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個奇怪的東西,當你什麼事都沒有,感覺無聊乏味的時候,它會過的很慢很慢,但是一旦有什麼急事,希望它過的越慢越好時,它卻又會調皮的加快自己的步伐,像一個撩動你心緒的少女,你只能看着它飄然而逝的背影,卻又無力伸手把它留住。
在巨龍山脈米娜的洞穴上方的雪山頂部,冒險團的少女們就有這種感覺,米娜已經離開十多個小時了,按她的說法,最多一個晝夜她一定會回來,但是少女們依然非常急切,希望她回來的越快越好,因爲少女們可以明顯發現,薇薇安的身體狀況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差,不僅僅是魔力通道,也不僅僅是呼吸越來越不暢,甚至連她的視覺、聽覺、味覺都在減退,誰也無法肯定,即使米娜回來以後手術成功了,在找到全身修復性治療儀之前,薇薇安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如果讓這個堅強又驕傲的法師少女真的陷入失去一切感覺和行動能力的境地,哪怕只是暫時的,對她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最大折磨。
但是,無論少女們如何急切,也無法改變時間流逝的步伐,時間依然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着太陽漸漸升起,劃過雅拉世界的天空,又漸漸落下。薇薇安靠躺在洞穴入口邊緣一個剛剛鑿刻出來的石質躺椅上,靜靜的看着天空中一點點隱去的夕陽,法師少女的眼神平靜中帶着些許不捨和留戀。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明天同一時間,她還是否有機會再次看到這幕景象。或者說,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眼前這幕景象,會不會就是今生她所看到的最後一次落日。
寒冷的風,從洞穴外吹了進來,吹在法師少女的臉上。薇薇安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和毯子,不會受到冷風的影響。但是她堅持要把臉露在外面,任由冷風吹得小臉通紅。在她的心裡。喜歡這種感覺,臉部的寒冷讓她能夠知道自己還活着,這是她唯一能感覺到外部環境的部位了。到了現在,少女覺得自己臉部略微有些發麻。不知道是因爲寒冷的原因,還是因爲疾病的侵蝕,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是哪種原因,都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着命運的審判。
麗娜陪在薇薇安身邊,抱着膝坐在地上,一本薄薄的故事書攤開在她的膝上,牧師少女不敢擡頭去看薇薇安的臉。只是把視線埋在書中,低聲爲她念誦書裡的故事。寒冷的風一陣陣吹進山洞,揚起了少女銀色的長髮。只有當銀髮揚起遮住視線的時候,麗娜纔會迅速的擦拭一下眼角的淚痕,再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唸誦。
山洞內部,另外三位少女在忙碌着。按照潘尼斯的要求,芙蕾雅正在改造自己的移動堡壘,半球形的堡壘牆壁被重複加厚。所有觀察窗全部封閉,只留一扇門和正上方球型頂部的一個透氣孔。務必創造一個沒有風乾擾的穩定環境。在堡壘正中心,由金屬零件拼成一張牀,牀的底部深深嵌入洞穴地下,要求絕不能有任何晃動。凱瑟琳和愛娃也在堡壘內部,米娜離開前,逼着巴斯配合少女們工作,因此可憐的紅龍不得不載着凱瑟琳,花了是個小時的時間跑了一趟雪原上最近的城市,不計代價的採購了上百塊一千特爾以上的光屬性晶石,現在兩人正在堡壘裡爬上爬下,把這些晶石安裝在固定的位置,當需要的時候,直接激活這些晶石,就可以發出持續幾個小時的光,沒有死角的照亮堡壘內部,爲之後的工作提供足夠的條件。
至於潘尼斯,他並不在這裡,也沒有說自己到底去做什麼了,但是凱瑟琳可以敏銳的感覺到,象徵着他的固有心靈領域所帶來的能量波動,一直在山腳下的森林裡活動,不時爆發的能量說明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一些魔獸交戰,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但是凱瑟琳也不準備問,她完全相信潘尼斯對薇薇安的關心程度,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去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既然他在這樣做,那一定有他自己必要的原因,並不需要多問什麼。
巨龍山脈上一片平靜,並不像一些藝術家在作品裡想象的那樣,到處都有巨龍飛舞,這裡除了巴斯和米娜之外,少女們沒有看到任何一頭其他的巨龍出現過,懶惰的巨龍們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在自己的巢穴裡舒服的安睡,誰也不會去在意幾個人類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上,更不會去在意某一個人類這種壽命短暫的生物可能即將消亡。
“呼,完成了。”凱瑟琳裝好最後一塊晶石,看了看同樣兩手空空的愛娃,對芙蕾雅招招手,三人一起離開了金屬堡壘。走到洞口,就看到麗娜和薇薇安兩人正一起擠在石質躺椅上,彼此摟抱着,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什麼事這麼高興啊。”凱瑟琳暗中調整了一下情緒,臉上掛起笑容,對相擁的少女們說道:“再聊什麼?”
“我們在說剛剛相遇時候的事呢。”薇薇安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異常,這讓凱瑟琳緊繃着的心稍微舒緩了一些。薇薇安像是很開心的說道:“我記得大姐你有一次來看我的時候跟我說過,撿回家一個銀頭髮的笨蛋,一進屋就躲在櫃子裡面,抓她出來吃飯的時候,手差點被狠狠咬一口,還以爲不小心撿回家一條小狗呢。”
“你纔是小狗。”麗娜習慣性的伸手去掐薇薇安的臉,但是力量卻輕柔的像是去撫摸一張易碎的畫布:“你以爲你好倒哪裡去,剛過來住的時候,每天一有空就躺在牀上睡覺,想叫醒你都不容易。這樣誰敢惹你啊,萬一一碰你,然後你躺下了,誰知道你這是睡了啊還是……”
“你們兩個傢伙。”凱瑟琳搖頭笑着說道:“一有空就吵架,吵完架就膩在一起,你說這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呢,唔,其實也無所謂好不好,就是兩個笨蛋而已。”
“你們,很奇怪。”愛娃一直站在一旁,一成不變的表情看不出她的想法,機械化的聲音也聽不出她情緒的起伏:“我無法理解你們現在的狀態,明明每個人都很明顯的想哭,卻偏偏掛着一臉的強笑,看上去很假很假,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想什麼,一點都不像你們。”
“這麼讓人討厭的話,我可說不出,雖然我也這麼想吧。”芙蕾雅拍拍愛娃的頭,轉身面向牆壁,只把寬厚的背留給大家,順手隱蔽的在臉上擦拭了幾下,隱藏了自己的表情,聽起來聲音平靜的說道:“還沒到絕望的時候,現在就做出這樣的姿態不覺得早了一點嗎?”
“就是呀。”薇薇安也不滿的說道:“我可沒準備這麼早就死掉,你們答應了我太多事還沒有實現,我纔不會就這樣放過你們呢,哼哼,等着以後被我糾纏吧。”
“你說的好聽。”麗娜的笑容僵在臉上,突然一把摟住法師少女的脖子,把臉埋在藍色的頭髮裡低聲哭道:“潘尼斯那個傢伙都說了,這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成功率低到他都不敢告訴咱們,我們怎麼可能不擔心啊。”
凱瑟琳仰起頭用力眨了眨眼睛,走到兩位少女背後,一左一右搭着她倆的肩膀,低聲勸說道:“別想那麼多了,現在再說成功率這些都沒有意義,咱們一起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吧。”
“所以說,麗娜你和大姐都是笨蛋,尤其是麗娜你。”薇薇安用力拽了拽麗娜的頭髮,戳着牧師少女白皙的臉頰說道:“你自己都忘了吧,之前咱們在冰結鎮,你給貝蒂那個孩子治療結束之後,都說了些什麼?”
“冰結鎮?”麗娜滿心疑惑,都沒顧得上從薇薇安手裡解救自己的頭髮:“我說什麼了?”
“真笨,你自己都說過。”薇薇安沒好氣的說道:“事先讓你做最壞的心理準備,然後在治療結束後給你一個意外的驚喜,這是最合適的方法,如果事先讓你滿懷希望,結果萬一失敗了,那時候帶來的心理打擊纔是最可怕的。你自己幾天前剛用這種方法去應對過別人,結果輪到自己的時候就一點都不記得了,說你不是笨蛋我都不敢相信。”
“唔,我的確是這麼說過。”麗娜撓了撓頭:“也許真的是這樣吧。”
“不管是不是這樣,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薇薇安很自然的說道:“那與其情緒低落的擔憂,不如充滿希望的去想想好的方面,你說呢,大姐。”
“這次被你教育了。”凱瑟琳沉默了許久,嘆息着按着薇薇安的頭說道:“也對,就相信潘尼斯吧,他從來沒有讓咱們失望過,相信這次也一樣吧。”
“所以你們就滿懷期望的等着我好起來吧。”薇薇安豎起拇指說道:“未來的日子,咱們六個人還要一起去冒險呢。”
“恩,大家一起期待着。”凱瑟琳重重的點頭,目光轉向天色漸暗的洞穴入口,一陣清亮的龍吟從遠處傳來,帶着雙翼鼓風的聲音,正在逐漸向洞穴入口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