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不過是道小菜
屋子裡,所有的油燈都點上了。
葉公公還覺得不夠亮,從他處又取了好幾盞過來,把整間照得亮如白晝。
李渡披着長髮,仔仔細細打量着站在中間、一動也不敢動的人。
蘇議抱着手,問李渡道:“怎麼樣?身量、模樣,我當初爲了找這麼一人,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辛苦。”李渡淡淡應着,視線繼續在那人身上轉。
直到心裡有數了,他示意葉公公先把那人帶下去安頓,只留了蘇議說話。
“比不上原先那個。”李渡這才點評道。
“便是同一個爹孃生下來的孩子、也沒有一定長得像的,”蘇議道,“能遇着一個用得上的,就是天大的運氣了,還能真指着尋上兩個、三個?”
這還真是一句實話。
蘇議說着,也是惋惜:“原先那個,還是廢得太可惜了。”
“當時情況緊急,那等包圍之下、能尋到一處生門已是不錯了,哪裡還能再算可惜不可惜?”李渡說着,又重重咳嗽兩聲。
蘇議見他如此,也聽出來了。
嘴上說着“不算可惜”,實則心中全是可惜。
不過是事已至此、寬慰一番罷了,不然還能怎樣,拿現在這個去換原先那個?
“我是沒有想到,妙算亨通的晉王爺會被一個年輕後生逼到死遁的地步,”蘇議嘖了聲,“徐莽的孫兒,那徐莽一介武夫,養出那麼一個心機的孫子來!”
李渡拿茶水壓了壓咳嗽,道:“你也別小瞧了徐莽,只一身武藝、沒有一點腦子,也成不了輔國公,拒不了西涼這麼些年。”
“罷了,不說那些,”蘇議也抿了口茶,“還好你當初聽我的,多作了幾手準備,哪怕沒有那麼相像也先養起來,若不然這短短時日裡,哪裡能找個新的來?”
李渡哼笑。
替身不好養。
十年前與他相像的,十年後說不定天差地別。
去年能用的,今年許是就不能用了。
長年累月,自是有淘汰,也有增補,最終能不能用得了,也是運氣。
近兩年,與他最爲相像的那個一直養在京中,衣食注意,舉止模仿,本想有朝一日派上大用,可惜……
好在還有預備別的,就比如今日被蘇議帶來這個,蘇議在信上說有七八分,李渡自己看着也就五分,興許是自己看與旁人看的區別。
當然,如今也不能那麼挑剔。
“沒那麼像也好,”李渡思量着道,“真被誤認爲是我,那還麻煩些。”
蘇議哈哈一笑。
他養替身的年歲久,在這些事情上最有經驗。
此番他深入大順,自還在古月留了人,整日病怏怏歪在家中,一副被排擠落魄,不願意見客的樣子。
笑過了,蘇議神色嚴肅幾分,問道:“王爺身體無礙吧?”
自他來了後,李渡一直在咳嗽,人看起來也比先前消瘦許多,臉頰下凹,滿面病容。
若僅僅是風寒,不至於如此吧?
“還是出宮那時受涼、一直沒有養好,”李渡清了清嗓子,“大夫仔細瞧過了,開了些溫養的方子,你只管放心,不礙性命。”
蘇議道:“那就好,我還帶了些名貴藥材來,若有需要、讓大夫過來取。”
他別的不怕,就怕李渡大業未成、一病不起了。
他蘇議可以扶一個死遁的王爺再入京師、重登大寶,卻不可能扶個半死不活、隨時嚥氣的。如果李渡活不長,他可得好好謀算謀算了。
李渡與蘇議打過多年交道,豈會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性子?
見狀,他便問道:“你既帶了藥材來,可有帶上大夫?你們關外大夫也有手段,治病不能光聽一家之言,讓他也替我診斷診斷。”
蘇議一聽這話,心安許多。
李渡敢讓他的人來斷,想來是沒有大事了。
與他而言,自己人斷過,他便放心。
“帶了一位,明日讓他過來。”蘇議道。
李渡應了,又問正事:“京裡有回覆了嗎?”
蘇議與他說了眼下狀況:“您那侄兒眼下內憂外患,他難道還會不上鉤?”
“我不是擔心他,”李渡又咳了聲,“我是說你京裡辦事的人,確定不會背主?
陳米衚衕的事,徐簡應是一早就摸透了,按說他不至於查不到那蘇昌。
我離京後、想用童公公試探試探,童公公被抓,去認人的卻是個出宮多年的廚娘。
那蘇昌不會賣了你吧?”
“蘇昌不是個膽大的,”蘇議眼神一凌,“我曉得他,志向不大,只圖賺些銀錢、照顧好家裡人,他一人在大順京城經商,一家老小都在古月。他就算不惦記惦記自己,也要惦記在我手裡的親人。”
李渡靠着引枕,呵的笑了聲。
父母妻兒能鎖住很多人,卻不一定能鎖住每一個人。
不過,李渡從未與蘇昌打過交道,不知對方性情,蘇議如此有信心,那就聽他的吧。
兩人又交談了些之後的安排,眼看着天都要亮了,才各去休息。
第三日的傍晚,蘇昌的信經由幾道轉手、送到了蘇議這裡。
蘇議看過後便尋了李渡:“你們那位大殿下已經上鉤了,怎麼說,何時動手?”
“臨近月中了,若是無雲,月色明亮,容易出岔子,”李渡冷笑道,“那就等下旬吧,又是一年九月了,可不就是巧了嗎?九月二十四夜裡,這鎮子就給他了。”
二十四的夜,等李邵被牽着鼻子忙完,便是二十五。
當年火燒定國寺,便是九月二十五的凌晨。
看吧,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數。
蘇議得了準信,頷首道:“王爺放心,這一次沒有徐簡在其中攪局,那位殿下生不出風浪。給京城裡您那位弟弟添個事,等他亂一陣,就該我們動手了。”
九月二十四,不過是道小菜。
等胃開了,叫他們吃個飽!
“說起來,”蘇議想起一事來,“徐簡那個弟弟,王爺安排了嗎?”
“差不多了,”李渡道,“那邊本就不嚴,又被兵防牽扯了人手,愈發混亂,提個人出來而已。”
雖然也是個與李邵半斤八兩的蠢貨。
來了來了,鍋碗瓢盆擺好了,馬上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