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隋
皇城太和殿的御書房中,正批閱奏章的李淵被這一聲巨雷轟鳴給擡起頭,放下奏章,看了一眼門口的傾盆大雨,嘆了一口氣,問了身後下掌燈的公公一句:“她還在門口跪着嗎?”
公公回說:“回皇上,門衛回報,平陽公主自從昨天闖宮被攔,就一直跪在玄武門口,至今滴水未進。”
李淵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看着淅淅瀝瀝的大雨,寒風從門口吹了進來,讓他打了個寒戰,忍不住攏了攏衣襟,轉過身,“哎,讓她進來吧。”
……
“宣娘子軍統領凌霜公主覲見!”
凍着渾身發抖,嘴脣發黑的凌霜聞言終於不再磕頭,艱難地站起身來,朝宮門裡跑去,由於跪得太久,兩腳早已麻痹,剛跑幾步,便摔倒在了地上,手和膝蓋都擦破了,鮮血直流,卻一刻也不停留,爬起身來,跌跌撞撞跑進宮去……
太和殿中,李淵看見凌霜此時的模樣,也忍不住神色一凜,凌霜雖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對李家卻是忠心耿耿,功勞堪比李世民,如今落得這副模樣,旁邊的士卒看了,難免寒心,急忙從龍案旁站起身來,下了臺階,走到凌霜身邊,脫下自己身上的龍裘衣,披在凌霜身上……
“哎,霜兒,你這又是何苦呢。”
“求父皇收回成命!”凌霜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
已是凌晨三點。
長安城東的潼關內,一匹如火烈馬飛馳在潼關古道上。轉眼間到了潼關城門口。
“來者何人!”
“娘子軍統領凌霜,有急事出關,速速放行。有皇上潼關敕令在此!”
守關兵士不敢輕易開關門,急稟守關將領,守此潼關的守將本是原亡隋名將屈突通的得力手下桑顯和,屈突通敗在劉文靜手中後,自知無力迴天,將潼關交給桑顯和鎮守,自己一人投往洛陽。他一走,桑顯和便舉關投了劉文靜,被劉文靜依舊委任潼關守將的重任。
此時桑顯和正與他的小妾房中。與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妾操勞了一個晚上,剛剛睡熟,聽到手下來報有人要通關,大晚上被吵醒。心中煩躁。本不想理會,奈何手下說對方有皇上的通關令牌,這才從肢體纏繞中爬起身來,連盔甲也懶得穿,披上小妾的一件狐皮裘衣,上城樓查看。
電閃雷鳴,此時的凌霜渾身溼透,身上穿着單薄的衣衫。曲線畢露,藉着閃電的餘光。城樓下那婀娜曼妙的身影映入桑顯和眼中,他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之色,只是此時大雨傾盆,夜色又黑,再加上凌霜此時渾身溼透,桑顯和也不敢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大唐三公主。
“你說你是三公主,你有何證據?”
“嗖——”
一聲暗器破空的聲音,在雨聲中依舊清晰可聞,凌霜只是輕輕一擡手,手中的娘子軍帥印便堪堪從桑顯和耳邊擦過,直直打在了桑顯和身後的城樓牆壁上,深入寸許。
這要是打在人的頭上,非得打出一個大窟窿不可。
桑顯和登時嚇得睡意全無,出了一身冷汗,三公主柔術與暗器天下無雙,他所站之處城樓高達三丈許,距離凌霜足足有五十米遠,單憑這一手漂亮暗器功夫,就已可斷定她的身份,天下間除了大唐三公主,還有幾個女子能有這樣的身手?
好不容易從身後的牆壁上取下那塊刻有三公主印璽的令牌,稍微看了一下,便不再懷疑,正要命令開關門放人,旁邊一名聞訊上樓的中年文弱書生走到他身邊,低聲道:“桑將軍且慢!”
……
桑顯和回頭一看,正是潼關守軍的監軍竇綜,是竇皇后的遠房侄兒,見他制止,忍不住好奇問:“竇監軍有何話說?”
“桑將軍可知三公主往何處去?”
桑顯和說:“桑某昨天從河東傳來捷報,秦王平叛已獲大捷,盡復河東之地,三公主隨同秦王出征,只怕這次是與秦王會合。”
“那桑將軍可知這次夏縣呂崇茂謀反,不但危及了整個河東之地,差點令皇上晉陽老家的祖宗基業盡數淪陷劉武周賊子之手,更是害死了皇上的堂弟永安王,皇上三天前便已下旨屠夏縣三萬餘口百姓,爲永安王殉葬,三公主素來與劉將軍不和,仗着軍功,欲抗旨不遵,這才單身匹馬回京師爲那幫匪民請命,劉將軍昨日派人前來密報,暗中讓我轉告將軍,儘量拖延時間,等天明之後,便是大功一件!”
“這……”桑顯和略有些猶豫。
竇綜明白他的擔憂,又說:“皇上那裡,桑將軍大可放心,皇上對這夏縣的匪民恨之入骨,就算三公主拼死保這幫匪民性命,獲皇上恩准,皇上心中必然不快,若桑將軍能讓皇上了此心願,日後官途,自是暢通無憂,劉將軍對你也必然讚賞有加。”
桑顯和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意動之色,回過頭問:“依竇監軍之見,該如何拖延?”
竇綜湊到桑顯和耳邊,悄聲說了幾句,桑顯和連連點頭,臉露笑容。
……
“三公主稍候,本將軍需確認通關令牌的真僞。”
凌霜一人一馬站在潼關城樓下,也不避雨,焦急地等待着,半個時辰之後,依舊不見桑顯和現身,忍不住嬌喝道:“桑顯和,馬上給我滾出來!誤了我大事,我讓你人頭落地!”
正坐在城樓裡與竇綜喝酒的桑顯和聽到這叫罵,他本不是什麼善茬,酒意一上來,失了理智,也不理城樓下的人是不是真的三公主,轉身出了城樓,將令牌從城樓上扔了下去,喝道:“大膽刁婦,竟敢假冒三公主,經本將軍鑑定,此令牌爲僞造,本將軍命你速速離開,再敢出言不遜,小心性命不保!”
凌霜哪還不知這桑顯和有意阻攔,再不遲疑,一聲低喝“火星兒,衝過去!”,踏血高揚如血的四蹄,長嘶一聲,朝關門口飛騁而去。
桑顯和見狀大喜,這三公主若雖軍功顯赫,身手過人,卻畢竟只是女流之輩,單槍匹馬,如何能硬闖過守關的三千將士,只要將她擒下,押解回京城,到時夏縣之事已定,成全了皇上的心願,皇上也一定不會怪罪於他,到時他在向三公主請罪,三公主再氣憤,也不能拿他怎麼辦。
想到這,大喝一聲:“來人啊,給我活捉這個闖關之人!押送京師聽候皇上發落!”
誰也想不到,一個女子一匹戰馬,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實力,一時間,幾十名圍上來的守關將士被踏血衝撞得人仰馬翻,凌霜腰間的劍尚未出鞘,憑着踏血的神勇,一人一馬眨眼間便已到了關門口。
關門緊閉着,守門的士兵見凌霜衝到面前,紛紛持兵涌了過來。
“射她的馬!”桑顯和見凌霜的手段,心中寒意頓生,顧不上會不會傷了凌霜,急忙命令城樓上的弓箭手。
箭矢如雨般從城樓上飛下,凌霜俏臉含怒,腰間軟箭出鞘,揮手間,將幾支射向踏血的飛箭捲起,反手一甩,箭立刻打掉了另外幾支飛箭,朝城樓上的弓箭手射去……
幾名弓箭手應聲而倒,躺在城樓上哀號……
“重甲兵,上!”
一羣身穿厚厚重甲的士兵排着整齊的方隊衝了上來,凌霜的軟劍傷不了他們,只得從一名守衛手中奪過兩把雙鐗,敲擊重甲兵頭部,將對方擊暈……
奈何她身爲女子,本不是以力量見長,再加上這些天根本沒怎麼休息,連日趕路,時間一長,動作便開始變得遲緩,身上屢被刀劍的劃傷,衣服也破了,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膚……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轉眼間,凌霜在城樓門口堅持了一個多時辰,被她擊暈的士兵上百個,堆在一起,幾乎要堵住城樓甬道。
守城的士兵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看似嬌柔的絕色女子,竟有如此恐怖的戰力。
城樓上的桑顯和見她顯露疲態,臉有喜色。
他不敢下令用強弩射她,萬一傷了她的性命,皇上非夷他三族不可,這三公主可是大唐軍中的靈魂人物,比之李世民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她憑一人之力,據守城門口的狹窄甬道,佔據了有利的位置,撐到如今,已是強弩,隨手從身邊的親衛手中取了一柄長槍,從城樓上衝了下來……
生擒所向無敵的大唐軍三公主,這要傳出去,他立刻就能名震整天下。
只不過,他的自信,在跟凌霜交手之後,瞬間瓦解,兩人只交手三招,凌霜的劍便抵在了他的喉嚨下方。
桑顯和一動不動,此時凌霜只需輕輕將劍往前一送,他的那些嬌妻美妾,他的榮華富貴,他的功名權位,都將化作泡影。
凌霜輕輕喘着氣,身上已有多處傷口,正流着血,即使到了力竭的境地,她也始終保持着她天生的優雅和從容,踏血被她擋在了身後,焦躁不安,像是隨時要衝出去將那些砍傷凌霜的踩在馬蹄下,踏成肉醬一般,這種事對它來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它已經隨凌霜並肩作戰快一年了,死在它蹄下的敵軍沒有上千也有上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