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終於鬆開了一直抓着身下被褥的手,如解脫了般將自己平攤在牀上。手指痠疼,這會兒才覺出來手指僵硬的發疼。
終於生出來了。
她真以爲自己跨不過這道坎了,那種無助而又無能爲力的感覺,再加上疼痛,要把她逼瘋了。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因爲自己的沒用而讓母子受到損傷。
幸好,幸好,她挺過來了,孩子和她一起跨過了這道難關。這孩子還是挺體恤她這個做孃的。
曼曼睜着眼睛,熱淚從眼角滑下來,她說不出的激動。好想看看他,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產婆把手放到她的腹部,輕輕揉了幾下,她能感覺到身下有熱流脫離而出,聽產婆低聲說了一句:“好了,很順利。”
另一個產婆在一旁照顧着孩子,輕柔的動作發出了輕微聲響,卻聽不見孩子的哭聲。曼曼想轉過身看看,卻渾身疼的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啪一聲響,似乎是產婆的手拍在了孩子身上,孩子哇的哭了一聲,卻很快又歸於沉寂。她竭力的掙着欠起身,產婆便笑眯眯的把被強褓裹緊的孩子舉到她面前,道:“恭喜姑娘,賀喜姑娘,是位哥兒呢。”
曼曼點點頭,笑着想說什麼,淚卻已經滑到了嘴角。她頹然躺下去,心道:“他好乖啊,一點都沒哭呢。”
產婆細心安置好了曼曼,門被推開了,聽着有人低聲耳語,接着添丁走進來,對曼曼道:“姑娘,這是在火上一直燉着的雞湯,您喝了趕緊歇着吧。”
曼曼硬撐着坐起身,喝了濃濃的雞湯,問添丁:“六爺呢?”
添丁笑着道:“六爺一直在門外候着呢,聽說添了個哥兒,高興得不得了,已經叫人打賞了兩位媽媽,府上也人各有份……這會正抱着哥兒不撒手呢。”
他這樣高興,是承認和接受了這是他的兒子了吧?
這幸福就在手裡,簡直讓人不可思議。想着陳雲正看見孩子的驚喜,曼曼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真好,有陳雲正,有孩子,有現在這樣穩定的生活,自己是真的沒什麼可奢求的了。
曼曼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安心的闔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的很沉,曼曼醒來時天還是黑的。身上已經沒那麼虛弱了,只是還有點疼。曼曼睜開眼,便看見了陳雲正。
她有點驚訝的望着他:“你怎麼來了?快出去,這裡不是你待的地兒。”
陳雲正微微笑笑,低下頭親了親曼曼,道:“不怕,我就在這陪着你,你想吃什麼?”
曼曼很喜歡他在身邊陪着,便伸出手,陳雲正很快就將她的手握住。她朝着他微笑,眼睛裡滿滿都是幸福和滿足。
陳雲正撫着她的發頂,道:“辛苦你了。”
曼曼搖搖頭:“辛苦也值得,孩子呢?”她四下環顧着尋找着孩子的蹤影。
陳雲正臉上的神情有點僵,卻只是一剎那,他便柔聲道:“睡着了呢,你要想見,等你身子養好些,他醒着的時候再見。來,先吃點粥,喝點湯。”
陳雲正很溫柔的把曼曼抱起來,替她墊上隱枕,又在她胸前墊了一條幹淨的帕子,端過碗,用勺子攪了攪,細心的吹的不涼不熱了,才遞送到曼曼嘴邊。
曼曼笑的整個身子都在震動。
陳雲正奇怪的問:“你傻笑什麼?”
曼曼指指自己前襟的帕子,道:“這是什麼?你拿我當成小嬰孩兒了?”
陳雲正笑道:“只要你好好的,拿你當成什麼都好,來,吃粥了。”
曼曼聽話的張嘴含住勺子,抿了一口粥。
陳雲正不太會服侍人,也從沒服侍過人,但他在認真的照顧着曼曼。兩個人不怎麼說話,只彼此含笑對望,就有情意在其間涌動。
曼曼道:“你別光顧着餵我,我看你眼睛都青了,是不是沒休息好?你吃過晚飯了?”
陳雲正道:“沒關係,爲了你,這點辛苦算什麼?我早吃過了。”
曼曼心疼的撫了撫陳雲正的臉頰,道:“你別這麼煎熬你自己,又不是沒人服侍我……你能時不時的陪我說說話就好了。前些日子你不是挺忙的嗎?別爲了我耽擱了要緊的事。”
陳雲正把粥碗擱到一旁,端起雞湯細細的吹淨了上頭的浮油,垂下的睫毛又長又密,更顯得他這張俊美的臉引人耳熱心跳。
他並沒接曼曼的話,只舀了一匙雞湯,哄着曼曼道:“喝湯。”
曼曼抿了口雞湯,伸手接過湯碗道:“別餵了,我自己喝吧,喝完了湯你也去歇着。”
陳雲正意味不明的在一旁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虛弱了,曼曼還是覺得倦,喝完雞湯就又有些睏倦,她有些戀戀不捨的望着陳雲正,不無懊惱的道:“我怎麼又想睡了,可我還沒看見孩子呢?他現在怎麼樣?還在睡嗎?我不想睡,我想讓你陪我說說話……”
陳雲正抱她躺好,替她掖好被子,道:“你剛生產完,身體正虛呢,多睡能讓你儘快恢復。孩子……很好,有奶孃照顧着,吃的好睡的好,你別白擔心。我不會走,你就是睡着了我也一直在呢,睡吧,乖。”
曼曼不無委屈的道:“可我還想親自喂他奶呢。”她揉了揉有點漲的胸,她已經開始漲奶了,可是孩子一直睡着,怎麼喂呢?
陳雲正伸手撫了撫曼曼的眉眼,聲音有點低沉:“不許喂。”
曼曼有點愕然:“爲什麼?”
陳雲正邪邪的一笑,俯在曼曼耳邊道:“這兒是我的,你要漲,我替你——”
沒等他說完,曼曼就一巴掌打開了他,紅着臉道:“別胡說。”
陳雲正低低的笑起來,那笑聲裡蘊藏着無限的風流,有如春風吹皺了一池春水,笑的曼曼心底癢癢的,連躺都躺不住,只得沉下去,一直把自己沉進柔軟的被子裡。
陳雲正笑道:“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想歪了反倒賴到我頭上,我是說,如果你覺得漲,我替你揉揉——”
曼曼卻只是不吭聲。她不可能把“母初乳最有營養,能夠提高孩子免疫力”這種理由講出來,只得紆迴的道:“可能是我的一點私心,我總覺得,喂他一口奶,纔算全了母子的情份。”
陳雲正揉亂了曼曼的頭髮,無耐的道:“行了,別多想了,會有機會的。”
兩人絮絮的說了會兒話,曼曼抵不過倦意,沉沉睡去。陳雲正握着她的手待了半晌,看她睡熟了,才起身出門。
添丁悄悄進門,把托盤和空碗撤下,再回來時,見陳雲正背手站在門邊。添丁福身行禮,道:“六爺,蘇姑娘的藥還繼續熬嗎?”
陳雲正倏的轉身,眼裡一道凌厲的寒光激的添丁一個踉蹌,差點把手裡的托盤摔到地上。她強忍着打顫的衝動,牙關緊咬,還是有微微的響動泄露了她的害怕。
陳雲正道:“不用了,停了吧。她歇了兩夜一天,也該夠了。”
“是,奴婢遵命。”添丁如蒙大赦,巴不得這就離開。陳雲正卻已經挪了視線,沒什麼溫度的道:“你要記得,當初是誰留下了你的命……”
不用他提醒,添丁也知道:“蘇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謹記在心。”她知道是蘇曼曼替她求的情,所以才僥倖得以留下來。如果不是陳雲正偶爾露出這麼陰狠的眼神,其實添丁還是很慶幸能夠留在這服侍曼曼的。
畢竟曼曼脾氣好,性子柔和,對下人也不苛刻,就算是偶爾做錯了事,她也從來不會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男主人雖然厲害,但好在是個正常人,眼裡除了蘇曼曼,便再容不下別的女人。對於從沒有非分之想的添丁來說,這就意味着無比的安全,她不必擔驚受怕哪天自己會被男主人惦記上。
陳雲正瞄了誠惶誠恐的添丁一眼,多此一舉的解釋着:“曼曼身子虛,儘量讓她多休息。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不用爺教你吧?”
“不,不用,奴婢明白。”添丁迅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安神藥停了,想必明天一早蘇姑娘就會按時醒過來,還怎麼讓她多休息?她必然要問到小少爺的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個,自然是讓她分神、分心的話一律不該說。
陳雲正說完這話,便揮手叫添丁退下,他則又在外面站了半晌,才重新邁步回了屋。
二月下旬的夜,陳府裡格外寂靜。偶然有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啼,卻打擾不到沉睡着的人們的美夢。
他用手指輕輕描驀着曼曼精緻的五官,似乎帶着電流,每一下都傳遞着他的愛戀。他癡癡的盯着曼曼的眉眼,想像着這張嬌顏盛妝打扮起來該是如何的驚豔?
她的皮膚很白,如果穿上大紅的嫁衣,一定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儘管生下孩子才兩天,可她的身材就跟泄了氣的皮球,迅速恢復了原狀。只除了稍微有點豐腴。
可是胖點更好。陳雲正撫摸着曼曼手臂上的軟肉,嘴角上揚,輕輕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