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朝堂舌戰
此話一出,朝中百官無不義憤填膺,紛紛出言譴責,一番痛陳厲害得失,無非是做臣子的該如何以死效忠君王那一套,痛斥甄命苦大逆不道天地不容,萬死不能贖其罪。
爲了拍馬,幾名御史諫臣痛苦流涕,說着說着就被自己一套說辭感動得一塌糊塗,恨不能挖心剖腹表忠,噗通拜倒在地,嘴裡哭嚷着“臣知罪,臣萬死,臣上不能體察聖意,下不能督察羣臣,失職失察,求皇上責罰”,好像甄命苦的背叛都是他們管教無方的樣子,聲淚俱下,如喪考妣。
甄命苦在一旁看得有趣,這一出可比二十一世紀的清宮劇還要好看,哪在乎他們說的是什麼,任憑他們口水滿天飛,他自巍然不動如山,水火不侵油鹽不浸。
他注意到有三撥人是不經常發言的,而這些人才是真正能影響楊侗拿主意的,一撥是以尚書令王世充和他的族兄族弟爲首的鄭王府勢力,握着有實權,一句頂別人十句。
一撥是以內史令元文都和盧楚爲主的舊隋死忠,空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卻只是跟王世充打打口水仗,沒有多少跟王世充抗衡的實力,王世充這種兵營出身的大臣,想要對付元文都就像捏死一直螞蟻,留着元文都的原因,是爲了讓楊侗放心,讓朝堂之上能有個反對的聲音,也好證明他不是一言堂,塞天下悠悠衆口,反正無論元文都反對什麼,都是徒勞。
還有一撥是以皇甫無逸,羅士信等握有實權的大將軍,派系色彩並不明顯,但卻是王世充和元文都兩人之間的緩衝帶,他們倒向那一邊,都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楊侗聽完羣臣一番議論進諫之後,扭頭望向甄命苦,問:“甄將軍有何話說?”
甄命苦想了想,說:“臣想說的早已經跟皇上說過,現在依舊是這個想法。”
楊侗一拍龍案,怒道:“讓朕放棄楊家的江山,向長安稱臣,做一個庸碌無爲,醉生夢死的逍遙王,這就是你的想法,這就是你對朕的建議嗎!”
甄命苦臉無愧色:“逍遙王未必就是庸碌無爲,醉生夢死的,若是心懷仁慈,有所追求,也可造福一方百姓,未必不能施展皇上治理天下的抱負,更何況治理天下本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除非皇上你想做個爲所欲爲,酒池肉林的昏君,然後死於亂臣賊子之手,否則這明君實在沒什麼當頭,誰有能耐讓誰當去……
他不顧楊侗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說着:“朝代的更替本是歷史常態,煬帝暴政,盡失了民心,天下百姓苦隋政久矣,這才紛起反抗,楊家氣數已盡,這天下早已不是楊家的天下,皇上若認不清形勢,執迷不悟,只怕最後難免要跟煬帝一樣落得個被亂臣賊子謀害,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皇上如今何不乘手中握有籌碼之時,急流勇退,做明智的選擇……”
他這些年受張氏這御史大夫女兒的薰陶,也漸漸地學會了說些檯面話,雖說並不像張氏說得那樣義正詞嚴,篤信不疑,卻也能裝得道貌岸然,佔據道德的制高點,秒殺羣儒。
“混賬!”一旁的老臣元文都終於忍不住跳出來破口大罵,開始追溯起自己當年在隋文帝手下當一個小小御史時,文皇帝是怎樣的雄才偉略,勵精圖治纔有楊家的江山,造福天下百姓,說了一通祖宗的基業萬萬不能斷送在皇泰朝的手裡,就算死也要保住楊家江山之類的話,並提議將甄命苦這種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下獄,以叛國的罪名處斬,以正視聽。
王世充第一次跟元文都的意見達到了一致,出言附和。
倒是皇甫無逸說了句公道話:“忠言逆耳,皇上切勿因臣子敢言直諫降罪於人,否則與先皇何異,以後再無人敢忠言進諫?更何況甄將軍所說,並非沒有道理,請皇上三思。”
楊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豫不定,踟躕難決,最後看了一眼階下的甄命苦,嘆了一口氣道:“李家父子殺我皇兄,謀逆篡位,實在居心險惡,朕若不爲自己無辜慘死的兄弟報仇雪恨,恐怕要遭天下人恥笑,朕臉面何存?向長安稱臣一事,不可再提,甄將軍,朕現在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命你爲徵西大將軍,河西道行軍總管,率軍征討李家!”
羣臣見楊侗如此護着甄命苦,也不再多說什麼,無不羨慕甄命苦竟能受皇泰主如此隆恩。
甄命苦斷然拒絕道:“臣不想再打這種無意義的仗,請皇上准許臣辭官回家。”
朝中大臣聞言無不愕然,這天大的聖恩,甄命苦竟然會當着衆大臣的面,提出辭官回家。
當衆抗旨,這可是殺頭的大罪,羣臣驚駭,全然不知甄命苦爲何如此不識好歹,無不感嘆他恃寵生嬌,忘乎所以,肆無忌憚。
楊侗氣得雙手直髮抖:“甄命苦,莫非你以爲朕真的不敢殺你不成,你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該想想你的妻子,難道你不想再見她了嗎!”
甄命苦昂然道:“我此舉正是爲了我妻子,龍門鎮有今天的繁榮,也多虧她殫精竭慮,盡心經營,我只不過是她的一個馬前卒,若能讓洛陽免於干戈之苦,我想她會是第一個支持我這個決定的人。”
王世充在一旁冷笑道:“你還好意思提龍門鎮,如今洛陽百姓被你的甄氏票號坑得怨聲載道,集全洛**力財力來經營你的封地,換來一時的繁榮表象,別人不知道你背後卻債務如山,我可是一清二楚,若不是我奏明皇上,抄了你的票號,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你矇在鼓裡,如今百姓惶恐,百業蕭條,爲了滿足你暗衛大將軍沽名釣譽的私慾,卻陷全洛陽百姓於災荒混亂之中,你說你該當何罪啊!皇上,此人奸險狡詐,陽奉陰違,說一套做一套,絕不可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