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哥懷揣着娶個漂亮媳‘婦’的美夢,帶着三十名下屬離開寧‘波’縱馬直奔杭州城而去。 一路上爲沈崇名頂缸的想法越來越清晰,一旦真的要來強硬手段,這件事情自己就一力承擔過來,絕對不能讓沈大人牽扯進來,這也算是報答他的知遇之恩了。每一想到事情敗‘露’自己爲了沈大人慷慨赴義,二蛋哥就覺得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留在寧‘波’等着各路人馬聚齊的沈崇名對這件事倒是沒有太多的擔心。雖然這一招看似是劍走偏鋒,對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利,但是隻要一戰敗了倭寇,那所有的罪責就不算是罪責了。到時候呈報把具體情況給皇上,皇上肯定會理解的,說不定還會因此遷怒徐階假公濟‘私’。
正如沈崇名所料,徐階一早便料定他不會聽命行事,發出公文的時候,一名在內閣當差的親信小吏也乘船來到了杭州。身上帶着公文和徐階的親筆信,這內閣辦事的小吏雖然無品無階,但是身份非同小可,他就是徐階的全權代表。
“郭大人,想必公文中的意思您也清楚,閣老很關注這件事,希望您能儘快把差事辦妥,到時小人也好回京‘交’差。”自己謙稱着小人,來人卻是滿臉倨傲之‘色’,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裡,根本沒有將郭明義放在眼中的意思。
郭明義也不生氣,反而慢吞吞的收起公文,微微一笑道:“徐閣老的意思本官明白。只是茲事體大,所謂牽一髮動全身,這件事情必須和負責平倭的沈大人商議之後才能做決斷,不然本官自行將各地百姓趕出縣城去,怕是要壞了平倭大計啊。”
朝中的那點事對於郭明義這個級別的官員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隱秘,官做到這份上,誰在北京城沒點關係呢?
郭明義不傻,這麼一段時間各地戰報他手頭也有一份。自從沿海三十里居民全部聚集縣城,倭寇的劫掠再也不像先前那樣瘋狂,大的戰事只有寧‘波’府昌國縣馬崗鎮一處。雖然整個小鎮被付之一炬損失不輕,但是百姓卻沒有任何傷亡。而且自打那事之後,這麼些天也沒見到倭寇再有任何動靜。
憑着這點東西,雖然依舊不甚清楚沈崇名究竟要幹嘛,但是堅壁清野的效果已經體現出來,作爲一個浙江的父母官,能看到治下百姓沒有死傷,這可是一件難得的大好事,郭明義又怎麼會輕易的聽徐階的話破壞沈崇名的計劃。
只是作爲地方官,內閣的命令他根本無法抗拒,現在只能採取一個拖字訣爲沈崇名爭取時間了。這位沈大人可不簡單,相信他很快就會想出應對辦法的,到時候自己也就輕鬆了,自己怕徐階,他可不怕!
一聽郭明義竟然要和沈崇名商議這事,信使頓時就着急起來,“郭大人,事情緊急,閣老嚴令你立刻就辦這件事,片刻延誤不得,要知道多拖一天,朝廷可就要多‘花’很多銀子啊。而且沈大人哪裡您也不用‘操’心,內閣文書的業已送到,他自然會聽命行事,您就安安心心的把份內的差事辦妥就成了。”具體情況信使不用想也能知道,就算是內閣的一百份公文擺在沈崇名那廝面前他也會想盡藉口百般拖延,等着他聽命行事,只怕黃‘花’菜都涼了。可是瞧現在郭明義的樣子,若是不把他的藉口全部堵死,這傢伙可是不會好好按照閣老的意思去辦差事的。
郭明義微微一笑,這百分百的假話他何嘗聽不出來。也不揭破,直接岔開這話題滿臉堆笑道:“路途勞頓,想必上差也累了,本官這就命人安排食宿。”
這分明就是拖延之策,這種東西京城來的信差可是見多了,豈能不清楚?不過看着郭明義這個樣子,分明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來點厲害的他是不會輕易就範的。好在臨行前閣老料到有可能碰上這事,給了自己一份密信,想必‘誘’‘惑’之下,郭明義會乖乖聽話的。
想着,來人起身拱手道:“那就勞煩郭大人了,小人這裡有一封信,是代閣老轉‘交’的。”說着,從懷中掏出信件恭恭敬敬的遞到了郭明義面前。
郭明義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信中的寫了些什麼東西他不用看也能猜得到,許以好處以利‘誘’之,可是這些朝中大佬慣用的手段。伸手接過也不打開,只是放在袖筒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他這樣,信差心中一陣冷笑。裝的倒是一本正經大公無‘私’,等自己一走,肯定是急不可耐的拆開來查看,不出明天,他肯定會親自上‘門’來拜見自己尋求指示。這些地方官啊,盡玩些咱京城爺們玩剩的東西。也不多說,起身拱手笑道:“郭大人留步,小的先告辭了。”
送走信差,郭明義回到屋中這纔打開信封。草草看了一遍,不但沒有信差預料中的欣喜若狂,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份輕蔑的微笑。“哼,吏部尚書,好大的權柄。”說着,燃起一根蠟燭,直接將將手中信件放在了上面。郭明義心中清楚,若是聽了徐階的話,那自己這輩子就算是白活了,就算是死了也無顏面見天上的先人!
剛剛把灰燼扔在地上,就見一名雜役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大人,衙‘門’外錦衣衛馬大人求見。”
“哦。”郭明義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沈崇名還真是厲害,這麼快就猜到徐閣老會從自己這裡入手了,就憑這份心思,確實能和徐閣老過上幾招了,初生牛犢不怕虎,誰勝誰負還真是不一定。“讓他們進來吧。”
沒一會兒,二蛋哥殺氣騰騰的就走了進來,右手叉腰左手握着刀柄,龍行虎步氣勢威猛。身後下屬也不差,個個有樣學樣氣勢‘逼’人,打定主意在氣勢上壓住郭明義,要不然怕是收拾不了這個老小子!
瞧着這副情形,坐在那裡的郭明義啞然失笑,倒是猜到了二蛋哥的來意。看來那沈崇名不但料到了徐階會從自己這裡下手,更是想到了應對的辦法。“呵呵,馬大人遠道而來本官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郭明義笑着站了起來。
“呵呵,郭大人客氣,我馬二蛋就是個小小的副千戶,可當不起您這樣禮遇。”二蛋哥嘴上笑着,兩隻眼睛已經開始四下查看。錦衣衛消息靈通,京城來人拜見郭明義的消息進城沒多久便被二蛋哥知道,可是現在瞧這屋子裡只有郭明義一人,那殺材哪裡去了?
瞧着他心不在焉,郭明義也不怪罪,這事擱誰誰上火,想必是沈崇名要來硬的了,不然也不會派這麼多人來。若是被馬大人知道京城信差的住處,這傢伙怕是得不了什麼好處。
讓着座,就見郭明義好似剛想起來一般拍着額頭說道:“哎呀,還真是不巧,就在剛纔京城前來傳遞公文的信差出了衙‘門’。本來他說有內閣關於這次平倭的公文要讓本官處置,可是本官手頭有些事情給耽擱了,所以就讓他先回去休息。早知馬大人要來,就讓他再等等了,有什麼事情也好及時知會沈大人一聲。”郭明義滿口扯謊,和臉上一本正經的表情實在是不搭調,若是二蛋哥知道真實情況,肯定會佩服的要命,跟着他學習幾天。
一聽這話,二蛋哥頓時覺得眼前一片光明。只要把這京城來的信差拿了,這公文不就送不到郭明義手中了嗎?他不知道公文的內容,又如何會去辦差,這樣的話不就影響不到自家大人的計劃了嗎?
如此一來自家大人的控制郭明義的計劃也不用施行了,當然也不會因此冒一把險了。至於區區一個信差,就算是抓了他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對於這類的小官員,錦衣衛大可以隨便按上幾個罪名抓起來關上一段日子的。
心中有了計較,二蛋哥的神情立刻發生了變化,滿臉堆笑道:“那還真是不巧。郭大人,要不然下官這就前去找找他,千萬可別誤了差事啊。”
“嗯,那本官就找個人給你們帶路。”二蛋哥的那點小心思哪裡能逃得過郭明義的法眼,就見郭明義立刻點頭笑道應允了。其實剛纔他還在發愁明日如何應對這位內閣信差呢,這下可好,這種麻煩事‘交’給錦衣衛去處置再合適不過了。
“不必麻煩了,我們自己去就是了。”二蛋哥趕緊擺手拒絕了郭明義的‘好意’,這抓人的事可不能讓郭明義知道,不然也是件麻煩事。若是自己去的話,抓了人便玩個消失,讓郭明義想找都找不到。
郭明義也就是說說,一看二蛋哥的話正合自己心意,立刻不再談論這件事,反而起身相送,恨不的二蛋哥直接飛過去把那大麻煩給解決掉。
送走二蛋哥,回到屋中的郭明義神情卻是有些落寞。這件事可是他爲官這麼多年第一次在朝廷大事上耍的‘花’槍,雖然心中有一本帳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可在履歷上留上這麼一個‘污點’,心裡頭哪裡能不覺得彆扭。
“唉,大義爲先吧。”郭明義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說道,心中也在祈禱沈崇名速戰速決一戰定了勝負,那樣的話也就證明了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