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辦事很有效率,再加上汪氏那邊也一直在催,她很快就給朝中各位大臣附上的適齡千金和長輩女眷都發了請帖,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在御花園辦了個‘劉玄相親大會’。
“那個穿黃色衣服的是台州巡撫的千金,左邊的穿綠衣服的,是太常寺卿的千金,還有——”
馬氏一邊給劉玄介紹,一邊看他神色懨懨,似乎都不大感興趣,便調侃道:“母后在這裡說了半天,你也不吭個聲,索性你自己說,喜歡哪個?母后將她叫過來問話。”
劉玄勉強一笑,他的真正目標可沒有在這些女子當中,遂道:“母后您看着哪幾個不錯,就隨便問些學了什麼書,都會些什麼,最好不要只會琴棋書畫,像什麼醫道、武道、茶道,哦對了,還有軍事兵法方面的,能懂最好。”
馬氏錯愕,“你這是尋相夫教子的女子,還是尋行軍打仗的軍事,這尋常女子,誰會?”
劉玄撿了她話的空擋,“難道母后要給兒臣選個尋常女子?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了,兒臣可是未來的一國之君,能配得上兒臣的,除了剛纔兒臣說的那些,最好還能有寵辱不驚之心態,清淡如蓮之氣韻,若是尋常男子,或許只需要一個能相夫教子的即可,可兒臣並不尋常,身邊的女子自然也不能平凡。”
他這話雖然說是用來搪塞馬氏的,可腦海裡竟然就浮現了那麼一張時而清淡優雅如蓮,時而冷靜睿智似龍,變幻莫測更叫人捉摸不透。那種神秘中又帶着幾分人間的氣息,就像是飄渺在山間的濛濛白霧一般。
馬氏見他神情,心中已經瞭然明白,問道:“你是不是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了?”
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將他剛纔說的那些特點都囊括了?馬氏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
劉玄笑了笑。“兒臣哪兒有什麼心上人,只不過是在想還有什麼要求沒。”
馬氏哈哈一笑:“你可別再提要求了,再說下去,只怕母后找遍了九幽,也找不到你想要的。”
劉玄則不認同的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母后沒有發現這樣的人。就是因爲太平庸的世俗之人太多,淹沒了她,可這並不妨礙她本身的存在,只要站在人羣中,一眼望去。自然能看到。”
能站在人羣中還被一眼認出來的,除非是有傾國的容貌,那便是一身的氣韻姿態,馬氏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個雖然垂首,卻無半分卑微的女子,她猛地看向劉玄,聲音有些顫抖,“太子。你——”
劉玄不解的看着她,“母后何事如此驚慌?”
馬氏輕咳了兩聲,笑着掩飾。“沒什麼,你若沒看上眼的,就先去吧,回頭本宮再和太后商量合計。”
劉玄等的就是這句話,遂立馬起身,拱了拱手。“那兒臣就先退下了。”
他來到興德宮,問小安子道:“東西帶過來了?”
小安子點頭。從懷裡拿出一本《孫子兵法》,這是他讓阿文趁着閒暇之時重新整理的。
劉玄笑了笑。拿着書走了進去。
“父皇,上次兒臣說過看到一本奇書,名曰孫子兵法,兒臣已經讓人將此書修改妥善,請父皇過目。”
景公公將書遞給了劉昭。
劉昭眉頭緊蹙,一副沉思模樣,隨手翻了幾頁,臉上的表情卻生動起來,最後竟然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書,好書啊,總結的詳盡,且絲毫不拖泥帶水,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些等妙計,好書。”
景公公立在旁邊,也隨眼瞄了幾眼,笑道:“老奴看,這寫書之人,定是個國家棟梁之才。”
劉玄眼裡有些喜意,拱手道:“父皇,其實這本書,是司籍庫的阮司籍獨自一人編纂而成,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卻是比這些死板的書還要靈活而有用。”
“阮司籍?”劉玄淡淡的看着她,“你與那阮司籍可熟?”
劉玄立馬道:“只是見過幾次,但兒臣觀其氣質沉着,覺得不似一般女子,又無意看到她的這本書,這才斗膽帶過來給父皇看。”
劉昭淡淡道:“朕聽說,皇后今日召集了大臣的千金,要給你物色一位良睇,你心中可有好的人選了?”
劉玄略作嘆息:“兒臣其實並無這方面的心思,只是若真的依皇祖母的意思,還不如找一個能從旁輔佐兒臣的人。”
劉昭嗯了一聲,擺手道:“你先退下吧,朕回頭給太后說說。”
劉玄面上一喜,知道劉昭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曉後者的脾氣,若是有用之人,自然想要傾盡一切的收爲己用。
“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他拱手道,恭敬退下。
景公公試探着問道:“皇上,太子莫非是——”
劉昭看着手裡的兵書,陷入了沉思,阿文確實是塊寶,陽一閣的事一直都在進行着,雖然效果還沒有達到阿文所說的那般厲害,可卻已經是站在這個世界的前端了,他能預測到未來會是怎樣的輝煌,這樣的人,若是緊緊只靠一個司籍,就能留一輩子?
劉玄的話,似乎解決了他心頭的擔憂,若是能讓阮子君成爲皇家的人,那豈不是一輩子的寶貴財富!
他雙眼放光,對景公公道:“去,讓皇后結束了那邊的宴會,就說朕今夜在永安宮用晚膳。”
阿文來到德陽宮,崔氏正在給劉真縫嫁衣上的金絲線。
“娘娘疼愛公主,這些都是您親手縫上去的,公主去了天朝以後,看到這衣裳,也能當做是想念。”
崔氏嘆息一聲,放下手裡的活,“這些本宮都不想借他人之手,趁着還有機會,多給她縫兩針,這還有一個月,天朝的使者就會過來,不出仲夏,真兒就得嫁過去,本宮和她,也沒幾個日子相處了。”
紅雙遞給她手帕,勸道:“娘娘別哭了,保重身體要緊。”
崔氏笑了笑,“看本宮,這些日子也多愁善感起來,總是不受控制,你過來是想問那件事吧,本宮已經從皇上那兒側面打聽到了。”
阿文心中一緊,追問道:“怎麼樣?結果如何?”
崔氏看着她,嘆息一聲,“也不知是你的幸還是不幸,入了皇家之後,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阿文心頭咯噔一聲,這意思,是說劉昭已經確定了?她不死心的問道:“奴婢不過是個司籍而已,父親也只是個四品少詹事,能對太子有幫助的大臣大有人在,皇上可有說過是爲何?”
“皇上並沒有明確說,本宮也不好多問,可聽他的口氣,似乎是怕你被人奪走了似的。”
這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阿文苦笑一聲,福了福:“多謝娘娘,奴婢還得回去好好想想對策,還請娘娘這件事千萬保密。”
阿文走後,紅雙不解的問道:“娘娘,這嫁給太子有何不好的,何況還是地位僅次於太子妃的良睇,這日後若是太子即位,她至少也是個貴妃,可奴婢看她的模樣,似乎不大樂意啊。”
崔氏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你來宮裡的時候還太小,沒有真正接觸過外面的人,天下間並不是所有女子都會被權利富貴和名利所左右,她有睥睨天下的本事,卻不願意過那種勾心鬥角的日子。”
“那就和娘娘您一樣了,您不也是寧願在田間住茅草屋,也不願意住這深宮別院嗎。”紅雙嘆息道,心裡卻覺得,深宮裡的女人,都有自己的無奈。
然而誰的人生不是諸多無奈堆砌而成的呢,卻又能怎麼樣,若是無能力改變,那麼時間總會讓你學着接受一切。
阿文回到司籍庫,就鑽進自己的屋裡,腦海裡各種各樣的想法一一閃過,在牀上心焦氣躁的翻來覆去。
她不會就這樣真的嫁給劉玄了吧,還是個妾,雖然是良睇,可一想到還有個賈氏,她就渾身的不自在,不行,絕對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阿文嚯的起身,在屋內來回的踱步,想了想,還是拿起哨子吹了一口,沒多久,就聽到門外有響動,她立馬衝了出去,差點撞在迎面而來的言慕身上。
一個急剎車,她穩穩的停在言慕的面前,眨了眨眼,剛纔明明想好的說詞,這會兒卻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怎麼了?”言慕看出她有話要說,不禁問道。
阿文轉身進屋,言慕緊隨其後。
“沒什麼,就是——最近遇到件事兒,想找你來商量商量。”阿文在凳子上坐下,倒了杯茶遞給言慕。
言慕擒着茶杯,笑問道:“出了什麼事?”
“我——”阿文欲言又止,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說什麼,也不清楚自己想在言慕這裡得到什麼話,可是不說,心裡卻又覺得憋着難受。
頓了頓,才繼續道:“我聽說,太子最近一段日子,恐怕要納良睇,那個人,我覺得有可能是我。”
言慕眼裡迅速閃過一抹異色,擒住茶杯的手指不禁加重了幾分力道。
他放下茶杯,起身道:“我突然有些急事要處理,回頭再來看你。”
阿文錯愕的看着他連凳子都沒坐熱就這麼走了,這就是他的反應?聽到她要嫁給別人了,他竟然無動於衷?
不知爲何,阿文心頭一股莫名的怒火正在蹭蹭蹭的往上冒,卻沒有注意到,放在桌上的茶杯,竟然硬生生的裂了幾道縫兒,似乎只需輕輕一彈,便能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