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看了半晌那蓋着大紅官印的紙張,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她盼了五年,奮鬥了五年,到最後也不過是用一具身子換來了這麼一個東西。她澀然的笑笑,道:“大抵,還是值得的吧。”
曼曼是想離開這裡的。
已然別無留戀,她得打起精神,爲自己以後謀個出路。她是絕對不會再去哪家做丫頭的了,可是拿什麼養活自己?
陳雲端把她攢的那二十五兩銀子還給了她。
曼曼掂量了掂量,到底還是問了一句:“我那兩位爹孃和小弟……”
陳雲端只莫測高深的笑笑,道:“不勞你費心,自有人照顧他們的衣食起居。”
那就足夠了,可見根本不是本尊的親生爹孃。
幸好自己當初沒那麼濫好心,否則現下自己一文不名,受罪的是自己。
但她沒處可去。回去尋找真正的蘇老爹?只怕這會是親人相見的欣喜,要不了多久就會重新發生賣女兒的慘劇。沒辦法,親情再濃厚,也架不住現實的殘酷。就像陳雲端說的,陳雲正如今夜夜春,宵,已經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了。
對於陳雲端的話,曼曼沒細想。真的也罷,假的也罷,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和他之間本來就是不可能的,陳雲端的挑撥,也不過是讓她死心,主動遠離陳雲正而已。
其實這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不是一朝失身,就非得在一個男人身上拴死的女人。就當節操碎了,被狗吃了吧,那玩意真的沒啥用。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沒有救世救人的心,說穿了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只想着自己能過上安逸的日子,哪怕是種田呢。
這裡還算好吧。
起碼還算平靜,人也善良,因爲陳雲端這位遠房親戚的忽然資助,倒是讓闔村的人對曼曼都有些討好的意思來。
曼曼也很大方,她把那些吃的、喝的,分成幾小份,送給了附近的鄰居。不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嗎?尤其是張大娘家,她還特意送了一套桌椅。
橫豎她自己也沒什麼用,送給張大娘家,他們或是娶親或是待客,都是挺有面子的。也不乏報恩之意。
張大娘感激不盡,好話說了一籮筐。
既然陳家不來騷擾她了,曼曼打算進城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生意可做。因此天一擦黑,曼曼就熄燈睡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她聽着院外有動靜。曼曼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就聽見自家的門在輕微的響動。似乎是銳器撥動着門栓。
曼曼駭然的想:進來歹人了?
就說陳雲端沒安什麼好心,送那麼多東西,旁人瞧了不眼紅纔怪。誰讓她隻身一個弱女子呢,這不就有賊人上門來偷了?
曼曼不敢出聲,悄悄下炕,趿上鞋出了屋,摒着氣打算從後門出去。似乎聽見了她撥動門栓的聲音,外面的人便急躁起來,罵道:“那小娘們醒了,弟兄們手腳快點,別讓她喊起來。”
還不只一個。曼曼越發心焦,可是越急越亂,又因爲天黑,她竟怎麼也撥不開門栓。說時遲,那時快,前門怦一聲被人撞開了。
曼曼尖叫一聲,大叫道:“誰?來人啊,救命——唔。”
一個黑影撲過來,將曼曼撲到地上,大手一捂,就把曼曼的嘴給捂住了。
曼曼聞到了濃重的汗臭味。
她憤怒的掙扎,可那人力道極大,按住她就跟按個小雞仔一樣,同時吩咐人:“快點,把值錢東西都拿上——”
曼曼唔唔的要說話,但那人的手捂的極緊,一個清晰的音都發不出來。曼曼想說:我把銀子都給你們都行,可千萬別謀了財之後再要了我的小命啊。
她想的太天真了,那些人都是打家劫舍的慣家子,很快就把她的所有家當都搜了出來,其中一人還罵罵咧咧的道:“這小娘們果然有些家底,只可惜了這些死物,不當吃不當穿,拿又累手……”
捂着曼曼嘴的男人道:“少廢話,趕緊走。”
其中有人問:“這小娘們怎麼辦?”
那男人猶豫了一下,道:“橫豎她也沒看清咱們,算了。”
沒等曼曼鬆口氣,就聽一個人道:“那也太便宜她了,哥幾個都好幾個月沒有女人,瞧這小娘們細皮嫩肉的,比城裡館子裡的小*婦都漂亮幾分,大哥,要不咱們開開葷得了,總不差這一會兒……”
曼曼險些沒暈過去。
她其實已經快窒息而死了。
身後的男人手大的能蓋住她半張臉,黑燈瞎火,就那麼一捂,不只捂住了她的嘴,連鼻子都罩住了,她勉強呼吸,還是覺得胸口漲的難受,要不是覺得他們快搶完了,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聽這男人滿嘴裡都是淫邪的話,便強烈的掙扎起來,到最後索性用頭不斷的撞着門扇。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身外之物無足之重的話了,與其被這些歹人輪,她還不如死了呢。
被稱之爲大哥的男人沒說話,閒着的一隻手就順着曼曼的腰身撫了上來,嘴裡喃喃的道:“哥們手裡有了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別說,這女人腰夠細,胸也夠大嘿……”
曼曼氣急敗壞,豁出去用手肘搗他的心口,用腳踩踏他的腳,踢他的腿。這男人吃痛,便也氣惱上來,罵咧咧的道:“臭娘們,你竟然敢動手,看哥幾個不整死你——”
他說着就抓着曼曼的頭髮,將她倒拎過來,摜到地上,三下五除二的扒着她的衣裳,吩咐另外的人:“別愣着,外面守着去。”
其餘幾個有些不甘,但想着早晚也能輪到自己,便退了出去。剛出去關上門,就聽得外面一聲慘叫,接着有人便喊:“大哥,風緊,扯乎——”
這男人正對曼曼上下其手,聽這話便知道外面有人,掐了一把曼曼的細腰,很是不甘心的道:“先饒了你,下次——”
聽着院外怦怦啪啪的,也就顧不得曼曼了,開了後門奪路而逃。
曼曼呆呆的躺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被罰到這個人吃人的世界,先是沒有人身自由,如今有了又一無所有,好端端的被人惦記上連夜打劫,還差點被人強*。
想要活着怎麼這麼不容易呢?想要開心的活着怎麼這麼不容易呢?
前思後想,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自怨自艾,那淚就更止不住了,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一時又想到陳雲正,都是這小屁孩兒心血來潮,害得她這麼慘。
可不是他,就算她早就出了陳府,比現在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脈沒有資金,沒有空間沒有金手指,她拿什麼一夜暴富啊?
可越是委屈傷心,就越是想到陳雲正對她的好來,也就越發記得清晰他說過要相信他,他會庇護她的話。
她現在受苦受難呢,可他在哪兒?傳說中不都是英雄救美,只要女主受難,不管男主在哪,用什麼方式,都能詭異的傳送到女主身邊嗎?怎麼她就沒這福利呢?說不定這會兒陳雲正正和別的女人********,樂此不疲呢。
不是她相信陳雲端的話,而是愛情本就是縹緲的東西,不頂吃不頂喝,又拿不住看不着,一點有形的實質的都沒有,多少戀人在一起時情比金堅,一量分隔兩地,立馬勞燕分飛?又或者被生活挫磨,很快就成了貧賤夫妻百事哀?
陳雲正也是人,還是沒成熟的孩子,她又不是什麼絕世紅顏,他憑什麼就因爲小時候的賭氣認定她就一輩子都不再更改?
曼曼正勿自傷感呢,屋子裡有了光線,張大娘持着燈,纔看清地上躺着的曼曼,倒是驚叫了一聲,忙放好燈扶她起來道:“曼曼,你這是怎麼的了?你——”纔看清她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立時哭天抹淚起來:“這些遭天殺的,怎麼能這麼對你?曼曼,你,你可受苦了……”
她這一哭,極爲悽慘,倒好像被強*的人不是曼曼而是她。
不知怎麼,聽着她這樣撕心裂肺的哭,曼曼倒沒那麼傷心了,她抹了抹被眼淚模糊了視線的眼,道:“張大娘,我沒事。”
曼曼也覺得自己矯情了。畢竟沒受什麼傷害,何至於就哭的如喪考妣?她掙扎着站起來,問:“張大娘,你怎麼來了?”
張大娘這纔想起正事來,道:“唉喲,你不說我倒忘了,牛兒還在院裡呢,聽見你這院有動靜,我們就醒了,怕你這邊來什麼歹人,便叫牛兒和他爹過來瞧瞧,誰想還真就遇上歹人了。牛兒打跑了幾個賊人,只怕這會兒還在院子裡呢。”
張大娘跑了出去,很快就哭起來:“賊老天啊,你咋就這麼不長眼呢?好人沒好報,惡人活千年啊,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你趕緊睜開眼醒醒啊——”
曼曼心就咯噔一聲,頭也嗡嗡的發沉,她踉蹌着奔出去,發現張大娘懷裡正抱着緊閉雙目,額頭見血的張大爺在放聲號哭。
曼曼心想:不會是死了吧?
那血還在順着張大爺的額頭滴滴嗒嗒的往下淌,怵目的腥紅,曼曼只覺得有一股噁心感,從胸口一陣一陣的往上涌到喉嚨,她捂住自己的嘴。
她不應該害怕的,她不應該尖叫的,她更不應該昏倒的。
可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般沒用。
曼曼撲通就軟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