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劉璋在家含貽弄兒,依紅偎翠,轉頭來說江東周瑜這邊。周瑜自打接了劉璋指令,與陳到及衆將匯合,便就豫章練兵。時至此時,已然半年過去。麾下軍馬,俱以CAO演嫺熟,遂上表請戰。
政事堂接報,轉呈劉璋審閱,劉璋沉吟半響,提筆批示一段後轉由軍機處處理,不數日,表章返回,準了周瑜所請。只是隨着表章而回時卻多了一個人,這人正是昔日的北海相,劉璋的老朋友,孔融孔文舉。
周瑜、陳到二人接着孔融,又再細細商議一番,於公元一九八年秋,自豫章起馬步軍五萬,直往荊南而來。
消息傳至襄陽,曹仁大怒,當即便要發兵接戰,一旁轉出蒯越攔住,恭聲道:“將軍不可莽撞!今荊北地處前沿,左右皆叵測之輩,將軍冒然而出,一旦敵來,何以拒之?將軍受丞相重託,以鎮中原,以越料之,威懾查察之意更重於卻敵。此事只可速速報於丞相所知,由丞相通盤考慮,允准後方可出戰。”
這蒯越是個精細的,這番話所謀所思,俱皆是穩妥之言。只是曹仁自隨曹操征戰以來,北上南下大小百餘戰,甚少敗績,又聽聞周瑜不過五萬人馬,哪還聽得進勸。
是以,當即擺手不屑道:“異度小心過頭了。此番江東所來,領兵者周瑜,不過一黃口孺子耳,陳到更是聽聞只是曾經的團練校尉,就這麼兩個小輩,軍馬不過五萬,何敢大言取荊南?便當年孫伯符號萬人敵,也不曾得了手去。今我大軍十五萬於此,豈容小輩張狂?嘿,須知此番乃是我曹家軍,卻不是原本的劉荊州了。”
曹仁這話一出,尤其是最後一句,登時便讓蒯越漲紅了面孔。要知蒯越本是劉表麾下謀士,昔日曹軍南來,荊州上下一片聲的投降,終使得曹操兵不血刃的得了荊南。這對於原屬荊州的文武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光榮之事。
當日部分主站派,如王威、伊籍等人,俱皆憤而出走,往荊北投去。蒯越雖不是一力主張投降的,但當時心存劉氏幼子不可扶,欲要擇主而事的心思,卻也一般無二。
此時,曹仁一句今日乃是曹家軍,非昔日劉荊州之語,其鄙視不屑之意昭然,豈不等若當面打臉?
蒯越心中氣悶,卻也再說不出話來。曹仁得意洋洋,當即點兵派將,一邊使人報知許都。
待得奏報送至許都,曹操得報大驚,猛然拍案嘆息道:“子孝何其不智也!荊州危矣!”隨即,急令徐晃領兵五萬,星夜往荊州而來,接應曹仁。
且不說曹操在後面急的跳腳,單說曹仁這邊。雖然斥退了蒯越,卻也不是沒腦子的,至少三江口那兒,還有青州的大將張合在一側窺視,他如何敢不多加提防?
故而,先令大將文聘領五萬軍進江夏,與張合遙遙相對。這邊自己親提十萬大軍,一路出襄陽,經江陵,欲往巴陵迎戰周瑜。
大軍行至江陵,探馬來報,果然江夏那邊已然開戰。青州張合在知道曹仁兵動,第一時間便跨江而來,猛攻江夏,幸得文聘到得及時,這才堪堪抵住。
至軍報到曹仁手裡時,雙方已然成僵持局面。張合雖是青州名將,但面對着兵力相當的堅城,又有文聘坐鎮,一時間難以撼
動,曹仁大是得意。遂不再以後方爲慮,督促大軍倍道而進,直往巴陵而來。
巴陵,即今日之岳陽,又稱嶽州。其地承東連西,貫穿南北。東依幕阜,西臨洞庭。北接大江,南通湘、沅,素未兵家必爭之地。
曹仁一路順水而下,到得巴陵地界,前面斥候來報,道是江東軍已然到了,正在前方三十里處下寨。
長史陳矯進言道:“今兩方皆遠至,疲憊不相上下,而我軍倍之。倘能不辭辛勞,先奮而擊之,其勢可破。”
曹仁大喜,當即傳令三軍,先不安營,各奮豪勇,直往江東大營殺來。
三十里地轉瞬即至,遙見江東大營立了一半,見到這邊大軍殺來,營內一片大亂。
曹軍殺到營前,萬箭齊發,江東軍粹不及防,登時倒下一片,哭爹喊娘之際,紛紛向後退去。曹仁使驍將牛金在左,候音在右,自領大軍居中,直往中軍殺去。
江東軍寨柵都未立住,又無鹿角、拒馬阻擋,哪裡抵擋的住。無奈下,只得棄了大營,轉頭往東敗去。
曹軍三路並進,隨後緊追,江東軍馬中箭着炮者不知其數。惶惶奔逃間,直直退到幕阜山下,才勉強停住。待到點算人數,五萬大軍竟折了近一萬之衆,周瑜、陳到俱皆氣悶。
待得晚間,剛剛收拾停當,曹軍又至,一通混戰,江東軍初戰折了銳氣,又加上夜間難分敵我,不得已,只得再次後退。
就這樣,追追停停,曹仁連戰連勝,一夜之間,直將江東軍追至巴陵城方始罷手。這一戰,共計連破江東大營五座,殺死殺傷江東兵卒一萬五千餘人,繳獲旌旗、鎧甲無數,曹仁大是得意。一面令人就巴陵城前下寨,將城圍了,一面具表以報許都請功。
周瑜、陳到敗回城中,緊閉城門,死守不出。一連數日,曹仁每日遣人於城前邀戰,百般辱罵。江東衆將俱皆憋氣,紛紛請戰,周瑜只是不準。待到最後,更下令再有言戰者,斬!衆人方忿忿而退。
周瑜既不肯戰,卻也並不後退。一面讓人加強防禦,一面卻不停向後催促糧草物資。由是幾番,城中謠言漸起,都道周瑜消極怠戰,恐是對青州不滿,有割據獨立之心。
衆將心頭疑惑,不敢去尋周瑜,只得往陳到處動問。陳到卻毫不在意,笑眯眯的只扔了一句話,道是主公有言,不以一時勝敗論英雄,誰笑到最後纔是真笑。讓衆人好生安撫部下,不得妄動,只聽令行事就是。
衆人聽的迷迷糊糊,拿不準這兩位主將心思,只是聽聞這位陳副將,在青州極得主公賞識,當不至於真個有了二心,也只得熄了心思,各自迴轉。
是夜,二人對坐帳中,陳到笑道:“今初戰失利,一敗再敗,所有罪名皆扣在公瑾頭上,將軍可有怨乎?”
周瑜淡淡而笑,坦然道:“叔至何必試我?勝不驕、敗不餒,將之道也;分君憂、擔任事,臣之道也。今周瑜身爲臣屬,又爲三軍之帥,但求卻敵爲主分憂,便謗澇滿身,又何足道哉!”
陳到聞言肅然,恭敬的施禮道:“公真忠義之士也,陳到佩服。”
周瑜擺擺手,起身走到窗前,願望夜色中的穹窿,心中卻是苦澀
。自己的心思,瞞的過天下人,卻終是瞞不過青州那位主公。只怕當日定下這拖敵入泥潭的計略時,那位主公便早已算到了今日形式。
用這種方式敲打自己,讓自己親身看看衆將的心中所向,便是讓自己明白事不可爲。只是那位主公又豈知,便在當日伯符將軍重傷不醒之時,自己便已然滅了那份心思?
孫家根基太薄,兩代雄主,又都籠罩在其人光環之下,不以威壓,純以情結,這種手段看似溫吞,偏偏卻是最難抵擋。再加上孫家二代之中,實在沒有能挑起大梁者,自己就算孫武再世、子牙復生,也是無能爲力了。
更何況,自己與伯符將軍總角之交,又份屬姻親,如今他待伯符情至義盡,我又如何能再起別樣心思?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主公雖對自己有所提防,但眼界心胸,卻也果真博大寬廣。便以此次戰事,之前以小敗,既拖住了曹軍,又藉此不輕不重的點了自己,雖說有些打擊自己的聲望,但若後面進行順利,何嘗不是有藉此樹立自己威望的意思?
這般進退有餘的手段把出,已是將帝王之術運用到了極致了。自己有幸,身逢亂世之中,雖多了不能與兄弟並肩開創一番基業的遺憾,但能遇此等明主,得以一展胸中抱負,青史留名,更有何求?
周瑜微不可察的輕輕籲出一口氣,眼眸中忽的劃過熠熠的神采,這一刻,他終是拋開所有的負累,下定決心,輔助劉璋開創一番大業。
只是當他終於想通想透這些時,卻不由的猛然一驚。自己這番心緒的變化,可不正是因爲眼下這種種局面,一步步循序而來?主公並未見過自己,更並未跟自己相談過,但離着千里之外,便能將自己心思算到這般地步,周瑜霎那間只覺後背冷汗津津,心中不由的生出幾絲畏懼之意。
窗外夜風輕柔,撲面清爽,煞是宜人。但迎風而立的周瑜,卻是心潮起伏,只覺那風中涼意,真個是絲絲入骨。
便在城中周瑜正自滿懷着敬畏的心思時,城外曹營中的曹仁,卻正眉花眼笑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呢。
此番大戰,連戰連捷,可笑當初那個蒯異度,小心翼翼的,還一番危言聳聽。要不說怎麼憑着荊州水陸二十八萬大軍,竟爾丞相天兵一至,便就束手而降呢?因爲他們全都是一幫軟蛋嘛。
待到自己退了眼前的周郎,再挾大勝之威,一舉而下荊南四郡,定要在丞相與百官面前,掙下一個大大的臉面。也讓荊州這幫降臣看看,什麼才叫真正的強軍!
他心中痛快,不多時便喝的迷迷瞪瞪了。雖說軍前禁酒,但今晚這酒卻是犒軍之酒,而且曹仁大將軍乃是主帥,又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來多說個二五六的?
自覺百戰百勝的曹大將軍,終於用酒把自己打敗了,在親衛的扶持下,倒在榻上呼呼大睡過去。
只是睡至半夜,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靜謐,隨着親衛焦急的呼喊,迷迷糊糊的曹大將軍接過軍士送來的急報,看了幾眼後,登時渾身一陣的大汗,酒意那是半分也無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曹仁面色灰白,兩眼無神的等着送來戰報的軍士,口中喃喃的問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