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韜本來淡淡的表情立馬閃過一抹不悅,他皺着眉,“去哪兒?去多久?”
去哪兒,當然是去黃州了,上次無憂說過劉氏和耿迪秋曾在黃州出現過,她最近老是做夢夢到劉氏,而且夢都不是好夢,她心中實在是掛念,便想親自去尋。
“去找奴婢的娘,前些日子聽說了她的消息,我不想錯過。”
阮韜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不由分說的拉起阿文的手,隱隱有些顫抖,“你不許走,你要找人,我派人去幫你找,但你不能離開。”至少不要在這時候離開,她可知道,他這心裡,也只有在這小小的荷園,在她的面前,纔會舒坦些。
阿文哪兒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呢,只是她最近心中越發的不安了,就像是冥冥中有牽引一般,她覺得劉氏或許過的並不好。
“你一個人去也不安全,要不——你再等我段時間,等母親過了七七,我陪你一起去。”阮韜見她眼中的堅定之色,立馬就改了口退而求其次。
阿文面上一哂,“奴婢若是將少爺拐走了,只怕老爺和老夫人要全城通緝奴婢了。”
頓了頓,又正色道:“奴婢不是一個人去——有人陪同。”
自從上次在無憂家中一別之後,她就與無憂沒見過面了,無憂說過,他要去處理一些事情,雖然他沒明說,但阿文知道,他一定是去處理與那個主上的事兒了。
而最近,她終於得了無憂的消息,雖然不知道後者是如何處理的,可事情似乎是解決了。
她知道,若是她要求的話。無憂一定會陪自己走這一遭的,不怪她,因爲除了無憂,她實在沒有人能夠陪同了。
腦海中又閃過言慕略帶淺笑的一雙眼,心中閃過一抹莫名情緒,阿文眼前一虛晃,心口突然一陣灼熱的痛。她疼的‘啊’的一聲叫出來。跳了起來去掀衣服。
阮韜被嚇了一跳,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見阿文去掀自己的衣領。他臉上倏地一紅,忙別開臉,訥訥道:“你在幹什麼?”
阿文疼的齜牙咧嘴,衣領一掀。果然心口處已經一片殷紅,又是這玉環。她忙將玉環取了下來,拿在手裡已經是一片溫熱,似乎剛纔作怪的並不是它。
她端詳着玉環,腦海中莫名的閃過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她閉着眼要去抓住一些片段,待回過神之後,卻是大駭。那些記憶,分明不是她的。可畫面中的小女孩,明明是她沒錯的。
阮韜等了等沒見後面有動靜了,慢慢轉過身,見阿文一臉的呆滯似乎陷入了沉思一般,他拉着她的手搖了搖,“阿文——阿文?”
阿文猛地回神,手緊緊的拽着玉環,隱隱能感覺到一點燙手之意,她猛地站起身,從未有過的慌張,“四少爺,奴婢——奴婢有急事,先告退了。”說着人就朝外面跑去。
她的神色,像是受到驚嚇一般,阮韜擔憂不已,追出了院門,卻又不見阿文的蹤影了,左右四顧尋不到身影,只能壓下心頭的憂慮先回聽風居。
阿文跑到大街上,聽着人來人往的喧鬧聲,她突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跑出來了,只是心中有個恐懼的想法,讓她慌亂不已,一心想要找個人說說,可這時候,找誰呢?
你若遇到什麼難事,就去水鄉衚衕找我。
腦海中浮現出言慕的話,阿文想了想,就朝着水鄉衚衕去了。
水鄉衚衕不小,阿文來到衚衕外,卻不知要走哪兒了,她懊惱的拍着額頭,當時就應該問清楚到底是哪一家的。
可現在人都到這裡了,難道要回去,大腦還沒想出來要如何處理,腳卻不聽使喚的朝衚衕裡走去。
她挨着走過每一家,最後停在一個房門微微打開的四合院子外,從門縫中能看到裡面的景緻很是淡雅,難道是這裡?
阿文心中沒數,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看看,門卻突然從裡面打開,武清一臉冷淡的看着她。
“我來找——言慕,他在家嗎?”阿文面上帶笑,心中卻覺得自己真是問了個無比白癡的問題。
武清甩了個冷麪給她,轉身走進去。
門沒有關,阿文自動認爲這是請她進屋的意思,忙跟着武清走了進去。
言慕果然坐在院中,桌上已經擺了兩杯茶,阿文在他對面坐下,徑直了舉起茶杯飲下,心中的不安稍稍弱了些。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言慕關切道。
阿文張了張嘴,很多話都堵在心口,讓她不知道從哪裡說起,語言組織了半響,才緩緩道:“我——我擔心哪天我要走了,沒時間和你道別,所以提前來跟你說一聲。”
言慕似有詫異,“你要走?去哪裡?”
“這——去找我娘,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就來跟你說一聲,畢竟我們也認識這麼久了,打聲招呼還是應該的。”阿文笑了笑。
言慕沒有說話,又倒了杯茶遞給阿文,才道:“若是有什麼事,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吹口哨我便能聽到。”
阿文忍不住笑出來,戲謔道:“那我若是在千里之外,你也能聽見?你又不是順風耳。”
武清冷哼一聲,“閣主給你的哨子裡面有傳音石,這傳音石本是一對,無論距離多遠,只要吹響其中一隻,另一隻就會感應到。”
“這麼神奇?”阿文有些不信,卻得了武清不屑的白眼,她想,自己怕是被瞧不起了。
言慕伸出手,露出手腕兒處的一串小紫葉檀的佛珠,“另一隻傳音石便在這裡面,無論多遠,我都能聽到。”
阿文呵呵一笑,心中所有的煩躁情緒都沒了,她又喝了一杯茶,起身道:“謝謝,我先回去了。”
來時的慌張和不安,離開後卻是滿心的安心,她將玉環重新戴好,將那哨子捏在手裡,像是握住了整個世界那麼令人安心。
阿文一直等着無憂出現,然後和她一起去找劉氏,只是無憂卻遲遲不現身,終於,迎來了萬氏的七七,而蒲氏也終於如願的被扶正了。
香丹苑內,胡媽媽面帶擔憂之色,“夫人,吳媽媽已經離開了好一段時間,卻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老奴擔心會出什麼事,要不派人去找找?”
蒲氏想了想,吳媽媽是她從蒲家帶來的,逃出去也應該是往蒲家逃,便沉聲道:“找人去家裡問問她去過沒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常喜匆匆走進來,手裡帶着一封信,“夫人,老爺子傳信過來了。”
蒲氏面上微微一喜,接過了信,少頃,才冷笑一聲,“去告訴潔兒,她報仇的機會來了。”
阮子潔一收到消息,立馬就來到香丹苑。
“母親,真的有消息了?”還沒走進門,她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蒲氏將信遞給阮子潔,看過之後,她突然大笑,緊緊的抓住信,眼裡迸出濃濃的恨意,“這次,我要讓那賤人死無全屍。”
大清早的,阿文推門而出,迎面一股冷風吹的她瑟瑟發抖,她哈了一口氣,抱着茶壺往慈善苑去。
伺候了蔣氏用茶,她又去聽風居看了看阮韜的情況,蒲氏扶正之後,阿文擔心蒲氏會對阮韜行不軌,雖然她對萬氏沒什麼好感,可阮韜是無辜的,能幫着便多幫點。
走了兩個院子,回到荷園的時候已經快要正午了,阿文又縮回自己的房間,剛一進屋,門便被不是來自她的手的力道給關上。
她心中微微一緊,旋即又立馬放鬆,笑道:“我等了你一個多月,你總算是回來了。”
無憂在座上坐下,將腰間的長劍取下來放在桌上,“有些事沒處理好。”
“那現在呢?”阿文遞給他一杯。
無憂接過,喝了一口,才道:“已經沒什麼事了,以後——”便可以呆在你身邊了。他眼裡飛速的閃過一抹慶色,眨眼又恢復了正常。
馬上就要到臘月了,阿文想起去年也是臘月的時候她離開的,整整一年了,她嘆息一聲,“你上次不是說娘在黃州嗎,我想去找她。”
她身上的錢足夠她和劉氏和耿迪秋過平凡的一輩子了,何況錢沒了還可以再掙。
梅氏現在已經坐穩了位置,阮雲貴對這一胎很重視,王旭幾乎是日日都要去梅苑一趟,基本上沒有安全隱患。阮子君也被蔣氏視爲掌上寶,她要做的,都做完了,便沒了繼續留下的必要了。
“好!”沒有任何贅言,一個字,說明了他的立場,他會毫無條件的跟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阿文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說實在的,你雖然大多時候都冷着一張臉,可我看着你就是親切,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很奇怪,你們性子明明大相徑庭,卻總讓我覺得相似,等找到娘之後,你就跟着我們一起生活吧,我看你樣子也不像有家人,我們乾脆就湊成一家子,也熱鬧。”
無憂眼皮一跳,腦海裡都是那句‘我們乾脆湊成一家子’,一家嗎?他可以——成爲她的家人嗎?
他低垂着眼眸,就在阿文以爲他要不同意的時候,才微微點頭,不高不低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