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開展的學會,由起先的磕磕絆絆,後來漸入佳境,不少學子踊躍。
其中不乏有答得漂亮的,因劉迅的事在先,答完後會被先生、其他學生們追問。
真材實料不怕問,答出來博得滿堂彩。
陳桂準備好的文房也送出了去幾份,笑容滿面着。
等結束了,趕在散場前,胡監院上臺講了查問的結果。
這一場風波,在這兒算是評斷清楚了。
不過,各人心中都清楚,隨着學會、詩會的展開,隨着來年恩科的到來,這事兒過不去,得一直被議論着。
傍晚前,林雲嫣回了誠意伯府,先去載壽院裡與小段氏問安。
祖孫兩人還沒有說上幾句話,林雲芳在外面探頭探腦的。
“讓她進來,”小段氏交代着,“猴兒似的。”
林雲芳不怕被祖母唸叨“猴兒”,討好着挽了祖母的手,她衝林雲嫣眨了眨眼睛。
“什麼事兒?”小段氏問她。
“二姐,那學會上的事情,你知道的吧?”林雲芳好奇極了,“快說給我聽聽?”
小段氏還不曉得外頭的傳言,問道:“什麼學會?”
“你倒是消息通,”林雲嫣笑話妹妹,又問,“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大哥說的,他今天和同窗一塊去了,原是去聽一聽、長些見識,沒想到……”林雲芳拖了個長音,顯然是給小段氏小鉤子。
林雲嫣好笑極了:“沒想到,陳桂上臺去了?”
“對對對!”林雲芳道,“不止上臺,還戳穿了那個什麼劉公子。”
“你都聽雲定說了,還問什麼?”林雲嫣道。
“不一樣,大哥只說了表面上的,二姐近來出門,陳東家總跟着跑前跑後吧?”林雲芳機靈着,“我就想知道,二姐是路見不平,還是早算着這一回、就是奔着戳穿那人去的?他到底是個什麼來歷,竟敢在學會上舞弊?又是怎麼得罪二姐了?”
林雲嫣沒有立刻答,只看了小段氏一眼。
小段氏聽她們兩姐妹對話,心裡琢磨了個大概。
毫無疑問,那劉家公子自己沒站住腳,被被雲嫣給算計到了。
至於其中的彎彎繞繞……
換到半年前,小段氏是不會讓林雲芳聽這些,但想到上回雲芳險些被旁人算計了個狠的,她想着,還是得讓這丫頭多聽多想。
雲芳心善,架不住遇着財狼,多見識些,也多提點些,才能不被人誆騙、還能保住這份善。
小段氏微微頷首。
林雲嫣笑了笑,若祖母不點頭,事後她也還得再勸勸,這是爲了雲芳。
好在祖母自己想得轉。
也是,祖母只是不會與人爲惡,面子薄了些,她心裡其實一片明鏡。
林雲嫣把來龍去脈一一講了。
那劉家父親有前科,兒子在慈寧宮裡的刻意討好,而後她讓陳桂多參與學會。
至於劉迅一定會在這場學會上名聲鶴起,林雲嫣自是不能說,只能推給“守株待兔”。
“只是試試他,沒想到他真的那麼草包,”林雲嫣道,“還被人揭發了偷題。”
林雲芳聽得眼睛晶晶亮。
早知道有這麼精彩的事情,她今兒也跟着二姐出門去了。
看二姐身上的男裝,俊俏公子相,下回她也這麼穿。
小段氏哪裡看不出林雲芳在想什麼,道:“收起你的奇思妙想吧,陳桂忙前忙後的,還得再照看一個你。”
林雲芳抿着脣直笑,見祖母與二姐還有話要說,她已經滿足了好奇心,便高高興興起身出去了。
小段氏笑罵了她兩句,這才拍了拍林雲嫣的手背,神色裡露出了幾分擔憂。
“太激進了些,”她關切道,“都曉得陳桂與我們家的關係,這筆賬一定會被算在頭上。倒不是說怕他們劉家,而是陰險狡詐的手段數不勝數,我們又沒法回回佔個先機。”
林雲嫣明白小段氏的意思。
小段氏不愛算計人,她行事正大光明,倘若不得不算計,她會多作斟酌,小心謹慎。
讓陳桂大大咧咧站出去這種辦法,小段氏輕易不會選。
“我曉得您的意思,揭露舞弊也有很多辦法,不至於這麼兇,”林雲嫣莞爾,“可這不是趕巧了嘛,我起先也不確定的,自是沒法提前安排些細緻的。”
小段氏聽着,點了點頭。
機會稍縱即逝。
林雲嫣湊過去,又道:“再說了,直來直往也挺好的,不是嗎?”
小段氏啼笑皆非。
這丫頭,時不時的,就要來這麼一句。
不過,小段氏當真十分擔心雲嫣,晚間林璵回府來問安,她又特特把事情說了。
“依你看,那劉大人是個什麼性情?”小段氏問,“他會不會惱羞成怒,不依不饒起來?”
林璵當然聽說了學會的事。
不用多問,他都知道這是雲嫣的手筆。
原也琢磨着會不會太激進,此刻被小段氏一問,林璵忽然想轉過來了。
雲嫣就是想要劉靖的“惱羞成怒”。
若不能一勞永逸,反而一招不慎、騎虎難下。
“她應當就想迫劉家一把,”林璵輕聲道,“劉家沒有了徐徐圖之的路,勢必會兇起來。與其之後一直擔心劉家不知道何時會發難,時常戒備,倒不如把他們的路走絕了,逼得他們近些時日就出狠招。”
“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小段氏皺緊眉頭,“雲嫣膽大,我卻是真捨不得孩子!”
林璵被小段氏的說法逗笑了。
再想想雲嫣行事,越發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說雲嫣穩妥吧,她有很多激進的想法。
你要說她真的不備後手、迎面提刀就上,她小陷阱還很多,一個接一個。
“也不曉得跟誰學的,”林璵嘆着,又寬慰小段氏,“她膽大,不還有我們這些長輩嗎?”
這話小段氏聽得進去。
先前是雲嫣當軍師,指點三郎媳婦、雲芳她們如何如何,或是與她敲邊鼓,讓她也往前邁幾步。
這一次,雲嫣要當先鋒軍,那他們就當好壓陣的。
一家人相處,便是如此了。
翌日,早朝之上,御史們你一頓、我一頓,直把劉靖罵得不敢擡頭,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御前認錯。
大冷的天,劉靖被罵了個滿頭大汗。
林璵看着他,又擡起頭往徐簡那兒看了一眼。
難得的,徐簡沒有把看樂子寫在臉上。
他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劉靖。
以他對劉靖的瞭解,此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小郡主棋行險招,應是能收穫成效。
要不然,讓玄肅成天盯着劉迅,他也挺無趣的。
小郡主喜歡連環坑,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