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負責付錢的感覺真是世上最美妙的。”凱瑟琳黑色的長髮溼漉漉的披散在肩上,穿着一層單薄的絲質睡袍,慵懶的側躺在壁爐旁的柔軟靠椅上,右手彎曲支撐着頭部,左手託着一杯散發着淡淡清香的紅酒。絲質睡袍的覆蓋下,修長的大腿渾圓健美,筆直的小腿從睡袍下襬處調皮的露出一半,小麥色的皮膚在壁爐跳動的火光映照下泛起細微的光澤。凱瑟琳半閉着眼睛,一臉陶醉的聞着紅酒的香氣,像是半睡半醒般呢喃道:“這種生活真是享受啊,像個普通的貴族女孩一樣消磨下午的時光,等待入夜後的舞會時間。”
“是嗎?”薇薇安同樣剛剛洗完澡,裹着浴巾坐在凱瑟琳對面,乾癟的四肢和消瘦的肩膀裸露在外,看上去和脫水的乾屍沒有太大區別。在薇薇安枯瘦的右邊大腿內側和膝蓋內側,有兩處金幣大小的傷痕,那是幾天騎馬趕路留下的痕跡,透過膝蓋處皮膚的破損,可以隱隱看到白森森的膝關節。薇薇安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拿着一個小巧的白瓷藥瓶低頭替自己敷藥,聽到凱瑟琳的感嘆擡頭瞟了一眼說道:“我覺得普通貴族女孩絕不會在穿着睡衣的時候還在腰上掛着細劍,更不會即使洗澡也把緊急傷藥綁在大腿上,當然了,她們最不可能做的,就是躺在靠椅上的時候,緊挨着椅子放的不是鮮花、玩偶和首飾,而是一面二十公斤的金屬盾。唔,這算是大姐你的新首飾嗎?倒是挺新奇的。”
“薇薇安,我覺得你最近跟麗娜學壞了。”凱瑟琳突然覺得酒的味道都變差了。苦着臉說道:“讓我在這種氣氛裡多陶醉一會好嗎?”
“死心吧大姐。”薇薇安熟練的把上好藥的傷口用繃帶紮起,一邊包紮還有餘裕對凱瑟琳打擊道:“你這輩子估計怎麼也脫離不了這些東西了,我覺得就算等幾十年後你像瑞切爾她們那樣退休了,這些習慣也不可能改掉吧。”
“唉。”凱瑟琳灰心的嘆了口氣,站起身把就被隨手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走到薇薇安身旁:“太現實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身爲法師和學者,接受現實是最基本的素質。”薇薇安仰起頭對凱瑟琳甜甜的一小,轉身趴在自己的躺椅上說道:“麻煩你啦大姐。”
凱瑟琳把薇薇安裹着的浴巾掀起一角,在薇薇安的屁股上同樣有兩處比金幣略大的傷口。凱瑟琳目光一縮,拿着藥瓶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傷口附近的皮膚說道:“這次的創口比以前大啊。”
“沒事啦。時大時小很常見。”薇薇安不在意的說道:“抹上藥就沒事了。”
“你覺得我是傻子嗎?會分不出來從外向內的磨損和從內向外的?這種從裡面被骨頭磨穿的傷口最難痊癒了,希望麗娜快點過來吧。”雖然明知薇薇安感覺不到,凱瑟琳還是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這才小心翼翼的用小指挑起傷口周圍的皮膚,把外用的治癒藥劑細心的倒入傷口內部。
“謝謝大姐。”等凱瑟琳用膠布固定好傷口。薇薇安跳下靠椅活動了幾下,很滿意的抱住凱瑟琳重重親了一口。
“走開走開,口水真多。”凱瑟琳用力擦拭着臉頰,哭笑不得的說道:“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想去逛嗎?”薇薇安反問道:“我是挺有興趣的,不過我覺得你恐怕……”
“實話說,原本挺好奇的,但是一路聽了介紹,突然就沒什麼興趣了。”凱瑟琳順手打開窗戶。讓冷風驅散室內的藥味,自己卻鑽回壁爐旁取暖:“雖然這裡看上去是遊客的天堂,但是一想到這些繁華背後隱藏着的鮮血和死亡。我就很難再提起興致了。不過出去逛逛也好,提前熟悉一下環境,對咱們的任務也有幫助。”
“那就走吧,趕快換衣服了。”薇薇安難以掩飾自己的開心,笑的最都合不攏了:“我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這個傢伙。”凱瑟琳打開衣櫃,把放置整齊的鱗甲一一取出:“我知道你想去逛哪裡。剛纔在車上我就在奇怪,你居然能忍住沒有當時就要去逛。”
“當時要以任務優先嘛。”薇薇安已經用令人驚歎的速度換上了外出用的法袍。令人不忍直視的身體再次徹底包裹在厚厚的長袍裡:“珍貴的藥物,稀有的材料。強大的魔法制品,那是每一個法師都會嚮往不已的聖地呀。大姐你快點,我都要等不及了。”
凱瑟琳瞪了薇薇安一眼,伸手按動了房間一側的一個按鈕。薇薇安奇怪的看着凱瑟琳的舉動問道:“這個按鈕是做什麼用的?我之前都沒注意到。”
“叫人來揍你的。”凱瑟琳一邊整理着鱗甲一邊說道:“去一邊乖乖站着,別給我搗亂。”
正說着,房間裡的一個側門打開了,兩位女侍者穿着旅店的制服恭敬的走了進來。旅店的房間屬於套房,進入房間之後是一個玄關,玄關左側是全金屬製成的保險櫃,爲客人存放行李和貴重物品使用,右側則是雜役房,供帶着僕役來到無罪之城的有錢人們使用。越過玄關之後,第二層就是凱瑟琳和薇薇安所在的起居室,供客人日常起居和會客使用,起居室側面有一道門,門後是貼身女僕的待命房間,房間另有小門和外界相通。從起居室再往裡走則是最後的臥房,主人用的盥洗室與臥房相連。
“我們要出門逛逛,去第九區,你們也準備一下吧。”凱瑟琳很自然的下達指令:“已經用共鳴水晶通知斯溫了,你們去外面看着點,馬車來了以後回來通知我們。”
“是。”女侍者們齊聲答應,短髮侍者迅速從大門跑了出去。而長髮侍者很自覺地在凱瑟琳身旁幫她整理甲冑。凱瑟琳張開雙臂,很自然的享受着侍者專業的着裝服務,直到長髮侍者整理完畢之後,才親自做最後的檢查。
“很不錯。”凱瑟琳滿意的點點頭,看着長髮侍女問道:“說起來。到了現在還沒問你們名字呢。”
“我是三色堇。”長髮侍女低着頭答道:“短髮的是我的妹妹含羞草。”
“呃,我問的是你們的名字。”凱瑟琳苦笑道:“不是工作代號。”
“這個就是我們的名字,全名。”長髮侍女說道。
“抱歉了,三色堇。”凱瑟琳立刻明白了,她能想到這種明顯不是父母起的名字,代表着兩個年輕女孩有怎樣的過去:“你們是姐妹?”
“是的。親姐妹。”三色堇答道:“我們是雙胞胎,因爲長得很像,所以故意把頭髮剪成不一樣的風格,在這裡工作之後,也故意化不同的妝來區分。”
“這倒是個好辦法。”凱瑟琳笑着說道:“不過。我有些好奇,你們是怎麼進來無罪之城的?你們年紀這麼小,能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行?”
“我們就生在這裡。”三色堇臉上帶着職業化的笑容,很耐心的說道:“我們的母親應該就是這裡的人。”
“應該?”凱瑟琳問道。
“恩,在我們五歲,唔,也可能是四歲,那時候太小了。還沒有太準確的時間觀念,就算是五歲吧。在我們快到五歲的時候她就死了。”三色堇絲毫沒有談起去世父母到時的悲傷,神色如常的說道:“她還活着的時候也很少和我們說話。所以我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是這裡的人,甚至我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是母親。”
“好吧,這還真是……”凱瑟琳輕輕搖着頭說道:“她是怎麼去世的?”
“撐死的。”三色堇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還是如實回答:“那時候她應該餓了幾天了吧,反正我和含羞草是餓了幾天了,然後不知道從哪裡偷來了一大塊牛肉。很大一塊。爲了怕別人發現然後殺人奪食,她把那一大塊肉都煮熟了。分給了我和含羞草一點,其餘的一時沒忍住全吃掉了。又因爲實在口渴喝了不少水,當天晚上就撐死了。”
“這,這,這……”凱瑟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只能轉移話題道:“按理說,這裡的環境雖然危險一些,但是還不至於飯都吃不飽啊。”
“我們生在第一區。”三色堇總算表現出一點自己年齡應有的感情,有些苦惱的說道:“那裡是暗巷區,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在那裡生活的,都是一羣沒實力也沒能力的人,要麼殘廢,要麼有病,要麼被人追殺不敢出去,要麼是一些像母親那樣半瘋癲的女人。反正那片區域大約生活着一萬人,絕大部分都是一羣廢物,每天都在飢餓和死亡線上勉強掙扎,有時候爲了搶一塊麪包就能互相殘殺。還好我和含羞草十歲那年被這裡的店主選中,有幸離開那裡,不然也很快就會像他們一樣了吧。”
“爲什麼不去其他區呢?”薇薇安不理解的問道:“有人阻止你們嗎?”
“那倒沒有,但是那裡的人什麼都沒有,背後沒有強力的組織,自己又什麼也不會,在其他區域也是餓死,不如留在暗巷區,還能有個住處。”三色堇苦笑着說道:“雖然暗巷區裡也有幾個小組織,但是那幾個組織只敢縮在自己的區域裡壓榨暗巷區裡的人,根本不敢到外面去,也就更不可能有收入了。”
“等等。”凱瑟琳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說你和你妹妹都是暗巷區里長大的?那你對那片區域應該很熟悉了吧。”
“當然,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三色堇點頭答道。
凱瑟琳張開嘴剛想說什麼,起居室的門已經被含羞草推開:“馬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