開了這會兒正關鍵呢!”
別再說話。
因爲生產時呼吸方式更重要。
楊彩芽咬着下脣呆了呆。
曹卓滿面風塵似乎有些發僵。
她男人被穩婆教訓了。
她男人黑臉了。
楊彩芽想哈哈大笑,張口卻啊啊叫。
曹卓忙抿緊嘴壓下心中慌亂害怕,探手放到她嘴邊,又急又快又低的偷偷說,“受不住疼就咬我的手。乖。”
然後果斷閉嘴。
楊彩芽想笑又要喘,眼中只有曹卓,耳中只有穩婆的口令。
她努力配合。
她再沒有無力感。
穩婆看着這對有名恩愛的小夫妻偷偷翻了個白眼,隨即死死盯着楊彩芽身下,動作越來越利落,眼睛越來越亮,嘴角最終大大咧開,高高的揚起來。
西廂小院響起響亮清冽的嬰兒啼哭聲。
“哇”
驚起無數飛鳥。
天邊金烏西墜,橘紅霞光將小院浸染在暖暖光暈之中。
整座長史府都沸騰起來。
耳邊的歡呼聲清晰濃重,楊彩芽擡擡眼皮,想要看着曹卓,想要看看孩子,眼皮卻重若千斤。
疲累如水將她淹沒。
她漸漸看不見聽不到。
唯獨那隻握着她沒鬆開過的有力大掌,暖意不減陪着她陷入黑甜夢中。
好溫暖。
長史府賓客盈門。
張燈結綵彷彿過節。
和長史府臨近的三角衚衕裡,楊府亦是熱鬧喧闐,長史府分過來的賓客車馬擠滿半條衚衕,吳大壯領着楊府下人待客。
有近鄰好奇道,“這是辦什麼喜事這樣大陣仗?”
得了豐厚賞錢的賓客下人錯身而過,笑着答道,“長史大人喜得長女,今天辦洗三禮哩!”
哎喲一個女娃這樣愛重,打探的人嘖嘖驚歎。
比起外間熱鬧,雅源閣西廂小院已送走來探望的親友,與世隔絕般的安寧。
楊彩芽捂着包了頭巾的腦袋,仰着脖子往後躲步步逼近的曹卓,“你怎麼不去前頭招待客人?別靠過來,頭都沒洗好臭的!”
“我不嫌棄。”曹卓蹬掉短靴,長腿跨上牀,小心翼翼的將楊彩芽半摟進懷中,垂頭在她發頂落下重重一吻,“前頭有白叔有餘先生,有的是人幫我待客。我就想陪着你。乖,讓我好好抱抱。”
沒有人知道當他緊趕慢趕回到家,聽到媳婦兒生產不順時有多害怕。
他從不知道脊背發涼,魂飛魄散是那樣令人恐懼的體驗。
他甚至後悔要孩子。
他不能沒有彩芽。
心口彷彿又升起那種窒息難抑的尖銳疼痛,曹卓晃了晃腦袋不敢再想,他捧起媳婦兒仍有些發白的小臉,在她眉間脣邊落下一個又一個輕吻,“今天見了那麼多人累不累?南笙呢?”
南笙。
他們的女兒叫南笙。
因南而生。
是他們再續前緣的美好結晶。
楊彩芽仰起頭微眯起眼笑起來,懶得再管身上臭不臭,任由他不停親吻她,她笑着低聲道,“娘抱着洗三完就送回來了。剛餵過奶睡得正香呢。”
女兒生得艱難,落地卻十分健康壯實。
粉粉的小臉蛋見人就笑出嫩嫩的牙肉,咧嘴掛着晶亮口水,襯着臉頰擠出的小小肉窩,叫人看着心都要軟得化成水。
一雙漂亮的鳳眸和曹卓一模一樣。
權氏恨不得長在嬰兒牀邊。
曹卓聞言臉上漾開輕柔的笑,偏頭看向新收拾出來的壁花廚,和女兒一般的鳳眸似汪着一捧清泉,聲音輕柔,“小傢伙能吃能睡,你別揹着我又操心累着自己,知不知道?”
產房改成了月子房,她把女兒安置在就近的壁花廚,自己哺\/乳。
好在曹、楊兩家的女眷都是自己生養\/奶孩子的,她倒沒因不用奶\/娘而受阻。
權氏對曹卓搬到西廂小院,親自照看女兒更是沒有二話。
她覺得很幸福。
生產時的驚險就像一場夢。
楊彩芽輕輕點頭,往曹卓懷中蹭了蹭,擡頭伸手,去摸他消瘦的臉。
曹卓說,如果是兒子就叫憶北。
憶北。
北地京城、官裡村,那裡有他們的緣起,有再回首隻餘暖暖回憶的過往。
那裡是曹家的根。
如果她不是死遁,曹家未必不能衣錦歸京。
曹卓此次以特使身份再立大功,卻只上折要回了因他少年癡傻被朝廷收回的世襲千戶職。
那是他父兄用命掙來的功勳。
他拿回來了。
他說他不急,常氏在兩道的權勢不會被輕易變動,長史之上升無可升,這次他頂着各方壓力風險肯接特使之職,就是爲了日後前程。
有了這幾年的斐然政\/績,定國公已替他謀劃好,兩年後江蘇布政使退位,就是他高升之時。
原來當初餘先生的話是這個意思常一塵成方家婿,對上調任江蘇布政使的曹卓,自然會和曹家頻繁來往,政\/務相助。
曹卓說,我們,我們曹家就在南地紮根。
將來光耀門楣。
他要爲她掙一份誥命。
而世襲千戶職,他本來是留給兒子的。
經歷了她生產的艱難,曹卓雖不至於嚇成狗,卻不願再要孩子。
想到這裡,楊彩芽心間暖得發疼,她撫摸着曹卓的手微微用力,讓曹卓和她對視,“阿卓,等南笙大一些,我們再要個孩子好不好?我想爲你生個兒子。”
曹卓頓時後悔不該提什麼兒子。
他是看她產後睡了兩天兩夜,精疲力盡的樣子嚇得他手足無措,只能時刻陪在她身邊,不停說些輕鬆閒適的話,看她聽得歡喜精神,他才能稍稍放心。
他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佯咳一聲錯開視線,起身取來一個大匣子,“這些是我去武漢府前,在京城老字號訂的首飾。我不是答應過你,等生完孩子送你好看的首飾?喜不喜歡?”
說着不管不顧的一樣一樣往楊彩芽頭上戳。
頂着包着頭巾還被插成劍山的腦袋,楊彩芽嘴角抽抽,瞪着曹卓不說話。
曹卓有些訕然的收起首飾,打算利\/誘,“還有這幾張地契。現在河南道、兩湖地價便宜。我託西域安氏在河中府買了千頃良田,是記在你名下的。暫時讓安氏出人管着。等你出了月子,可以看看這田怎麼處置,挑個可靠的人過去管事。”
坐擁千頃良田的地主夢居然是她男人幫她實現的。
楊彩芽翹了翹嘴角,很快又嘟起嘴,一臉“老公我要替你生猴子”的表情。
曹卓難得汗顏,只得祭出殺手鐗,“那個橡果印章是怎麼回事?我去京中述職的時候還不知道,現在都不知如何向定國公交待。你說要怎麼轉圜纔好?”
楊彩芽眨了眨眼,滿臉無辜看一眼曹卓,隨即躺平挺屍。
曹卓又好氣又好笑。
其實那印章安六爺回來後,就交回餘先生手上。
還是問了展之和午陽後他才知道內情。
他瞞下此事,將橡果印章仔細收在外書房。
他媳婦兒真是本事。
給他刻私章還不夠,居然偷偷拓印贗品。
還好她媳婦兒主意正,攥在手上這麼多年也沒動過心思亂用。
幾年前一道無心的暗手。
幾年後卻救了他。
他還能說什麼?
這大概……就是他和她之間命定的緣分。
曹卓垂眸掩去眼底暗涌的情緒,替楊彩芽掖好被子,在她裝睡輕顫的眼上輕輕一吻,才輕步退出內室。
他想去看女兒,卻被老太醫堵在了門口。
老太醫笑得叼壞,“夫人特意交待讓老夫給大人問脈開藥,好好補補身子。”
藥箱裡滿滿的黃連。
楊彩芽悶在被子裡捂嘴笑。
曹卓眼角微翹,半晌笑嘆一聲,做了個請的手勢。
笑嘆飄散在空氣中。
又輕柔又甜蜜。
韋茂全忙得腳打後腦勺。
老爺說夫人出月子了,小小姐能出門了,要在小西市的畫舫補過沒趕上的中秋節。
韋茂全忙裡偷閒站在畫舫上望天。
嗯,今晚月朗風清,是個賞月的好日子。
至於月亮圓不圓,,如今長史府可真是人團圓,誰還在乎死物如何?
韋茂全袖着手靠着船欄嘿嘿慨嘆。
下層甲板傳來熱鬧人聲。
低頭一看曹家打頭,楊家、吳家、許家、黃家、安家和張三少奶\/奶陸續登上踏板,後頭還跟着李家那一溜小孫子輩。
再往遠處看,沈大人和盧大人的車架漸行漸近。
韋茂全登時跳起來,無暇望天,揚聲招呼人手準備開宴。
小西市亮如白晝。
兩層畫舫喧闐過半。
楊彩芽抱着南笙轉進小隔間,剛安置好睡得香甜的女兒,就聽身後傳來清淺腳步聲。
曹卓推開半扇窗櫺,夜風宜人。
“過來。”曹卓伸出手,拉着楊彩芽轉到身前,圈着媳婦兒倚窗看夜景,低沉的悅耳嗓音貼着她耳邊響起,“我媳婦兒真是能耐。沒想到船能被你這樣用。陳永福原先還心疼花大錢買了這艘船,如今不過幾個月的畫舫收益,就叫他閉緊嘴。”
陳大管事不過是忠心事主,心疼曹卓的錢。
楊彩芽皺了皺鼻子,仰頭靠在曹卓懷中。
“城郊能出一個小西市,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曹卓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語氣與有榮焉,“聽說市署準備擴建城郊,將來要建小東市……常一塵還想找你幫忙畫工造佈局?”
她打算找之前的匠人工頭,只說想法,實際操刀讓匠人工頭這些專業人士去弄。
她要過老公孩子熱炕頭的清閒日子。
如今不需要她再費心費力的謀劃生計了。
楊彩芽笑着轉身,伸手箍着曹卓的脖頸,輕輕拉低他,碰着他的薄脣含糊道,“以後我的能耐就用在你身上。現在我……好了,阿卓,給我個兒子吧……”
手下堅實的肌肉倏然緊繃。
楊彩芽笑倒在曹卓懷中。
她不怕生產的辛苦和艱難。
其實產後那種鬼畜級別的爽快\/感和達成感真是……難以言喻的酸爽!
何況依懷南笙的經驗,她大概是年紀小身體還沒長完,體質比較難受\/孕?
現在開始努力正正好。
楊彩芽吊着曹卓的脖頸晃,踮腳去咬他的下巴。
曹卓態度堅決的不爲所動。
一路木着臉回到家就繃不住了。
楊彩芽羅衫半\/解,紅着臉撩起紗褲,拿白滑雪嫩的小腿去蹭曹卓的健碩長腿,瑩潤小腳勾啊勾,“阿卓,生不生?”
生!
曹卓壓抑着低吼一聲,立時泰山壓頂。
楊彩芽啊嗚一聲慘叫,攀着曹卓的肩背輕輕笑。
屋外夜色沉沉。
婆娑搖擺的枝葉輕晃,樹影漸淡,露出被遮蔽的星空明月。
暮藍夜空中,圓月高懸。
次年六月,沈練大婚,福寧陳家與長史府曹家、江淮衛所督指揮使司督指揮使盧家漸成通家之好。
同年九月,常一塵大婚,所娶江蘇布政使方家二房嫡長孫女主動和長史府交好。
同年臘月,連任三任九年兩道觀察使的蕭翼進京述職,後調任歸京,兩道撤銷觀察使一職,將其政\/務、兵\/權分化三塊,由浙江布政使、江蘇布政使、福建布政使互協掌理。
第二年二月,朝廷封賞西紅柿、玉蜀黍推廣功績的旨意下達蘇州府府衙。
青山鎮縣令擢拔常州知府。
蕭翼、常刺史加封子孫世襲千戶職恩蔭。
虎子賜黃金百兩,特准入青山鎮戶房爲吏,其族林家村免十年賦\/稅。
白叔特封員外虛職(楊彩芽爲女子不能封賞),御賜石牌一座。
長史府賞黃金五百兩,御賜石獅一對。
同年間,石牌楊家,石獅曹家聲名大噪。
同年臘月,原江蘇布政使任滿擢撥吏部尚書。
第三年二月,曹卓擢升江蘇布政使調令下達。
同年三月,大郎餘然取童生資格。
同年七月,各市舶司口岸第一批官船滿載歸返,滿朝喧闐。
原觀察使治下水軍正式編入三大布政使轄地。
曹卓任江蘇布政使得掌軍\/權,大郎明志考取秀才後改入曹卓治下從軍伍。
池方正和江英江立入軍\/籍。
吳崖任曹府總領護衛。
同年年底,曹府嫡長孫出世,名憶北。曹卓爲權氏、楊彩芽請封誥命。
兩道盛世,揚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