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慕用了三日時間帶着五萬凌家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離淮州城外五十里外,但到此卻不再前行,五萬人馬就地紮營,似並不急於攻下淮州。
午後,大小將領正在商議對策,一將士入得凌慕帳內,將手中信鴿呈於凌慕。
凌慕扯下信鴿腳上布條,仔細看了布條上所寫,出聲道,“燕公子已到淮州城外,現下可能已經入城。”
帳中議聲四起。
帳中突然有人問,“燕公子此行頗爲兇險,凌將軍可知他所爲何意?”
“燕公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只需等他歸來便是。”
凌慕端起懷子喝了一大口水。
因着南邊戰事逼近,淮州城近日戒嚴,規定每日城門只在午時打開,兩個時辰後關閉,入城者必得經過仔細查閱,有可疑者,若無反抗便收押再審,若是反抗輕則用刑,重則可就地正法。
午後,淮州城門按時開啓,原先蹲在城牆角下的人羣一擁而上,他們中多是從南方逃離的難民,如今兩軍交戰雖都明令不得傷及百姓,但許多人仍因不想參及戰事而毅然選擇遠走他鄉,逃往更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們不知道淮州其實已經不再安全。
士兵正逐一檢查進城的人,人羣排成長長的隊伍緩緩地向前行進。
一個年輕士兵仔細正打量眼前人,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廋小個子,着了一身紅色長衣,看着十分古怪,偏偏這人頭上還頂着個大大的斗笠,斗笠邊上垂着白色的紗麗,這讓人看不清這個人的臉,更分不清這人的性別。
“從哪裡來的?”士兵冷冷問。
沒想到從紗麗後面傳來的卻是柔柔的女聲,“乾化。”
士兵突然怔住。這聲音這般好聽,他彷彿是喝了山中甘甜的泉水,好不容易忍住了對紗麗後一探究竟的衝動,接着問,“來淮州做什麼?”
他的態度冷冽,對面聲音卻是十分平靜,似乎一點也不慌張,“我是來投靠親戚的。”
士兵上下打量她。一個女子怎麼敢孤身逃來這裡?
“怎麼就你一個人?家裡沒有人一起來嗎?”
“我們在路上遇上了戰事,走散了。”這時,紗麗內的聲音卻有些嚅嚅的。
他突然有些同情她,聲音立刻柔緩下來,“包袱拿來我看看。”
紅衣女子把包袱交予他,士兵簡單檢查了一番,發現裡面有的只不過是幾件換洗用的衣物。
“你可以走了。”他將包袱還給她。
女子點點頭,抱着包袱便向城內走去。兩人擦肩的一瞬,一陣微風吹了過來,女子面旁的紗麗被吹開了一些,士兵不經意地看過去,只見紗麗下女子人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彎起來,“多謝。”
士兵怔了怔,回神時女子已經走得沒了影。這時,天上突然落下的細碎的雪片子把他吸引住,南方人很少見得下雪,四周的人羣都擡頭注望,一時間唏噓聲絡繹不絕。
這是天啓三年十二月三十一,除夕,這一天的午後,江南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場雪。
這一場雪下得又急又大,卻不持久,不過一個時辰便停了下來,地上積了淺淺的雪,四周氣溫驟然下降。園中寒梅已然綻放,猩紅如血,淡香四溢。寒梅枝頭掛着零星的殘雪,那白配着那紅,顯得幾株梅花豔麗異常,可梅花不似桃花,本不該美豔如此。
春天的桃是討喜的花精,冬天的梅卻是孤傲的美人。
朱自彥坐於亭內獨自下棋,眉間收緊,目光集於棋盤之上,頗爲入神。
可一盤黑白子,兩方皆是自己,勝了便是負了,負了便是勝了,如此棋局,無聊至極。
或是自覺無趣,亦或是心中煩燥,他突得一推手,棋局便被他弄亂了。手邊是溫好的酒,他取了一杯,支了手,把酒放在嘴邊慢慢地飲着,雙眼卻對着遠處的一株寒梅發起呆來。
忽然,雪景中的一抹鮮紅點亮了他的眼睛。
在那被白覆蓋的天地間,一方亮紅正向他慢慢靠近,伴着“沙沙”的輕響,朱自彥看清那是一個着了紅衣的女子。
遠遠看這女子黑髮如墨,膚如凝脂,他已微微有些心動。等她慢慢地走近,在亭外緩緩擡起頭,他方看見她的螓首蛾眉,那張美得驚人的臉,還有那雙動人的美目。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此情此景,他仿若是見到了天上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