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站在山腳,然後擡頭仰望,或許就能明白,爲什麼這座山會被人們稱作爲天山。
它的巖壁近乎垂直,筆挺如鬆,僅僅只是山腰下的部分,就已經常年被雲霧籠罩,根本看不清楚。
陳安凝神,能看見稍微往上一些,巖壁上就變成了大片大片的光禿。
除了些微凸起的山石,再也看不見其他事物。
這是當年太玄宗祖師所留下的劍氣導致。
仙人劍意歷經數千年而不衰,到得如今,就造就了山體萬物不生的局面。
甚至只是在山腳直視,眼睛都會隱隱感到刺痛,乾澀,也不知真正爬上去,又會是怎樣一番體驗。
和這座巍然佇立的龐然大物相比,站在山腳的少年,就好像一隻再渺小不過的螞蟻。
而今天,這隻‘螞蟻’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他想要征服這座天山。
在諸多明裡暗裡的注視下,‘螞蟻’終於有了下一步動作。
這樣的山體,註定沒有什麼捷徑可走。
他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喚出飛劍,屏息凝神,然後沿着巖壁徑直往上攀升。
少年速度極快,身形亦是十分穩當,顯然對於御劍術的使用,已經是爐火純青。
但倘若只是這樣,待體內靈力耗盡,他又當如何?
這樣的疑問,不可避免的出現在了那些注視着少年的人們心中。
一處崖畔的平臺,左雲山盯着那個正極速往上攀升的小黑點,緊皺起了眉。
少許,他眉頭又驀地鬆開。
“我還以爲他藏着什麼特殊的手段,可如果只是這樣御劍,前半段旅程自然輕鬆,可他區區一個築基,又能有多少靈力夠他揮霍?”
左雲山忍不住隨口點評了一句。
他的身旁,站立着另一道人影。
是上玄峰大弟子陸寧。
他聽見師尊的點評,立馬附和着開口,“師尊所言極是,虧他先前還搞出那麼大動靜,難道就一點沒有打聽過天山的情況?”
陸寧冷聲道:“天山真正被稱作爲天塹的地方,可是那殘留着祖師劍意的山腰!”
“劍意所至,萬物不生,也是最需要花費靈力抵禦的地方,我倒要看看他等會兒如何應對!”
“哦不對,只怕他連山腰都上不去纔對。”
左雲山聞言,瞥了他一眼,但沒急着出聲。
他只是凝望着山體一側的那個小黑點,心中有些納悶。
難不成搞出這麼大動靜,就真的只是爲了讓少年‘試一試’?
道玄那老傢伙,沒有說假話?
不過道玄有沒有說假話還不知道,但那個仍在不斷上升的小黑點,明顯是要讓陸寧失望了。
就他們交談的這會兒功夫,那黑點就已經快要接近山腰,並且勢頭猛烈,全然沒有半點減慢的趨勢。
“等等,這速度,絕不可能是築基!”
左雲山瞳孔一縮,眉頭重新皺成了一堆。
他死死盯着那個黑點,嘴裡飛快斷定道。
可少年的境界,可是他親眼見證過的,不是築基,又是什麼?
這一次,他身旁站着的陸寧沒有再出聲附和了。
畢竟打臉來得如此之快,讓他臉皮狠狠抽動了一下。
他旋即改口道:“師尊,可能他是用了什麼秘術,燃燒自己體內靈力以獲得短時間的修爲暴漲?”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也不可能過得去祖師劍意這一關。”
陸寧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有幾分看透少年後的不屑。
“想來他也是知道此行無望,所以乾脆提前把靈力揮霍乾淨,也還能趁着機會大出一波風頭。”
陸寧說着,心想比如自己師尊就明顯被他唬住了。
不過想要騙到我陸寧,那你可就有點太天真了。
左雲山聽了弟子的話,再次扭頭瞥了他一眼,還是忍住了,沒有急着出聲。而是繼續將視線投向了山側的那隻‘螞蟻’。
他和那一道道無形劍意……越來越近了。
……
……
天山是被祖師一劍劈出來的。
據說劈這一劍時,是祖師踏入化神數百年後,第一次修爲有所精進。
心神激昂之下,情難自已,纔有了這一劍。
此時的陳安,便緩緩停在了這片劍意麪前。
劍意本應凝實,只是隨着時間推移,開始渙散,逐漸由一道而演變成了一片。
它橫斷在了整座山腰。
也阻隔了歷代不知道多少位太玄宗弟子的一次次嘗試。
如今,它又阻隔在了陳安面前。
其實到了陳安這一代,已經很少會有弟子再不自量力的試圖征服天山了。
畢竟大夥試了這麼多年,早就試得厭煩了。
它就像是年少不可得之物,在你境界不夠時,總覺着渴望。
可等你真正擁有了踏足天山的境界,又變得了無興致。
只是這一次,陳安有不得不試的理由。
臨到近前,他才能感受到那深入靈魂的銳氣。
在風雪加持下,彷彿一道道霜雪之刃,冷冽而尖銳,令人望而生畏。
其鋒芒所向,萬物爲之低頭。
少年當然沒有。
他仰着腦袋,也不是在看劍意。
而是想透過這層層阻隔,看見山頂上的那個人。
……
“上……山?”
望着幕中那已經開始攀登的少年,慕三娘怔住了。
她想過許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弟弟會選擇這種最笨,也是最苦的辦法。
失去弟弟消息的那些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少女纖柔的手心,不禁輕輕捏起。
那雙淡藍眸子緊緊盯着光幕,一眨不眨。
因爲就在此時,少年御劍的身影,似乎遇上了第一個阻礙。
他身形停頓下來,又在下一瞬,沒有任何猶豫,悶頭紮了進去。
慕三娘不知道那擋住弟弟的是什麼,但她能看見少年的素衣,在眨眼間裂開了許多細小的口子。
就像是正在被一道道無形且尖銳的利劍劃過。
那利劍劃破素衣,繼而又劃破少年清逸的臉龐。
絲絲嫣紅的血跡,滾落自了脖間,然後流進衣裳。
親眼目睹着這一幕,讓慕三孃的眼眶有些發紅。
她神情近乎呆滯,手心無意識的按在胸前。
那利劍許是劃過少年,又更像是一劍一劍,劃在她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