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府城。
“胡大人,出事了!”身着常服的歸德知府馮雙新腳步匆匆的進了欽差行轅,歸德府中最豪華的德雲客棧。
“馮大人,慢慢說,不着急。”看着馮雙新氣喘噓噓,迎出來的胡應嘉一瞧馮雙新這副模樣就知道事情不小,心中一突急忙勸道。
“大人,寧陵出事了!”喘了幾口氣,馮雙新平靜不少,但是說話的時候眉頭依舊皺着一團。
“走,進去說。”胡應嘉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災民暴動,畢竟天天餓死人,誰也受不了。
聽了事情的具體經過,胡應嘉眼睛一眯,“沈崇名?他怎麼會忽然拿了黃懷才?”
馮雙新無奈嘆了口氣,“唉,據說是災民鬧事,恰巧沈崇名要出城,正好碰到了這事。黃懷才那頭蠢豬天天拿米湯糊‘弄’人,這才被沈崇名察覺到不對拿了他。這鱉貨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口氣把咱們全部招了出去。胡大人,您可得趕緊想想辦法,不然這次可就真的完了。”
胡應嘉背起雙手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忽然扭頭笑道:“馮大人,不必惶急。雖然黃懷才供出了咱們,可是他空口無憑,只要沈崇名拿不出確切的證據,又能把咱們怎麼樣呢?”
“胡大人呢,這證據還不好拿嗎?咱們剋扣了那麼多銀子,只要沈崇名派人一覈對各地支出,這個窟窿不就出來了嗎?”馮雙新一臉喪氣,除了寧陵縣的十二萬兩,其餘三地合計二十萬兩,朝廷劃撥到歸德府的賑災銀一共才七十萬兩,這都快一半了。
“呵呵呵,馮大人多慮了,你說河南現在的糧價是多少?”胡應嘉一臉得意的問道。
做的就是這行買賣,馮知府哪裡能不知道,“都快九百文一石了。”這確實是一‘門’賺錢的生意,各地糧商涌入河南,糧價全部六百文。胡大人一口氣把三十二萬兩銀子砸了進去,以五百五十文一石的價格全部收購。市面上的糧食越來越少,糧價節節攀升,這才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漲到了八百九十文一石,一進一出,三十多萬兩銀子幾乎翻番!
“對,要是全部按這個糧價來算的話,咱們的賬面就能作平了,只要你我一口咬定當初購糧時候是八百文一石,任誰也查不出破綻來。”胡應嘉冷笑着說道。
馮知府只覺得眼前一亮,擊掌道:“高,胡大人實在是高,呵呵呵。”得意一番,不免又擔心起來,“可是黃懷才已經栽了,就算咱們謊話編的再圓,也抵不過他一張‘亂’咬人的狗嘴啊。”
“呵呵,馮大人放心就是。這件事咱們根本沒有書信來往,全部都是口頭協定,就算是黃懷纔要出了咱們,那也是空口無憑。而且,只要他一死,不就什麼問題也沒了嗎?如此一來,那十二萬兩銀子的去向也和咱們無關了,這樣做起帳來豈不是更省事。”胡應嘉一臉冷笑。
馮知府一驚,“殺、殺人?”“馮大人,現在可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黃懷纔不死,死的可就是咱們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胡應嘉瞥了他一眼說道。
“胡大人,就算是殺了黃懷才也無濟於事啊。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沈崇名鐵了心要管這件事,憑着錦衣衛的實力肯定能查到蛛絲馬跡的,您可別忘了,這河南不止咱們一家賣糧食,當時收購的賑災糧的時候可多是從他們手中買的,您能讓他們全部俯首聽命統一口徑?”馮知府越說越是擔心,這確實是個大漏‘洞’。
胡應嘉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呵呵,馮大人放心就是。厲害關係他們能分得清,你要知道現在囤積糧食觀望的可不止咱們,他們也摻和在了這裡面。一旦咱們出了事,糧價必定大跌,到時候他們就等着血本無歸吧。”
馮知府一頓,隨即明白其中的意思,歸根結底,還是個利字。“馮大人,你那裡存放着那本購糧賬冊,按着上面各家糧莊東家的名字一一告知,話不用點明,他們自己肯定知道什麼意思。”胡應嘉轉身坐下端起茶杯說道。
“是,那下官這就回去安排人去辦,告辭了。”馮知府起身拱手道。
看着馮知府走了出去,胡應嘉又把茶杯放下,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方纔之所以一臉無所謂,爲的只是給馮知府吃一顆定心丸。對於沈崇名,他胡應嘉可是瞭解得很,也知道沈崇名是個辦案高手。既然他知道了這事,就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如果真的要找自己的麻煩,那可是簡單得很,再大的一個利字在生死麪前也會顯得蒼白無力。
“來人!”胡應嘉起身喝道,一名隨從急忙走了進來,躬身道:“大人。”耳語一番,隨從匆匆出‘門’而去。
“唉,就看老大人能不能頂住了。”嘆了口氣,胡應嘉揹着手琢磨起眼下還有那些漏‘洞’來。
“哼,絕對不能讓沈崇名把這件事情查清楚了。”河南大災,災民遍地,蔡文遠親自出馬前來建立勢力。各地繞了一圈之後,那股民怨他倒是感覺到了,針對這樣的情況立刻便擬定了一個大計劃。
災民生活不易,歸根結底還是貪官污吏作祟,只要自己推‘波’助瀾一下,遲早積攢的民怨會爆發出來,一旦那樣,轉瞬間就會有十幾萬人蔘與進來,就算是最後難免失敗,可給大明朝廷的造成的打擊依舊無法估量。此消彼長之下,正是無爲教東山再起,謀取天下的好時刻。
可是轉瞬間民怨最大的寧陵縣就被沈崇名的雷霆手段擺平,眼看着一個即將首舉義旗的地方就這麼沒了,蔡文遠差點沒氣死。
“護法,依屬下看來,直接殺掉沈崇名最省事了,不但爲死在錦衣衛手中的幾位兄弟報了大仇,更可以一勞永逸把這個大禍害除掉。”隨從協助的馬兀禿狠聲說道。
“不,沈崇名身份非同一般,一旦他出了事,朝廷一定會想到咱們已經出現在了河南,這樣一來咱們的計劃可就無法實施了。現在不但不能殺了他,反而咱們要勞心費力防止胡應嘉他們狗急對他不利。”蔡文遠‘摸’着手上的扳指冷笑道。
“護法,這……”馬兀禿一怔,張口就想再爭取一番,“好啦,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另外派人給聖‘女’傳個信,讓她暫緩動手。”蔡文遠伸手製止了馬兀禿的話。
看着蔡文遠下了決心,馬兀禿也只能點頭應是,畢竟他纔是主事的人。
“哎呀,真是可惜了,聖‘女’整日陪伴在那沈崇名身邊,會不會發生些什麼啊?”坐在末尾的‘色’郎君展開一把摺扇自言自語道,只是聲音有些大,除了蔡文遠沒有理會,那羅伊和馬兀禿兩人側目看向他。
“哼,腦袋裡成天就想着這些破事,當初怎麼死的不是你,可惜了七弟那麼好的人。”馬兀禿滿臉不屑道。
‘色’郎君眼睛一瞪,明明想還口幾句,可是話到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怒哼一聲,一臉怒氣的搖起了摺扇。
這麼一會工夫,蔡文遠的大腦也沒閒着,轉眼間就想到了一件胡應嘉他們應該迫切想做的事情。“馬兄弟,再去辦一件事,想辦法把被沈崇名抓起來的那個黃知縣殺了,也好斷沈崇名一條線索,這件事要立刻去辦。”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馬兀禿起身抱拳道,臨了狠狠地瞪了‘色’郎君一眼,越看這廝越不順眼。
黃知縣被關在大牢之中,沈崇名派了兩名錦衣衛下屬親自看守,怕的就是胡應嘉狗急跳牆把黃知縣這污點證人給做掉。
只可惜任憑沈崇名想破腦袋也沒想到無爲教也參與進來,原本還能算作是高手的兩名錦衣衛在防守鬆懈的寧陵縣大牢之中,面對親自出馬殺人的馬兀禿可就不夠看了。
“大人,出事了!”上午,沈崇名剛剛從城外派粥回來,一名下屬就慌里慌張的跑了過來。
沈崇名一驚,還道是趙紫茜出了意外,瞪眼道:“快說。”“大人,黃懷纔在牢中被殺了,咱們的兩個兄弟也丟了‘性’命。”下屬臉‘色’有些難看,都是相‘交’多年的好兄弟,這說沒就沒了。
“走。”沈崇名一轉馬頭,帶着人手匆匆趕往了縣衙大牢。
情況比下屬說的還要嚴重些,不但黃懷才和兩名錦衣校尉被殺,連着獄中的十多個獄卒也沒能倖免於難。
縣衙大牢不比府衙,平日也就看押一些普通凡人,一旦涉及到了大案要案的案犯,都是運送到府衙大牢看押。所以大牢的守衛也就是二十多個獄卒,外面並沒有駐軍防守。
“大人,聽其他犯人說,案件發生在昨晚子夜,來人是三個‘蒙’面高手。直到一個時辰前換班的獄卒進來才發現,隨後就去客棧通知咱們的人。”
“三個人,他們是硬闖進來的?”沈崇名腳步一頓問道。“是的,先是劫持了一名回家的獄卒詐開大‘門’,而後衝進來的。”
“哼,好大的膽子。”沈崇名黑着臉怒哼一聲,這是在挑釁自己呢。又走幾步,看着關押黃懷才牢房中的情形,沈崇名兩隻拳頭緊緊握在一起,倒不是因爲黃懷才,而是被殺的兩名下屬簡直就是被虐殺!
兩名錦衣衛的死狀很慘,身體上下遍佈刀傷,一雙眼睛怒睜,其中還夾雜着一絲恐懼。
“大人,現在怎麼辦,是不是屬下這就帶着人手去歸德府把胡應嘉那老賊拿了?”馬二蛋殺氣騰騰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