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三名之前在烏特雷德房間裡的傷員此時臥在階梯上,觀察着雁阿九和一衆僱傭修者的殺戮行動,恐懼感無可避免地涌上心來。
“不知道,來的人目前身份不明,我們待在這裡,等他們結束。”
“等……等‘他們’結束?”一名部下原本就惶恐不安,此時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不過片刻之後,他的神色緩了緩:“也罷,這羣忘恩負義的傢伙,確實死有餘辜。”
“隊長,你有療傷藥嗎?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個辦法衝出去纔是——”
烏特雷德擺手制止了這個提議。他又何嘗不想衝出這混亂的局面,可是沒有修靈拿什麼去衝?僅剩的三名部下也都已是身負重傷,所有人飲下毒酒的藥效還沒有過。這時候要想打開一條通往駐地外面的道路,近乎不可能了。
烏特雷德盤身做了下來,觀看着駐地中燃燒着的火海。嘶吼聲,哀嚎聲,還有刀劍交加的聲音……恍惚中,他有點想起了年輕時在軍營裡面的生活,那時候自己所拼殺過的戰場,約莫也是這時候的樣子。
雷雲帝國第三十三軍,當年何其雄壯的一支帝國軍隊,整個軍隊都是由幾千名修者打造,在那裡即便以自己戰者的修爲,在三十三軍中也不過是統率十二名修者的小隊長罷了。
距離第三十三軍最後一次出擊,已經有六年過去了,身邊的同袍也從十二人只剩下三個,另有三人如今生死未卜,在這種境地之中卻依舊揹負着逃兵,叛國的罪名……自己是不是從那時候起就做錯了?如果當時和軍隊一起死在那蒼茫的大海當中,最起碼自己的子女凱拉還有雷蒙德·伯特可以安穩地生活一輩子,只可惜,都回不去了。
“團長!團長,救救我!”
一個刺耳的聲音把烏特雷德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是一名本已反叛的強盜發現了坐在臺階上的自己。這時候整個駐地裡的強盜都被打散了,本來就是一羣烏合之衆,這些人即將面臨的只會是滅頂之災。
看着剛剛還對自己刀劍相向的叛徒,想着那幅唯一的畫有自己女兒的畫像,這一次,烏特雷德選擇了冷眼旁觀。
雁阿九其實早就已經張滿弓弦瞄準了那名強盜,只是下意識地透過火光想要了解烏特雷德的意見。見他不爲所動的樣子,雁阿九將羽箭射出,很輕易就把那名強盜釘死在地上。
看着面前倒在地上的屍體,烏特雷德似乎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注意身後!”
邱揮劍替一名僱傭修者擋下了一名強盜的攻擊。
他的力量正如他粗獷的聲音一樣,令試圖攻擊他的強盜們心生畏懼,心生膽寒。
邱其實一直在尋找烏特雷德的身影,雖然由雁阿九在攻入駐地之前所描述的是,烏特雷德在駐地當中恰好受到了反叛,此時已經凶多吉少——他仍試圖找到烏特雷德,他需要從烏特雷德那裡得知當年的真像!或者至少,要讓烏特雷德死在自己手裡!
經歷過筒炮的轟擊,還有邱等二十五位修者的突襲,駐地內部的強盜陣容已被撕毀了大半。
總是如此,餘下的十幾二十多名強盜依舊藉助對地形的熟悉四散逃跑,或者躲在不起眼的地方對經過的僱傭修者發起反擊。
爲了不讓強盜翻過駐地的圍牆逃掉,飛沐清冒着危險站在了圍牆的高處,但凡有人接近圍牆的,立刻就地截殺!
在今日之前,他還只能算是一名不稱職的殺手,因爲在實戰之中他其實從未有過殺人的經歷。可是此時此刻,沉睡在他體內玄速族的血脈似乎正被催促着覺醒,他正在成爲一個……真正的刺客!
飛沐清作爲玄速族內族的翹楚,他所繼承的血脈和和雁阿九的破魔族血脈截然不同,破魔族賦予給族人的是力量上的天賦,而玄速族所帶給他的,是在作戰時候的冷靜,是毫無保留地將敵人擊殺的衝動!
“死!”
一名強盜慌忙地從圍牆上跳了下來,卻被站在高處的飛沐清看到。兩枚鐵錐已經帶着修靈的透勁沒入了他的頭顱之中,使其應聲倒地。
“還是暗器用起來比較舒服。”
即便他對於筒炮的威力感到震撼,飛沐清下次也不想再碰那種威力巨大,但卻質地沉重,甚至還會燒掉自己斗笠的“重量級武器”!
“誒,你。”
飛沐清叫住了一個試圖爬上圍牆的強盜。這名強盜身材偏瘦,動作也十分笨拙,一看便能知曉他是一個沒有修爲的人。
那強盜此前其實已經見識過飛沐清出手的狠辣,這時候被叫住,雙腿一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求求你,饒了我吧!我沒做過壞事,你別殺我!”
那強盜幾乎是哭喊着說道。
“呃,類似的話我在哪裡好像聽過了,那人騙過我,死了,所以你像我求情也沒什麼用。”
飛沐清一邊說這些話,身前浮現出許多道肉眼難辨的氣刃,隨着他的意念一動,便朝着那名強盜的周身要害射了出去,透體而出,而他本人左臂上的紅光一閃而沒。
就在此時,似乎有一個更加瘦小的身影“嗖”地越過了圍牆,趁着飛沐清對付那名普通強盜的空檔,但還是被飛沐清所發現。
飛沐清的神色一凝,立即跟着翻越了圍牆。憑藉他刻苦修煉的眼裡,夜色再暗也隱匿不了那個試圖逃跑的身影。
“站住!”
對方的速度並不及飛沐清快,很快就被他追上。
誰知那名強盜竟然十分果斷地向他飛撲了過來,手中的利刃閃着點點寒光——
飛沐清側身躲過,手持雙刃做好了防禦的態勢。
“沒想到壞我們大事的人中竟然有你這樣的小鬼!”
對方傳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那聲音十分刺耳,有一種穿透力。
“那就要拜託你死在我這個小鬼手裡了。”
飛沐清對於敵人嘴上的挑釁也是分毫不讓。
因爲距離夠近,飛沐清覺察出對方臉色猛地一沉,隨後身形暴退!
飛沐清緊接着便聽到了羽箭的破風聲,擦着那名強盜的面頰而過。
雁阿九的聲音此時已經傳到了飛沐清的耳邊:“他是士者,修爲比你我都要高。誰叫你站在那麼顯眼的位置了?”
話剛說完,二人揮起手中的武器,同時向那名強盜刺了過去,將他逼得再次後退了數步。
“與我作對有什麼意思?我不是烏特雷德的人,我身上也沒有金銀財寶。”
那名強盜似乎是半開着玩笑說道,並不與雁,飛二人正面交戰。
“在死之前你還是先管住自己的嘴吧!”
飛沐清再次使用了自己的第一刻靈技能,蓮華散刃。六七朵由修靈凝聚起來的蓮花破碎之後朝着對方爆射而去!
對方不慌不忙,一個迅捷的後翻便已躲過,隨後便出拳打向正朝他撲來的雁阿九頭部,逼雁阿九隻能收手格擋。
他的身體在與雁阿九碰撞的時候,彷彿亮起了一層瑩瑩的藍色光層,但出拳的右手上卻又是強烈的紅色,而他左臂上分別有紅藍兩色亮光閃爍,這意味着他同時動用了自己的兩條刻靈技能。
雁阿九一擊未中,立馬退開。在敵人強大的技能增幅下,他也是在剛纔的一拳中吃到了些暗虧,用以格擋的左臂此時有些生疼。
“看吧,小鬼頭,誰殺死誰,還未可知。”
其實強盜本人心中也是比較震撼的。眼前這兩個部族少年在攻擊自己的時候把配合的時機算得恰到好處,若不是自己提前提防,恐怕真要被他們倆得手。而從剛纔與黑衣少年碰撞的結果來判斷,那名黑衣少年在速度上雖然不及身着青衣的,但在力量上卻是遠超常人。自己用上了紅色的力量型的刻靈技能與之對撞,竟然只是將他震退了而已!
“再來一次。”
雁阿九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強盜有些發愣,再來一次是什麼意思?是覺得同樣的招數對自己管用麼?
而且青衣少年那邊竟然是毫不猶豫地用蓮華散刃對自己發動了一次一模一樣的攻擊!
強盜躲過飛沐清這招的時候下意識地小心雁阿九的攻擊方向會不會產生什麼變動,然而小心的結果是雁阿九真的就像剛纔那樣直直地朝自己撲過來,動作野蠻而迅速……而且他那一瞬間的眼神,彷彿擺明了在說瞧不起自己!
強盜帶着怒意催動了更多的修靈,他知曉自己面對的是兩名士者,但他更清楚自己是處於士者層次的最頂端——士者的晉階層次!只差一步他就能成爲戰者那般強大的存在——
他見到雁阿九的左臂上有紅光閃爍,但也早就猜到對方會這麼幹,所以他在這一次的對拼當中提前調用了更多的修靈去催動自己的攻擊型刻靈技能!
“什麼?”強盜心下里一驚——
黑衣少年瞄準他的拳頭在與他相遇的一瞬間改變了進攻的方向,不是迎着他的拳頭,而是他的面門!要知道此時自己是同時調用了防禦型(藍色)技能和攻擊型(紅色)技能的,這樣以傷換傷對拼之後,絕對會是自己處在上風!
但是這黑衣少年彷彿一直都在輕視自己,那個微妙的嘲諷的眼神,令得他狠下心,決意要承下黑衣少年的攻擊,如果無法再戰那名青衣的小鬼頭的話,頂多逃走就是了,怎麼樣也得給這黑衣少年一個重傷的教訓!
強盜要緊牙關,憑藉修爲上的優勢率先轟擊在了雁阿九的面門上。
然後!
他嚎叫了起來,因爲他整個人倒飛了十幾米,而且被雁阿九擊中的眼眶帶着整邊右臉一併凹陷了下去!整個人近乎就要不省人事。
他的右眼珠子已經爆裂了,混濁的液體自他右邊的眼眶中摻着血流出。
看着完好無損的黑衣少年正緩緩朝着自己走來,他嘶啞地呼喊着:“這不可能,不可能……”
他並不知曉自己擊中的物體並非雁阿九本身——雁阿九其實是調用了修元護盾完美地防住了這名強盜的攻擊。
強盜的那一拳的確是讓雁阿九的修靈儲量下降了不少,但相比於當初邱給他的全力一擊來說,恐怕還遠遠不夠看。
然而雁阿九對這名強盜所揮出的一拳,卻是利用了突破常規的角象之皇的刻靈技能——瞬間蓄力,調用了自身半數以上修靈,經過百分之十的增幅以後重重轟擊在強盜面門上!
雁阿九緩緩朝那名強盜走過去,他從儲物項鍊中取出了一把武器,不是蘊神劍,而是當初自己在荒島上使用最多的一柄精銅戰錘。
那名強盜已經喪失了一半多的視力,剩下的那枚眼睛也被頭頂流下的鮮血給浸住了,他的體內雖然還有修靈,但是在頭部受到重創之後,已是沒了多大的作用。
“你方纔說,你不是烏特雷德的手下,那你是誰的人?說出來我就放了你。”
雁阿九回頭看了飛沐清一眼,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提***,提***·納古拉斯!啊!”那名強盜一邊說着一邊摸索着要站起來,他右眼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左眼的狀態在這樣的夜色當中也近乎什麼也看不清,以至於撞到了雁阿九的戰錘,痛得大叫一聲。
“我是提***的一名副手,你若殺了我,他必定對你們這羣人追殺不休!”
強盜的思維已經完全混亂了,畢竟,死這樣的荒野之中,又有誰能夠知曉他的死因?
“好,我不殺你。”
“謝,謝謝……”那名強盜慢慢地轉過頭,忽然拔出短劍——
噗!
雁阿九沒有出手,是飛沐清的短刃沒入了這名強盜的右眼眼眶,給了他最後一擊。強盜刺到半空中的短劍也就失去了力道,垂了下來,最後摔落在地上。
雁阿九定神看了他的屍體幾秒,並沒有亡靈自他的身體上浮現。
說起來,這名修爲甚高的修者竟連名字都沒能讓自己知道,但既是已死之人或許也沒這個必要了吧?雁阿九心想。
“唔……真夠噁心的,雁阿九你手髒不髒啊?”飛沐清的話又一次令雁阿九額頭拉下三道黑線,他這時候才感受到自己右手上粘着些血液和模糊不堪的人體組織,於是緩緩擦在地上。
“駐地裡面還沒有完全處理完,我們必須儘快回去。”
雁阿九一邊說一邊搜刮這這名強盜身上的東西,沒有儲物戒指,卻是有一個被強盜貼身攜帶着的一個玉瓶。玉瓶的品相十分精緻,搖晃之後可以知道里面是一些藥丸之類的東西。
雁阿九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它收入了自己的口袋當中。
“還杵在這幹什麼?”
雁阿九起身,發現飛沐清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
“你還是雁阿九麼……”
雁阿九啞然,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迴應。
“強得也太離譜了吧!”飛沐清笑道,率先奔回了正在燃燒當中的烏特雷德駐地。
雁阿九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玩笑給弄得一怔,隨即只得搖搖頭跟了過去。
(第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