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如同悶雷般的聲音隆隆響起,大地劇烈的抖動着,塵土飛揚中,城門處忽然衝出一隊渾身全黑的騎士。
這隊騎兵連人帶馬都覆着烏光幽幽的玄鐵連環甲,鐵甲蓋面,只留下一對閃着冷光的漠然眼神,與手中舉着的鐵製大槍輝映,恍如自九幽地獄中忽然殺出。
待到衝出城門,悄然間已集成衝擊隊形,鋒尖處,正對着高順等人。
踏踏踏,城門中蹄聲再起,又一人胯下烏騅馬,手中玄鐵槍,正自裡縱馬而出,身後一隊甲冑鮮明的步卒,正跑步而出。
“奉丞相令,着護羌校尉、討虜中郎將、武威太守高順,金城太守、平羌將軍張遼二位將軍,速速入京面聖,其他無干人等,宜各回本位,謹守職責,不得喧鬧,否則,以謀反論!”
將手中大槍一擺,提繮縱馬在騎隊前來往奔馳一圈,來人已是冷聲大喝,聲如霹靂一般。
“哈哈,哈哈,好啊,好辣的手段啊!連我大漢太尉,說殺也就殺了,卻不知老太尉犯了那般王法?又何以不告而誅?你又是哪個,這事兒不先說明,卻來說什麼聖旨?”
這會兒高順、張遼二人,哪還不知朱儁竟是爲了示警自己二人而死?眼見着事發突兀,兩人眼睜睜看着老頭死在面前,心中又是悲慟又是激憤,其餘衆人也都是震駭莫名,一時間都是氣滿填膺,羣情洶洶。
正此時,聽着眼前這個傢伙冷言冷語的威脅,高順怒極反笑,將手中大槍一橫,已是澀聲問道。
“哼!某乃曹丞相麾下,親衛統領許褚許仲康是也。當面便是高校尉吧,還有那位張將軍呢?二位這便請吧,休叫我家丞相等久了,爾等須擔待不起的。”許褚面色傲然,毫不理會對面衆人憤怒,冷然回道。
“哈哈,好個曹操,好個大漢丞相。我呸!曹操名雖漢相,實爲漢賊也!此番設計欲害我等,吾豈不知?這會兒又公然射殺太尉,狗賊!還要想我等聽命於你嗎?衆兒郎,殺賊啊!”高順悲忿的仰天大笑,待到最後一句,已是聲色俱厲。
隨着他一聲大喝,身後衆人齊齊和應。人羣中,一騎馬忽的飛出,手中一杆銀槍,直抖成一線,人馬合一,恍如一道閃電般衝到許褚身前,銀槍乍然一顫,分心就刺。
“不勞將軍動手,且看某來取他人頭!”
這員將來的突兀,更是槍急馬快,直到一槍刺出後,那聲音才傳了出來。
許褚臉色遽變,來不及躲避,便就原地猛然睜目大喝一聲,兩手握住鑌鐵槍,照準來勢,猛然磕去。
嘡啷啷!
一聲大響乍然響起,衆人只覺耳中俱都一震,均是不由面色微變。再看場中二人,兩馬盤錯而過,一白一黑,俱皆嘶鳴不已,踏踏踏各自退開。
“來者何人?可敢通名?”
許褚但覺雙臂發麻,不由心中暗駭,擡眼處,卻見對方竟是一個錦袍小將,生的面如敷粉,劍眉虎目。白馬銀槍,英挺俊俏至極。若不是他知道這乃是處於西北,又覺得年齡不對,乍一看,還真要以爲自己是跟那位血旗軍統帥,常山趙雲趙子龍對陣呢。
“黑賊,小爺乃高將軍麾下,馬騰之子,馬超是也!爾竟敢來咱們西涼耀武揚威的,今日便讓你知曉知曉,我西涼豪傑的手段!”
這馬超年不過二十上下,正是血氣方剛之時,他本是
跟着父親一起,前來相送高順。哪知眼睜睜看着朱儁喪命,又見許褚耀武揚威之態,早已怒不可遏。
便在聽到高順一聲令下,這才猛然衝出,直取許褚。此刻口中回答着對方問話,手中銀槍卻一招緊過一招,只一句話中,已然是刺出十餘槍,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擊之聲不絕,不時迸出的火花之中,兩人無形中,都露了一手以快打快的絕技。
四下裡衆人看的眼花繚亂,皆不由的目馳神搖,待到許褚問完,馬超回答完,兩邊已然再次分開。衆人如夢初醒,頓時不約而同的大聲喝起彩來。
此刻城頭上,曹操正自按劍而立,兩眼發直的看着下面殺成一團的兩人,半響駭然轉頭問道:“此子何人也?竟與仲康戰成平手!”
一旁早有人將下面情況報上,徐晃也是面帶驚佩之色,將馬超來歷報上。
曹操滿面豔羨之色,慨然嘆道:“如此獅兒,真當世之虎也!傳令,命仲康回來。公明,你率步卒圍住他們,以虎豹騎沖垮對方,務要生擒此子!”
徐晃躬身應諾,轉頭去了。不多時,城頭上一陣梆子聲響起,正自殺的難解難分的兩人狠狠的再次硬拼了一記,這才分頭跑開。
許褚大笑道:“小子好一把力氣,只是要想贏我,卻是休想。且待爺爺回去瞧瞧何事,再來戰你。”
馬超亦笑道:“黑賊,你家主子怕你累死,這才敲鑼讓你緩口氣呢。這便去吧,小爺自在這兒候着你就是。”
許褚大怒,欲待再戰,卻終不敢違了軍令,恨恨而走。這邊馬超也自返身回陣,衆將接着,都是連連盛讚。
高順眼中閃過喜愛之色,伸手拍拍馬超肩膀,轉頭看着馬騰道:“壽成有子,堪稱西涼之虎也!”
馬騰大喜,連連謙遜不已。自此,馬超遂有“西涼虎”之稱。
衆人圍着,正自盛讚,張遼卻早發覺對方動靜,上前扯住高順道:“將軍,看來曹賊是準備徹底撕破面皮,欲要以多欺少,來拿我二人了。你看!”
口中說着,伸手一指對面。高順目光微凝,但見對面果然調集步卒,在徐晃的帶領下,已然往兩邊散開,中間處,那隊黑甲騎士,正輕輕催動,引勢待發。
高順嘴角露出冷笑,揮手道:“傳令衆軍,咱們且往後撤,令各處伏兵齊出,也讓曹賊瞅瞅,到底是誰人多!”
衆將俱皆大笑,紛紛撥轉馬頭,也不理會外圍曹軍動靜,直往來路而退。
這邊城上曹操早已看明,哪肯容他們輕易走脫。他不知前時那些異族佈置,竟爾全是對着自己而來。這會兒眼見對方不過百餘人,如今身處自己數千大軍圍困下,更有虎豹騎在側,正可謂嘴邊的肥肉,這要丟了,可不知要如何悔死了。
此番整個算計,雖然因着朱儁的緣故,差點功虧一簣,好在現在亡羊補牢,爲時不晚。而且,竟爾還發現了馬超這員虎將,若能收之,可謂錦上添花了。
他心中盤算的美好,急急傳令下面開動。又一再的叮囑,修要放冷箭,別傷了那錦袍小將軍。
長安城下,曹軍三千虎豹騎緩緩而動,不急不緩的輕輕催動陣勢,綴在離着數百米外,大搖大擺退卻的高順等人身上。整個虎豹騎兩翼,徐晃調整着隊形,將騎兵兩側空隙緊緊護住。
對方走的如此灑脫,而且看上去,竟似全無防備一般,其中難道有
詐?
徐晃堪稱當世良將,雖暫時處於優勢,卻絕不敢小覷對方,眼見對方露出明顯的蹊蹺處,登時心中一動,急忙使人分頭而去,一邊勒令虎豹騎別急發動,一邊奔上城頭,向曹操稟告。
曹操得報,這才猛省,目光四下裡看了看,心中忽有陣陣驚悸之感。不由面上微變,急急傳令道:“快,傳令,令公明將軍、曹休、曹純二位將軍速速回城,不可再…..”
話剛說到這兒,猛然間,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哨音。那哨子不知何物所制,尖利處,似要直直鑽入人的腦中,便離着這麼遠,也讓曹操不由的雙手猛一扶頭,將後半句話生生頓住了。
他本就有頭疼病,最受不得這種尖利的聲音。偏偏那哨音卻是一聲接着一聲,忽快忽慢,一時竟不停歇。
這且不說,那哨音乍起之後,隨後,自四面八方,遠遠近近,竟爾連續響起各種聲響。或是皮鼓,或者長角、或爲鑼鉢兒,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
這般奇怪之事,原該是極爲好笑之事,但此刻城頭上衆人,卻無一人感到好笑,人人面上都是一片駭然之色。四下裡轉頭看着,如同落入羣狼之中的綿羊一般。
這些人都不傻,可說幾乎都是百戰老兵。那些雜亂之音固然古怪,但其中卻滿是蕭殺之氣,絕無半分祥和之意。
在這邊塞之城,雙方大戰一觸即發之時,忽而四下傳來這麼對怪聲,誰要再察覺不到不妙,那可真是該一頭撞死了。
果然不出衆人所料,就在這些聲響響起不久,所有人忽然都察覺到了一種震動。
這震動不同於單單的地面的感覺,那感覺似乎是來自於整個空間。確切點說,竟是連身體四周的空氣,似乎也在一霎那間有了一種奇怪的共振,暗含着某種詭譎的韻律,讓人心頭不由自主的隨着跳動。
說不出的一種難受,放眼四下,卻一時沒有任何發現。但所有人都知道,有東西在靠近,而且,是許多許多……
是許多!
城頭上所有人的面色都變了!四面八方,自天地交接處,影影綽綽的如同黑線一般的浪潮,在震盪的空氣中,帶着詭異的扭曲,就那麼一下子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至於那種奇詭的韻律和振動,終於也找到了原因。振動源太多了,引發了一種共振現象,數不清的戰馬和蠻人,在虎豹騎和徐晃帶着的步卒,倉惶的退入城中,吊橋吱呀呀剛剛拉起的最後一刻,所有人都看見了。
那是一種何等震撼的場面,似乎一下子滿山滿眼,整個世界,都被野人在片刻間填滿了。
真正的萬馬齊鳴!真正的萬馬奔騰!
古老的城牆也在這種振動下,發出shenyin般的抖動。鍵馬飛揚的鬃毛,疾馳中不斷前探脖頸上肌肉的跳動,馬上身着五顏六色,抹着古怪圖案的蠻人,手中的各式兵器,在日光下映花了人的眼睛,刺的眼仁生疼。
“呼——喝——”
“呀——兒”
怪叫聲如山魈夜行,似夜梟啼鳴,噪噪雜雜的,喧囂塵上,匯成一股駭人的聲浪,充斥於每一寸的空間。
“這….這是…..,這是哪裡…..哪裡來的,來的如許多蠻子?”曹操身子有些不可自抑的顫抖,在身邊親衛的扶持下,兩眼失神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口中吶吶的,似問人,又似自問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