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假山上,林雲芳捂着嘴巴。
她得了林雲嫣的授意,與其他姑娘們一道耍玩。
鄭琉既然要設計林雲嫣,勢必會有一些目擊者,林雲芳就得在目擊者之中。
這後園子從前也來過幾次,二姐仔細與她分析過能設伏的位置,林雲芳一一記在心裡。
她們一路賞花說笑,沿着山道上來。
二姐說過,山頂往池子對岸看,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了。
山上人能看個衣着,水邊人也有足夠的時間脫身。
果不其然,林雲芳一登上來,就看到了對岸的兩個身影。
章丹色的雪褂子被一男子擁在懷裡。
毫無疑問,那個是鄭琉。
距離再遠,顏色再像,林雲芳還能認錯自己的二姐?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鄭琉的全盤計劃。
這人太壞了!
若非今兒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姐的名聲要被鄭琉敗壞得一乾二淨!
現在,黃雀要動手了!
林雲芳故作失態,驚呼了一聲“哎呀”!
這一聲,把身邊所有人都呼了過來,順着她的視線看往對岸。
“那兒、那兒怎麼……”
“那是郡主吧?”
“章丹色,今天只有郡主穿了章丹色!”
“不可能!”林雲芳跺了跺腳,“我二姐怎麼可能與男子摟摟抱抱!我要過去看看!”
池水邊,劉迅一下子振奮起來。
從他的角度,能一眼看到對岸山上狀況。
好幾位姑娘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她們正望着這廂,指指點點着,身後跟着一串丫鬟婆子。
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樣,但這不要緊,他只知道,自己與郡主的身形已經落入了那些人的眼中。
這就夠了。
她們就是他最好的見證者。
下一瞬,懷裡的美人兒掙扎了起來。
劉迅立刻收緊了胳膊。
定是這一聲驚呼把郡主喊醒了,知道自己投懷送抱不妥當,想要抽身而退。
劉迅豈能讓她如意?
人跑了,就是妻子跑了!
他要穩穩當當娶寧安郡主,就絕對不能鬆手。
鄭琉掙扎得更兇了!
山上已經看到了動靜,也一定看到了她的雪褂子。
很快,會有人把真正的林雲嫣引過來。
她必須要走,不能留在這兒。
只是這個“相好”怎麼這麼不懂事?
情急之下,鄭琉喚道:“媽媽、媽媽幫我。”
聞聲,劉迅愣了下。
郡主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這一愣,手上就鬆了下,再看到一雙手從邊上山石洞裡伸出來,劉迅嚇得舉起雙手往後跳了一步。
什麼妖怪?!
劉迅鬆開了手,鄭琉還在掙,失去了鉗制的身影搖搖晃晃……
噗通!
劉迅的面前,水花飛濺。
冰冷的池水沾溼了他的臉,他看着在水中掙扎的人,腦袋無比清明。
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把郡主救上來,兩人溼漉漉的……
他還怕娶不到郡主?
他會游水,雖然就會那麼一丁點,但離岸也近。
沒有再細想,劉迅亦噗通一聲跳下水去。
山石洞裡,勞嬤嬤瞠目結舌,姑娘怎麼掉水裡去了?
她得把姑娘救起來,姑娘可不能出事了!
勞嬤嬤從洞中出來,撲到岸邊伸手要去夠水裡的人。
哪裡想到,鄭琉手忙腳亂、拳打腳踢地,生生把自己與救她的劉迅弄得離岸邊越來越遠……
另一廂,林雲嫣與林雲靜手挽着手,行到了偏僻處。
不久之前,一小丫鬟尋了過來,悄悄與她問安。
“奴婢是雲陽伯府的丫鬟,上回行事魯莽,我們姑娘想與郡主賠禮。”
“她在園子那兒等您,她面皮薄,想私下與郡主說。”
“郡主,姑娘爲了前回的事,被老夫人、伯夫人怪罪,府里人人都怪她,姑娘很不好受。”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給姑娘一個機會吧。”
於是,林雲嫣嘆了一口氣,大發善心地跟上了。
她若還在其他人的視線之中,鄭琉還怎麼發揮?
她得給鄭琉留出戲臺來。
林雲靜不放心她,陪着她一塊走,如此越繞越深。
姐妹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說鄭琉的戲可真夠長的。
前頭小丫鬟身體緊繃,暗暗想着,走了這麼久,郡主都不問一句,當真是個和善人。
可惜,要着了姑娘的道了。
擡起頭往閣樓方向看去,小丫鬟心裡嘀咕着,怎麼還不揮白帕子?
等看到了白帕子,她就能把郡主往池水那邊引了。
好在這兒離那臨水臺子近……
下一刻,她聽見了驚呼之聲,而後嘈雜的叫喚聲起,隱約能聽見什麼“救人”之類的。
發生了什麼?
小丫鬟不解極了。
“怎麼回事?”林雲嫣問她,“是不是出狀況了?我記得前頭到水邊了吧?那兒視野開闊,我們去看看。”
下意識地,小丫鬟要攔她。
可林雲嫣不會聽她的,與林雲靜兩人快步走了。
臺子旁,劉迅與鄭琉已經被趕來的人救了上來。
劉迅那點兒水性,險些叫鄭琉一起帶下水去,此刻趴在岸邊,凍得瑟瑟發抖。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鬆開身邊的“林雲嫣”。
看着緊緊圍着他們的衆位姑娘、婆子,若不是牙齒凍得直髮抖,劉迅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枉他大冬天落一次水!
林雲芳站在最前頭,問道:“你們怎麼一回事?”
“是我硬拉着郡主,是我的錯!”劉迅忙道。
林雲芳重重呸了一聲。
“雲芳姑娘先別說這些,郡主凍得都不會動了。”
“真是郡主?”
林雲芳胸有成竹,面上卻依舊兇巴巴的:“遠看像,近看哪裡像我二姐的雪褂子了?”
“恐是溼透了的緣由,先把人扶起來?”
林雲芳正要拆穿鄭琉,卻聽得一道清脆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什麼郡主?郡主在哪兒?你們尋我還能尋錯人了?”
嬌嬌的,婉轉的,正是林雲嫣的聲音。
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過頭去。
林雲嫣乾乾淨淨、清清爽爽,挽着林雲靜的手,站在那兒呢。
“郡主在這兒!”有人呼出了聲。
劉迅傻了,寒意直直往骨頭裡鑽,又冷又痛。
僵硬着脖子,他看向身邊一動不動的人。
章丹色,沒錯啊?
可郡主在那邊,他死死拽着的這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