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沙漠,烈日當空,衣衫襤褸的沈崇名‘精’疲力竭的躺在沙丘上,乾裂的嘴‘脣’上凝結着幾塊血痂。 看着頭頂熱鬧的海灘,明明知道那只是沙漠中的幻像,還是費盡力氣擡起了胳膊,呢喃道:“水,給我水。”
“公子,你怎麼啦?”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立刻把夢境中的沈崇名喚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記起來了,自己好想喝酒了。
“雨‘蒙’,你怎麼跑到我屋子裡了?”看着自己躺在‘牀’上,燕雨‘蒙’卻出現在‘牀’頭,沈崇名不由得嚇了一跳,乖乖,不會是她想對自己做些什麼吧。
“公子,這是我的屋子。”燕雨‘蒙’一邊把茶水遞到沈崇名面前一邊笑道,還真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啊,你的屋子?!”沈崇名大驚失‘色’,竟然鬼使神差的揭開被子看了看被窩裡面的狀況,萬幸內衣還在,哥還是清白的。
這是什麼意思燕雨‘蒙’自然知道,臉‘色’一紅小聲的解釋道:“公子,昨晚你宿醉不醒,你的房間也被肖公子佔用了,雨‘蒙’只好把你扶到自己的屋子裡來,外面的官服也幫你脫了。”
“哦,這樣啊。”沈崇名難免有一絲失落,這樣的清白,咱寧願不要。尋思着,忽然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問道:“雨‘蒙’,你剛纔說昨晚我宿醉不醒?”
燕雨‘蒙’一愣,點頭道:“是啊,你整整睡了一夜了。”
聽到她的確認,沈崇名‘欲’哭無淚,“完了,我的差事。”說着,急忙撩起被子就開始下‘牀’穿衣服,燕雨‘蒙’也知道他喝醉酒把差事耽擱了,現在可是非常時期,雖然這只是小錯,可要是被對手抓住了,那可就是大禍啊。
火急火燎的穿好衣服,沈崇名顧不得去探望肖鵬程,直接飛奔出了院‘門’,剛巧看到了肖總裁的坐騎小‘毛’驢就拴在‘門’外,先感嘆一下京城的治安,接着拉着就出了衚衕,雖然速度慢了點,可也比兩條‘腿’快啊。
畢竟是大老闆,雖然座騎的是‘毛’驢,但此‘毛’驢非尋常‘毛’驢,簡單概括就兩字:神驢。雖然沒有戰馬快,但勝在耐力持久,從出了家‘門’口到軍營狂奔半個時辰沒帶歇氣的。
“籲!”一勒繮繩,沈崇名翻身下驢向着營‘門’走去,這奇怪的坐騎立刻引起了‘門’前值哨的將士注意,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沈鎮撫這是玩的哪一齣。
北京衛上直衛拱衛京師,雖然京城附近的幾座關口都有駐軍,但是駐守京城上直衛就有人馬十餘萬,這麼多的兵力,大營只能安在城外。神機營的大營也在其中,只是因爲要‘操’練火炮,再加上還有五千下營騎兵,場地比別的軍營整整大出了五倍,爲了方便出入,光營‘門’就有四處,分別取名東西南北‘門’。指揮使大人的大帳就在正中間,四‘門’拱衛,絕對的好風水。
“沈鎮撫,您牽了頭驢回來,該不會是想着爲兄弟們開開葷吧?”這北‘門’歷來都是有左哨負責的,這半個月來大傢伙也都知道了這位新任的鎮撫大人沒什麼脾氣,所以說起話來也沒大沒小。
“一邊去,就知道吃。昨晚本官沒回來,那老太監發現了沒?”沈崇名皺着眉頭問道。以前不知道,這來了神機營才知道什麼叫皇上親軍。不但有領兵將領,竟然還有宮裡的太監擔任坐營官,雖然說是輔助將領管理後勤這一塊,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監察將領士卒的思想動態,以此確保親軍對皇上的絕對效忠。
這營有指揮使級別的坐營官,哨有鎮撫級別的坐營官,自成一套體系,真是要了親命。
而且沈崇名這位搭檔更是要命,也不知道他乾兒子被人送進宮了還是怎麼着,自打沈崇名來了神機營就沒見過他那張老臉有過一絲笑意,好似所有人都欠了他的銀子一樣。
而且這傢伙管的很寬,大事小事他都要過問,懼於他是內臣,而且聽說還有東廠背景,大傢伙都怕他三分,就連沈崇名也不例外。
看着鎮撫大人這般表情,幾個士卒不由覺得好笑,自家大人還真是個實在人,雖然大傢伙都怕那老太監,可是每個人都不會這麼明顯的表現出來,生怕丟了面子。
“咳,大人,金公公昨晚在營‘門’前等了您半夜。”一聽士卒這麼說,沈崇名只能自認倒黴,牽着‘毛’驢走了進去,大有直面慘淡人生的氣勢。
“沈大人,昨晚您幹嘛去了,咱家可是在營‘門’前整整等了您半夜。”坐營官金公公帶着兩名‘侍’衛耷拉着臉就站在沈崇名的營帳外,一看到他出現,立刻‘陰’陽怪氣的說道。
“不瞞公公,昨天本官有些公務要處理,回城一趟。”沈崇名拱手笑道,能忍則忍,能讓則讓,這是他現在行事的準則。
“有公務?呵呵,沈大人不要胡鬧咱家了,聽說昨天是高拱還鄉的日子,你是去送行了吧?”金公公一臉得意的笑道。
暗道一聲這老太監消息夠靈通的,沈崇名恭維道:“公公明見,本官確實是去爲老師送行。”
“哼,沈大人莫非忘了軍規不成,神機營將士擅自出營、夜不歸營者杖責三十,將官一級罰俸兩月,你連犯兩罪加倍處罰!”金公公面帶冷笑說道,終於讓自己逮到機會了。
沈崇名眼睛一眯,看來這老王八蛋是打定主意和自己過不去了,說不定他就是徐階的走狗呢。
“金公公誤會了吧,本官出營可是和指提督大人請示過的,怎麼能算得上擅自出營。而且夜不歸營也是爲了公務,本官是去成國公府上討教些問題,一不小心誤了時辰城‘門’關閉,你讓本官跳城牆回營啊。”沈崇名翻着白眼說道,拿出成國公來當擋箭牌,他老人家的面子軍中可是沒人該駁的。
金公公一頓,挑刺道:“就算是你和提督大人請示了纔出營,那夜不歸營又有何憑證,你說去找成國公了有誰能夠作證?”
“成國公能作證,若是公公不信,大可以去找他老人家覈實,本官還有差事,不多陪了。”沈崇名鼻孔朝天說完這番話,避開金公公進了營帳。狂傲的神情很明顯的告訴了金公公一件事,雖然爺們最近走背字,可是照樣我行我素,看你個死太監能咋地。
“公公,這可怎麼辦,咱們總不能真的去找朱希忠覈實去吧?”身後‘侍’衛悄聲說道。
“有何不能,我東廠的人害怕他錦衣衛不成?”金公公怒氣衝衝的訓斥道,接着又說道:“只不過這樣的小事去找他丟了咱東廠的面子,這次就放過他吧。”
“是,公公高見。”馬屁隨即跟上,原本吃了一癟心中有些不痛快的金公公立刻好受不少。
“你們給咱家盯緊點,馮公公可是說了,一定不能讓他好過!”回頭看了看營帳,金公公惡狠狠的說道,入了馮公公的法眼,你不是自尋死路嗎。
坐在大帳中的沈崇名也在思考,自己沒有招惹這老太監,他肯定不會無緣無辜的尋自己麻煩,背後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而且這個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徐階。
只不過徐階一個外臣沒道理能‘插’手內廷的事情,莫非宮中的哪位公公和他有瓜葛。想着,沈崇名眼前忽然冒出了馮保的身影。對,肯定是他。
馮保和高拱的關係不融洽,這點沈崇名是知道的。馮保這人貪財好利,若非他是個太監,只怕還能沾上好‘色’這一行當。
老師一直對他不待見,更實在皇上登基之時力排衆議讓李芳依舊擔任司禮監掌印太監,而原本有望接替的馮保則出任了司禮監秉筆太監,雖然主掌東廠,只可惜比起掌印太監審閱奏摺的大權要差上不少。
這樣的事情,想必馮保對老師肯定嫉恨的要命,這樣的話記恨上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樣的話也許不需要徐階吩咐,馮保就會對自己下手。而且再通過坐營太監們有東廠背景來看,這事情更是合情合理了。
相通這點,沈崇名忍不住一聲苦笑,還真是四面樹敵了,沒曾想道躲在神機營避難也不行。
坐以待斃不是沈崇名的‘性’格,既然有馮保在背後指使,金公公這傢伙日後肯定還會找自己麻煩,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知道自己會不會真的讓他抓到破綻呢,所以先下手爲強,把他幹掉再說。
冷笑一聲,沈崇名就開始琢磨起該從哪裡下手才能抓到金公公的把柄。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要是走遠了那就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這一次沈崇名終於發現自己是時來運轉了。
“沈大人,您看這些。”幾個神機營將官氣呼呼走進大帳,把一盆饅頭擺在了沈崇名面前。
“呃,這饅頭是……”沈崇名不由納悶,莫非請自己吃饅頭。
“大人,您看看這是饅頭嗎?”看着鎮撫大人這副神情,領頭的副鎮撫魏大慶不由急道。
沈崇名低頭一看,是饅頭沒錯,只是這饅頭的顏‘色’竟然有些發黑,不像平常的那種雪白‘色’。“這是……添加‘色’素了?”沈崇名短暫的思維‘混’‘亂’,口中怪話連篇。
魏大慶一見他這樣,雖然不知道‘色’素是什麼東西,但是已經斷定這位文官出身的沈大人對農家事不瞭解,只好解釋道:“大人,這饅頭七分面三分糠,所以才成了這顏‘色’,這又不是災年,再說咱神機營歷來糧餉充足,還沒到那種用糠攙面蒸饅頭的地步啊。”
這下沈崇名終於明白過來,看來是有人貪污剋扣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崇名臉拉下來,神機營可是皇上親軍,竟然也有人敢剋扣糧餉,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