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送上門

從外院進門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婦。步履有些遲疑,神情也有些猶豫,乍一看倒像是走錯了門的。

見着了溫師母,更是受了驚嚇,登時就停在那,一動都不敢動,好像溫師母是洪水野獸,稍微一動,她就會轉身而逃。

溫師母一掠鬢髮,迎着明亮的陽光微訝的問道:“不知你是哪位?來找誰?”

那少婦便匆匆的朝着溫師母行了一禮,道:“妾身祁,呃,不,陳祁氏,是來尋妾身的六弟妹,閨名曼曼的,勞煩媽媽通稟一聲兒……妾身是她的三,三嫂。”

溫師母的訝然之色越深,上下打量着祁氏,疑惑的道:“你是,陳家三奶奶吧?”

祁氏不知眼前的中年婦人是誰,一心要給溫師母留個好印象,因此對溫家的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忙道:“正是妾身。不知媽媽如何稱呼?”

溫師母知她錯認了自己的身份,見她一副嬌嬌怯怯的模樣,不欲與她爲難,便輕笑解釋道:“我夫家姓溫,弟子們都願意尊我一聲師母。你要找的曼曼是……言直的媳婦吧?”

祁氏不曾答言,先紅了臉紅了眼圈,忙行大禮,道:“妾身有眼無珠,不知您就是溫師母,多有怠慢,請溫師母大人大量,別跟妾身計較。我來正是來找六弟妹的。”

溫師母哦了一聲,將木盆放下,把她往裡邊領:“進來坐吧,站在外邊也夠熱的,瞧你倒像是走了一路,進去喝口茶潤潤嗓子。”

祁氏羞窘不已,此時不敢回話,一副乖順小媳婦模樣跟着溫師母往裡走。

溫師母見她連頭都不敢擡,因着路面不平,幾次都差點摔跌,便笑着道:“你是蔓兒的三嫂,便也不是外人,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趟便熟悉了。可是不巧,蔓兒病了,不方便見客。”

祁氏結結巴巴的問:“病,病了?”

她早得了陳雲方的吩咐,誓必要見到曼曼,把她磨回陳家去的,因此並不信這話,只當是溫師母替蘇曼曼打遮掩尋的藉口罷了。她一向裝可憐慣了,做這些事、做出這種可憐焦急的神情是手到擒來,當下便急切關心的道:“不知,是,什麼病?要不要緊?”

四下一望,才恍然大悟。不怪她一進來就錯認了溫師母是管事媽媽,只因爲這院子裡竟一個服侍的丫頭都沒有。這溫家好歹也盛名在外,怎麼內裡這麼寒酸?

祁氏心下鄙薄,面上卻道:“不,不如妾身去瞧瞧六弟妹,別的幫不上,熬藥、端茶、遞水,總是可以的。再不然,妾身邊還有幾個得力的丫頭,一併來給溫師母幫個忙,您意下如何?”

溫師母自然不會同意,她微微一笑道:“我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爲,你家溫先生也喜歡清淨,故此這後院一個多餘的人都沒有,就是蔓兒,在病中也要清淨,故此她身邊的丫頭都讓我打發了,你遠來是客,又是蔓兒的三嫂,怎麼能勞動你服侍蔓兒?”

祁氏便垂了頭,做委屈狀,道:“倒是妾身的不是了。昨日六弟妹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出了門,一天一夜未歸,也不曾有半點消息,更不曾留下隻言片語,妾身擔了一日一夜的心,還是聽說她來了這裡,這才一大早冒昧來打擾,就是想瞧瞧她可還安好?”

祁氏幾句話一出口,便把曼曼塑造成了一個不懂事,刁蠻任性的形象樹立起來了。

溫師母便歉然的道:“不怪蔓兒,她只是過來看看我,不想那馬車在路上受了驚……你也知道小女孩兒家家,雖然已爲人婦,可哪受過這種委屈?又氣又急,只說好好歇一歇也就好了,誰想午睡未醒,倒又發起燒來。昔日在孃家時,我和先生把她寵壞了,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大會與人虛與委蛇,生就的一副簡單天真的直腸子,真是讓人發愁呢。幸虧三奶奶你不是外人,我也就舍下這張老臉,還請你多多照顧我們蔓兒。我和溫先生積畢生之力,也只餘此女一個,只要她過的好,過的開心,我們夫妻二人做什麼都不重要。”

溫師母這話雖然綿軟,可句句針針見血,堵的祁氏無話可說。

她一口一個蔓兒,又講起從前往事,煞有介事,讓祁氏很懷疑這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蘇曼曼了。

話裡話外,是陳雲方不該客大欺主,把主人家趕出來倒罷了,還要追到人家孃家,真當孃家沒人麼?

溫先生和溫師母只有一女,若有人敢欺負曼曼,他們兩個便不肯袖手旁觀,要出手相助了。

祁氏沒有陳雲方的臉皮厚,聽這話便訕訕的。她坐了一會兒,又道:“妾身和六弟妹很是投緣,不說一見如故,也相差不遠了。妾身既來了,總要看上一眼才安心。”

溫師母還是那樣平靜、從容:“都是一家人,三奶奶何必客氣?曼曼病了,也就愛吃一口我熬的小米粥,我親手醃的鹹菜,剩下的,就是山珍海味,異世奇玩,這會兒只怕也動不了她的心。”

祁氏便把手縮進了袖子裡,屁股底下如同紮了根針,坐立難安起來。陳雲方就是來耍無賴來了,見溫先生還肯收斂,裝的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卻私下囑咐她來後院鬧事,自然也就沒打算給溫師母帶見面禮。

誰想溫師母會如此世儈,竟然張嘴就討禮呢?

更讓祁氏尷尬的還在後面。

她雖然柔弱,卻非常堅持的要留下來幫溫師母忙。溫師母一慣溫和客氣,也就不拒絕,便自若的去洗衣服。

祁氏從來沒做過粗活。固然陳雲方百般刁難,可她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精神上的折磨,丫頭們當面不屑,背後嘲笑,但到底還有人服侍。

因此逞強的後果就是狼狽不堪。

洗衣服洗的不乾淨,溫師母並不挑剔,只寬容的笑笑,接過去再洗一遍。祁氏便去打水,可是溫師母家只有一口深井,祁氏看着只有鄉下村裡才用的轆轆和碩大的木桶,對着井底那幽深黑亮的井水就是一陣眩暈,幾乎就要不受控制的倒摔下去。鎮定了片刻,勉強把桶放下去了,卻因爲力道沒控制住,那桶是牽着轆轆下去的。

舀了半天也只半桶水,祁氏兩手握着轆轆手柄,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提不上來。幾經折騰,兩臂痠疼,沒支撐住,那半桶水又跌回井裡。

桶落到了井裡。

這已經不是祁氏努力就能改變的尷尬了。

溫師母還是那樣寬容,將桶撈出來,重新系好繩子,提了滿滿一桶水。祁氏自覺無用,便主動的上前要把這桶水提到院子裡的水缸前。

自視甚高,又不自量力的下場便是那水翻了一半,將祁氏的衣服下襬和鞋子浸了個透溼。

好不容易溫師母洗完了衣服,祁氏又堅持要幫祁氏做飯。很可惜,事實再一次證明她就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少奶奶,面用的太多,潑灑的到處都是,切菜又切傷了手指,最後只得淪爲燒火丫頭,可除了一臉的灰黑,火還是熄了。

這頓飯做得祁氏淚流滿面,最後還是聽從了溫師母的建議去小廳歇歇。看看四下無人,祁氏忽然就站起來,喃喃的對着空氣道:“妾,妾身,想,隨便走走,不要緊……的吧。”

她此來本就不是受溫師母刁難的,如果她找到了蘇曼曼,那便是大功一件。

不知道是祁氏的運氣好,還是溫家院子不大,總之祁氏三繞兩繞,穿廊過街,繞過假山,過了湖邊,正自茫然之際,一擡頭,竟遇到了曼曼身邊的司玲和司瓏兩個丫頭。

得見這二人,祁氏喜出望外。這兩人是蘇曼曼身前的大丫頭,她二人既在這裡,顯見得蘇曼曼也在。

因此祁氏頗有些喜氣揚揚的迎上前,道:“六弟妹身子可安好些了嗎?吃過飯了沒?有沒有想吃的?我聽溫師母都說了,這六弟妹也太外道了,我是她的三嫂,又不是外人,便是病了,也該在家養病,怎麼好來打擾溫先生和溫師母呢?”

司玲和司瓏互相看了一眼,心道:這人還真是不知道討嫌二字怎麼寫,在家裡鬧還不夠,還要追到溫家來。

司玲是不屑給祁氏好臉的,只啐了一聲,道:“好生晦氣,我說今兒這麼倒黴,一定是早起樹上那隻討厭的烏鴉叫的,把我的好運都給叫沒了,罷了,我回去歇着吧,免得看見不該看見的,沒的噁心。”

司瓏拉她不及,只得罷手,上前迎着祁氏屈膝行禮,道:“三奶奶,您怎麼得空來了?”

祁氏笑道:“聽說六弟妹病了,我這心裡好生不安,這不就立刻來看望六弟妹了嗎?”

司瓏道:“難爲三奶奶記掛,我家奶奶好多了,只是胃口不大好,嫌藥味太苦,得尋些蜜餞、杏脯之類的……三奶奶若是得閒,不如替我家奶奶勞動一趟?”

祁氏神情一僵。這擺明了是不待見她,要打發她走的前兆。當面就做痛恨狀的司玲固然可恨,可這面上一團火,實則心裡一把刀的司瓏更加可惡。

但這也難不倒祁氏,她一邊望司玲去的方向張望,一邊道:“哦,這樣啊,也好,原本我是打算給六弟妹拿些吃食來的,可也不知道六弟妹愛吃什麼……現下這樣倒方便的多了,六弟妹想吃什麼,我便去給她買,免得她不中意。還有沒有?我一併記下,回頭一起送來。”

司瓏笑道:“三奶奶這話倒是說岔了,並非是我家奶奶要跟三奶奶提什麼要求,不過是奴婢雜務纏身,一時騰不出時間來,三奶奶又熱心主動的要幫忙,奴婢才隨口這麼一說的。其實是不敢勞動三奶奶的,您若不得閒或是心裡不情願,奴婢送您去前邊兒吧。”

祁氏領教過司瓏的伶牙利齒,被她刺的難受,又不敢承認,只得道:“瞧你這丫頭,好利害的一張巧嘴,我怎麼會不願意呢?”

司瓏望望天,自言自語的道:“奶奶也是時候該喝藥了。”說罷便直咄咄的盯着祁氏瞧。該吃藥了,自然也需要蜜餞杏脯,您老人家還好意思擱這賴着不走嗎?

祁氏便哦了一聲,笑道:“是了,我這就叫人去買。”她自是知道曼曼不缺她的蜜餞,可司瓏一副非她不可的架勢,祁氏也只得忍氣吞聲。

不過這也難不倒她,祁氏轉身去了前面,跟溫師母陪笑道:“讓溫師母見笑了,我不小心走迷了路,這麼久纔算找回來。”

溫師母並不追究她去了哪兒,只寬容的笑笑道:“索性這院子不大,走幾步也就到頭了,就算是走錯了,也不過多走幾步便可折回來。時辰不早,一起用飯吧。”

祁氏還裝腔作勢的道:“這,六弟妹不能起身嗎?要不要我給她送過去?”

溫師母笑道:“不用,她身邊自有貼身丫環替她做飯。”

祁氏隨同溫師母入座,卻只有她們兩個。祁氏頗有點坐臥不寧的道:“三爺……”

溫師母道:“陳三爺在前院,由溫先生陪着呢,我已經叫人送了飯菜過去。”

祁氏不由得有點失望。她雖然恨陳雲方,可乍離了他,她竟深覺恐慌,很不踏實。想了想,便起身叫了其中一個丫頭,吩咐她去替曼曼買蜜餞和杏脯。

那丫頭名義上是祁氏的丫頭,其實也是在陳雲方身邊服侍過的,只不過沒有過了明路,才勉爲其難的服侍祁氏而已。

祁氏支使不動她,就算不得不服侍祁氏,她也動輒摔摔打打的。這會兒是在溫家,這丫頭還是冷了臉,道:“喲,我說三奶奶,您就是再犯饞癮,也不好在這當口就要吃零嘴吧。說的好聽點,別人只當是您有了好消息,不知道的,還當您太淺薄,這麼一會兒都忍不得呢。”

祁氏已經習慣了隱忍,丫頭們再出言不遜,她也拿不出主子的款來,這會兒實在氣不過了,也不過是蹙了下眉頭,道:“我不過才說了一句,你就拿這許多話來堵我。我知道,我支使不動你,罷了罷了,我叫旁人去,等見了三爺,我只說你不願意在我身邊,請三爺替你另挑個地兒,請你另謀高就吧。”

這丫頭一聽,便柳眉倒豎,一頭哽咽一頭便哭訴起來:“奴婢不知道三奶奶是什麼意思,奴婢也不過只說了兩句,還是爲着三奶奶好,三奶奶怎麼就說起要跟三爺告狀,攆奴婢走這話來了?這是在外坐客,不比在家裡,若三奶奶言行舉止失當,丟的也是三爺的臉面。若是三奶奶不樂意,奴婢只當個瞎子、啞巴便罷了,以後有什麼事什麼話,奴婢只當看不見聽不着也就是了。”

祁氏氣的頭疼,可又不能跟她吵,氣的跺了跺腳道:“罷罷,只當我沒說,我不用你們,我自己去買。橫豎你們各個都比主子還主子,我一個人服侍了便罷。”

祁氏和丫頭賭氣,一時絆住了腳,倒沒時間去打擾曼曼了。

陳雲方此時正在溫先生的陪伴下沒滋沒味的吃着午飯。

溫先生爲人親和是不假,但也要有共同語言才成。他做先生久了,見陳雲方與陳雲正年紀相差無幾,開口閉口便是學問。

陳雲方年少貪玩,對學問也沒興致,學幾年私塾,這幾年除了需要賣弄時翻翻詩三百混充門面,剩下的早就都拋到腦後了。溫先生問起,他手心出汗,如芒刺在背,坐臥不寧。

溫家不比陳家,溫先生又是長輩,雖然面容和藹,卻不怒自威,給陳雲方一千個膽子他也不敢像在陳雲正的家裡一樣,橫衝直闖,進內院去撕扯曼曼。

好不容易戰戰兢兢的敷衍過了溫先生,聽溫先生請他用飯,他總算鬆了口氣。還要假裝彬彬有禮的去給溫師母問安,溫師母自己來了,手裡拎着食盒,笑對溫先生道:“知道你有小友,怕你們談興正濃,忘了吃飯,所以過來提醒提醒。我溫了一壺酒,你們兩個慢慢喝。”

說時又朝陳雲方點頭:“你是方直的兄長,就和言直一樣,別拘泥,別見外,粗茶淡飯,鄉間野趣,怠慢了。”

陳雲方還只當溫師母的“粗茶淡飯”是自謙呢,等到飯菜擺上桌,他就傻了眼。只有四個菜,拌黃瓜、拌豆腐,西紅柿炒雞蛋、肉丁炒茄子,還有一大碗蘆筍湯,配上兩盤饅頭、一小盆米飯,便再無其它。

可是溫師母提前打了預防針,陳雲方又不能真的計較,只得苦着臉坐下,勉強扒了一碗飯。悶坐一時,溫先生便要歇息,盛情邀請他去客房歇歇。

陳雲方自忖在溫家是討不到任何便宜的,與其一個人在溫家悶坐面壁,哪裡有回去有環肥燕瘦,衆女環侍舒服?

當下便起身告辭。

溫先生也不強留,灑脫的端了茶,自有小廝進去回了溫師母,不一會祁氏帶了兩個丫頭出來,陳雲方便告辭離了溫家。

從祁氏口中得知蘇曼曼確實在溫家,又假借養病的名義,一時半會是回不了陳家的,陳雲方便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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