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眼前一亮,高拱?這一下子心中便有了決斷,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幫沈崇名一把,只要他度過這個關口,不但前途無量,朝中徐階一黨也會被削弱,這樣的話高拱就極有可能出山了!
而高拱一出山,必定入主內閣,權勢無人能出其左右,自己今日幫了他學生一把,那也是有份香火情的,到時候只要他在皇上面前提一提自己,重新回到京城任職輕而易舉。
“嗯,你告訴沈大人,爲了朝廷大義,這件事情老夫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張尚書看着小三子滿臉認真的說道。
成了,小三子心中一喜,急忙起身道:“多謝大人,今日恩情,沈大人一定不會忘記的。”
“呵呵,不必客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身爲朝廷官員,老夫絕對不會坐視一些人利用手中權柄爲非作歹!”張尚書大義凜然的說道。
小三子一走,張尚書立刻跑回書房仔細琢磨起了這件事。領頭的是歐陽敬之而非徐階,這也是他這麼快就答應的另一個原因,畢竟試問當今天下沒幾個人敢犯徐閣老虎威。而歐陽敬之就不一樣了,雖然掌控朝堂言論大事,但手下那幫御史多是些酒囊飯袋,比起專攻言論一事的南六部官員可要差遠了,再加上在士林中的人脈,他們就更不是對手了。
這事只需聯絡南京同僚,製造輿論聲援沈崇名即可,根本不用直接把問題搬到朝堂之上與之較量,可謂低風險高回報。
說辦就辦,立刻喚來書童書寫請柬,把南六部的官員全部約出來共商大事,也要讓北京城那夥手握實權的傢伙們好好瞧瞧,咱南六部官員平日裡是懶得出聲,可是一旦出聲,那就是雷霆之勢。
把信件穿越一遍,高居首座的張尚書起身朗聲道:“諸位大人,朝中權臣爲一己‘私’怨不顧百姓死活,這樣的事情我等身爲臣子豈能坐視不理,老夫之意是大家聯繫故‘交’好友,一同反對這件事。雖然我等閒職官員無權無勢,但是老夫相信這一身正氣依舊可以讓‘奸’佞宵小知難而退,依舊能爲河南受苦受難的災民謀得一份福祉!”
張尚書大義凜然的話說的衆官員時熱血沸騰,坐在左手的吏部尚書起身道:“張大人所言甚是,這不但是朝堂的事,更是天下讀書人的事,我等豈可袖手旁觀,任由朝中宵小之輩爲禍,老夫也願憑三寸筆鋒,爲正義搖旗吶喊!”
在場諸人‘交’頭接耳一番討論,個個義憤填膺,紛紛嚷嚷着要‘插’手此事,這時候每人發一把兵刃,都敢直接殺進北京清君側了!
這個情形,張尚書大爲滿意,點了點頭說道:“好,既然大家沒有異議,咱們這就行動起來,大家各自回家聯絡知‘交’好友,一同爲在河南爲災民辦實事的沈崇名沈大人搖旗吶喊,也好讓朝堂之上那幫自爲一己之‘私’的‘奸’佞們看看咱們的厲害!”
衆人很沒形象的一陣叫好,一個個鬥志昂揚的趕回家去,轉眼間原本人聲鼎沸的酒樓裡就只剩下了張尚書這麼一位客人。
事情這麼順當,張尚書心情也是愉快,吩咐一聲,長隨就下去結賬。‘花’了近百兩銀子置辦的這麼多好東西還沒有動一下,可真是‘浪’費了。
“老爺,店家說肖掌櫃已經把帳給結了。”沒一會兒,長隨興沖沖跑了回來說道。
張尚書一怔,隨即笑着點了點頭,近百兩銀子雖然不是個大數目,但是小三子這份心實在是難能可貴,不錯。
京城,皇宮。
隆慶帝也發愁,沒想到沈愛卿給自己說的這個省錢的法子竟然遭到了這麼多人的反對,實在是有些出乎預料。
“徐愛卿,你說這方磚真的不能修建堤壩嗎?”看着在這件事情上不置一詞的徐階,隆慶帝小心翼翼的問道。
徐階面無表情的躬身道:“皇上,這方磚修建堤壩倒地行不行得通微臣也不明白,自古以來從來沒有這個先例。”
“這樣啊。”隆慶帝微微的點了點頭,接着道:“要不咱們試一試,如果真的能成的話,朝廷日後修繕水利可就要省事多了。”
“皇上,恕微臣之言。黃河堤壩事關兩杆幾十萬百姓安危,更是直接關係到我大明天下的穩定,輕易不能冒險啊。”歐陽敬之立刻‘插’話,一定要把皇上這個念頭掐滅在萌芽狀態。
隆慶帝遲疑了,良久才說道:“你說得倒也有理。不過沈愛卿對方磚修建堤壩信心十足,而且也給了朕一份賬目。”
說着,隆慶拿起身前的一份摺子遞給了身邊小太監,讓他拿給衆臣傳閱。李芳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雖然辦起差事來的確是把好手,但是年老體邁,用起來越來越不順手了。
這一點李芳也知道了,預期惹人討厭,倒不如自己退一步。於是挑了名機靈的小太監聽候隆慶帝差遣,自己躲在後宮的小屋裡養起了身子骨,能捱到何時就捱到何時吧。
“方石採運困難,一方石所值銀錢可產三方磚,碎石虛方大,磚料需方小,記一方磚可當兩方石用。沿河建築磚窯,燒製方磚運送便利,可大爲節省民力,故臣以爲,取磚而舍石,實乃當下修建河堤之上上策。”
“諸位愛卿,沈愛卿說的有理,當下戶部虧空,拖欠官員薪俸數月,用他說的辦法修建河堤,能大大節省朝廷銀錢啊。”隆慶帝幾乎可以說是苦口婆心,窮啊。
“皇上,當日朝廷撥給沈大人白銀三十萬兩修建河堤,再加上河南徭役的補充,只要安排得當,修建河堤綽綽有餘。只是沈大人爲了一些事情,見小利而忘大義,把銀子全部買了糧食,這才導致銀兩短缺。現在他想着用方磚修建河堤,分明就是在想補足虧空。”歐陽敬之惡狠狠地說道,要是這條罪名坐實,也夠沈崇名喝一壺的了。
隆慶帝面‘色’一頓,隱隱有些不悅:“歐陽愛卿,沈愛卿所作所爲都是再爲朝廷打算,要是沒有他的一手,明年開‘春’的賑災銀又該從那裡擠出來?”
歐陽敬之渾然不管隆慶帝是什麼樣的態度,自顧自的說道:“皇上有所不知,微臣竊以爲沈大人這麼做只是爲了沽名釣譽。現在河南災民對他敬若神明,更甚至竟然爲他立了生祠祭拜。”
這話可是夠惡毒的,自古以來帝王最爲忌諱的就是臣子們在下邊搞個人崇拜,一旦隆慶帝把這事當了真,絕對能把沈崇名給滅了。
果然,一聽這話,隆慶帝不由遲疑起來。久居深宮大內,對外面的這些臣子隆慶帝越來越不放心。雖然他對沈崇名很是看重,但是年輕人通常都會得意忘形,萬一沈崇名真的是爲了自己的名聲才這麼做,那這件事確實值得商榷了。
不過兼聽則明,隆慶帝也不會偏聽偏信,這件事還必須經過自己的調查才能下最後結論。
“這個……這個咱們暫且先不說,先說說方磚到底能不能修築河堤。”隆慶帝‘摸’了‘摸’了短短的鬍鬚說道。
歐陽敬之一陣無奈,好不容易把話題引到自己想要的地方,結果被皇上一句話說的又回到了原點。
“皇上,方磚修建河壩聞所未聞,微臣覺得還是謹慎爲妙,不然遺禍無窮啊。”歐陽敬之嘴巴一張一合,噴出來全是屁話。
“是啊皇上,微臣覺得最好還是先驗證一下,以免真的被歐陽大人說中,到時河堤再次崩塌,可就更不好辦了。”徐階張口應和道,現在最爲要緊的就是把這件事拖下去,一旦明年雨季到來大堤依舊不能完工,沈崇名這個欽差在責難逃。
這話說得有理,隆慶帝微微點了點頭,道:“容朕再好好想想,你們回去之後也好好琢磨琢磨,一定要儘快把這件事定下來。”
“是。”衆人齊聲躬身應是,心中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爹爹,‘女’兒要去小院看看雨‘蒙’姐姐,今晚不會來成嗎?”小師妹抱着鄭四海的胳膊撒嬌道。
“呵呵,去吧。這次最多隻能住兩天,別成天不着家,有空多陪陪你娘。”鄭四海憐惜的‘摸’了‘摸’小師妹的頭髮,這丫頭越來越野了。
“嘻嘻,爹爹,‘女’兒不在,您就多陪陪孃親吧。”小師妹嘿嘿一笑,立刻把威嚴的鄭四海鬧了個大紅臉,“你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小師妹卻是不管這茬,揹着自己的小包袱奔奔跳跳的出了‘門’。看着她歡快的背影,鄭四海不由得苦笑搖頭,‘女’生向外,這話一點不假。
出了大‘門’,小師妹興致勃勃的走在大街之上,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琢磨着明天和燕雨‘蒙’出‘門’逛街該買些什麼。她沒注意到,身後不遠處一直有兩個人跟着,從出了四海武館就開始了。
“周兄,咱們什麼時候動手。”顧守成小聲問道,跟了一路,也不知道這丫頭倒地要幹什麼去。
“呵呵,守成賢弟不要着急。京城不比別的地方,錦衣衛,東廠暗探不知道就潛伏在哪裡,咱們必須謹慎小心,萬一被發現了蹤跡,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再跟一段吧。”
顧守成無奈的點了點頭,“好吧。”
一直走,獨自逛街的小師妹也不免覺得累了,這條道很熟,直接抄起一條小路向着小院趕去。
“呵呵,就是這時候了。”周飛永冷冷一笑,對着左右揮了揮手,原本像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立刻匯聚到了一起,分作兩撥向着小巷兩頭趕去,同時一臉馬棚車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