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樓來,楊帆朝小王笑了笑,打開後尾廂,發現一箱子的大熊貓、黃鶴樓一類的好煙。祝雨涵是不抽菸的,想必都是別人送給祝東風,她來個大搬家了。
摸出一條大熊貓,楊帆往小王的懷裡一塞說:“你跟着我辛苦了,從省城回來也沒帶啥,這個拿去吧。”
小王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算算時間,沈寧也該上路了,楊帆讓小王也別去政府大樓了,直接奔着宛陵方向來。
停在緯縣境內的大牌子下,楊帆等了十幾分鐘的樣子,一輛客車停下,沈寧滿頭大汗的從車上下來。
楊帆一看這陣勢,不由的笑了起來,迎上前來說:“你搞什麼?怎麼不讓人送一下?”
沈寧笑嘻嘻的說:“我這不是擔心影響不好麼?早知道你來接我,讓劉鐵送我多好,這客車上擠的我。”
楊帆心裡不覺在想,自打沈明掉省廳之後,沈寧整個人顯得有異常的低調,行事非常謹慎,由此可見一個人還是需要在不順的環境下打磨,纔會漸漸的成熟起來。聯想一下自己,雖然也經歷了這樣那樣的小麻煩,但是總的來說一切還是非常的順利。
“君子終日乾乾,厲無咎!”周明道贈送的警句,可謂音猶在耳。
上了車子,等開動之後,楊帆才笑着問:“到了緯縣擔任一把手,有什麼具體的想法沒有?”
沈寧明顯的早有準備,不過還是先朝前面的小王努了努嘴巴,楊帆笑着搖頭,表示說了也沒事。沈寧這才低聲說:“我現在到緯縣,首先當然是要理順人事吧,上下不能齊心,想做啥也做不成。”
楊帆想了想,笑了笑說:“人事關係之複雜,我想你不是不清楚的。總要先做點事情來,讓大家知道你已經到了,這纔好吧。”
沈寧聽了不由得意的笑了笑說:“這個事情你不已經給我準備好了麼?整頓行業不正之風啊!我準備下午正式接任之後,明天就去見賀副書記,請示一下如何糾正警風一事。”
楊帆淡淡的笑了笑說:“你能想到這個,我就放心了。”
這個時候,前面兩輛警車呼嘯而去,小王遲疑了一下回頭說:“好像是公安局曲局長的車。”
楊帆看看沈寧,沈寧搖頭說:“算了,看這鐘點,人家也不誠心。”
楊帆低聲說:“曲向東這個人,我瞭解的不多,一時也不好斷言。不過,據說這個人的性子還是偏軟的。”
沈寧搖頭說:“這種人,坐上正位纔可怕。”
到了政府大樓,約好晚上一起吃飯,楊帆回去辦公,讓司機小王繼續送沈寧去任上。
忙了一會之後,一個楊帆意外的電話打了進來,拿起一聽居然是陳政和的聲音:“我和你媽的事情,下個月辦。你有空麼?”
楊帆不覺愣了一下,雖然這一天的來到是肯定的,但是楊帆一時間還是沒能適應。很多東西,是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失的,比如說怨憤。儘管楊帆已經很努力的去爲母親着想了,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到時,楊帆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沉默了一會,楊帆低聲說:“看情況吧,我最近挺忙的。”這一刻楊帆的語調,顯得多少有點寂落的感傷。
陳政和聽的出來,同樣沉默了一下說:“你媽媽希望你能來,我也希望。其實,很多事情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談談,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楊帆慘然的笑了笑,顯得有點壓抑的說:“呵呵,我九歲那年,有天晚上我半夜醒來,發現媽媽不在牀上。我悄悄的起來,看見她在院子裡和一個男人抱在一起。當時我的心非常的亂,也非常的害怕。擔心媽媽從此丟下我跟那個男人走掉,不要我了。我當時就站在窗子後面,一直看着,一直到那個男人離開,然後媽媽回頭的一瞬間,我看見她滿心歡喜的樣子。那天晚上的月亮真圓啊!”
陳政和的心如同被一把刀子在心頭無情的劃拉,楊帆說的是誰,他心裡非常清楚。
“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恨,可是,我……”
楊帆出聲打算說:“好了,別可是了。看在媽媽的面子上,我會去。”說完楊帆掛了電話,整個人如同被抽調骨頭似的,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好像一件心愛的至寶,今後不在屬於自己。
楊帆明白,母親爲啥不親自打這個電話,因爲母親擔心自己說不,只要自己說了,母親肯定會按照自己的意思來做。楊帆覺得這樣對母親太不公平了,母親是個極其傳統的女人,卻做了一件傳統無法接受的事情,然後苦苦的守候了20餘年。
輕輕的敲門聲,讓楊帆從思緒中回來。開門一看,站在門口的居然是艾雲,楊帆的第一感覺就是,來的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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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歡迎!”艾雲見楊帆臉色有點難看,不覺滿臉的笑容像是被人澆了一臉冰水的感覺,頓時微微的不快。
楊帆搖搖頭說:“不是,剛纔聽到一個消息,心裡有點不舒服。”
艾雲沒有追問,而是輕輕的拍了拍胸部說:“那就好,我還以爲是我來了,打擾你工作你不高興了。”
艾雲穿的有點少,這個動作居然引起了胸前一陣上下的跳躍,楊帆這才注意到,這個個子不高,一直不怎麼起眼的同學,胸前其實挺有東西的。這個念頭一出現,楊帆不禁暗暗的苦笑,罵自己越來越邪惡了。
人性本惡!楊帆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藉口,露出笑容請艾雲進去。
端上茶水後,艾雲四下看看說:“你這個副區長,怎麼連個秘書也沒有。電影電視上,領導都是有秘書的,還是美女秘書。”
這個開場白有點玩笑的意味,楊帆只好苦着臉說:“我級別低了。”
艾雲嘖嘖兩聲說:“你拉倒吧!最近和好多同學在網上聯繫過,好像混的最好的,就是你這個藏的最深的傢伙。當初,嘖嘖,都看走眼了啊。”
楊帆不知道艾雲是自身看走眼了,還是說莊小蝶。不過,這些在楊帆看來都不重要了。
正打算開口問艾雲的來意呢,沒想到這個以前在學校很少說話的女生,這時主動的笑着說:“不說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是永泰集團中南區的業務經理,現在正式以這個身份,與緯縣藥材基地的負責人,也就是您進行交涉。”艾雲說的一本正經的,楊帆看看這表情,不覺笑了笑。
“有什麼要求只管提,看在同學的面子上,我保證不難爲你。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搞權色交易那一套的!”
艾雲頓時被鬧了個大紅臉,瞪了楊帆一眼說:“你討厭啊,才當了幾天的官啊,現在變得這麼陰險。”
楊帆舉起雙手笑着說:“好了,說正緊事情吧。緯縣藥材基地,想必永泰方面是你在負責。說吧,都有啥具體的想法。”
艾雲一攤雙手說:“你這個人現在怎麼變得這麼賴皮了?藥材基地的事情,永泰只管出技術出資金,具體的規劃和操作,是你們緯縣的事情吧?你怎麼全往我身上推?我來就是問你,藥材基地的準備情況來的,你可別想做甩手掌櫃的。”
楊帆心裡暗暗想,這個艾雲別看是同學,爲人一直也很低調,可是這一番對話下來,才發覺這個女人八面玲瓏的,很不簡單啊。
就事論事,楊帆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悠悠的說:“具體的規劃,現在還沒有字面上的東西,這個我回頭讓政府辦的人整理出來。這樣,我大致的跟你談一談,我的一些想法。目前……”楊帆侃侃而談,其實不是沒有字面上的東西,而是這些東西都存在楊帆的電腦裡面,電腦裡很多東西,楊帆不想被艾雲看見,所以找了這個一個藉口。
艾雲聽的非常認真,微微的仰着下巴,眼睛專注的看着楊帆。一個人的變化到底有多大,翻天覆地這個詞,大致用在楊帆的身上是沒有錯的。艾雲對楊帆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個男生在學校的時候,總是那麼行色匆匆的。只要在學校食堂吃飯,總是買五毛錢一份的青菜或者鹹菜。還有,楊帆似乎從不吃饅頭包子啥的。
大學時期的楊帆,總是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但是走路的時候,總是微微的揚起下巴,一副很拽的樣子。這樣的男生總是能招來女生的喜歡的,可惜是楊帆看上了光芒四射的莊小蝶,併發起了進攻得手。不過,莊小蝶在一番接觸後,現實的殘酷讓從小生活艱苦,嚮往一種物質大豐富的莊小蝶選擇了放棄。
莊小蝶的放棄,一度給了艾雲於希望。可惜的是,從莊小蝶之後,楊帆對於任何一個女性同學,總是站在那寬寬的鴻溝對面,禮貌而不親熱,甚至顯得有點冷淡,總是那麼孤單的一個人走在校園的小路上。
艾雲想起來也不覺有點苦澀,曾經精心打扮過,站在楊帆經常走過的小路邊,喜歡能吸引一下這個男生的目光。可惜,每一次艾雲都失望了,記得有一次,艾雲層鼓足勇氣,叫了一下楊帆,裝着隱形眼鏡掉地上,請他幫忙找。可惜,眼鏡是找到了,楊帆卻沒有選擇留下搭訕,而是轉身飄然而去。
楊帆越說心裡越不是滋味,很明顯對面這個女人走神了,眼神顯得有點飄忽。楊帆不由無奈的一聲嘆息,苦笑說:“拜託,您聽的時候認真一點行麼?別想東想西的。”
艾雲被無情從思緒中拽了回來,抱歉的笑了笑,伸手裝着整理額頭的碎髮,歉然的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啊,我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情來了。”
楊帆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說:“這麼說我白說半天了?”
艾雲搖搖頭說:“沒有,我也還是聽了進去的。這樣,你說的蓮花鄉和黑溝鄉這兩個試點,明天我們一起下去看看如何?”
這話讓楊帆多少舒服了一點,微笑着說:“好吧,明天一早,你來找我。”
艾雲露出不滿的表情說:“什麼意思啊?老同學到你的地盤了,也不想着請我吃一頓好的?”
楊帆想起晚上和沈寧約好一起吃飯的事情來,不由苦笑說:“本來我約了人的,算了,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推了他,晚上我請你是野味。”
說着楊帆摸出電話來,轉告了沈寧一聲,問了問沈寧接任的情況。沈寧這邊倒是一切正常,已經坐在局長辦公室內翹着二郎腿了。
“呵呵,知道了,晚上局裡安排了接風宴。”
掛了電話,楊帆回頭看看艾雲說:“你還真別說,時候不早了,再過半個小時下班。”
說着兩人正要出門,一陣謹慎的敲門聲響了起來,楊帆出來開門一看,王偉新一臉恭敬的笑着站在門口。
“王主任?”
王偉新眼光飛快的往裡看了一眼,隨即恭敬地笑着說:“剛纔黑溝鄉的卞偉強打來電話,向我抱怨了,說您太偏心了,有點好事都先照顧蓮花鄉了。還說我不夠意思啊,怎麼也不幫着他說兩句好話。接着又纏着我,說是死活要代表鄉里請您吃飯,我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好來請示您了。”
楊帆一聽是這個事情,心道正好,省得自己操心晚飯這一頓了。
“呵呵,行啊,這個面子我給了。你告訴他,正好永泰集團的分區艾經理也在我這,晚上他一起請了吧。這樣吧,讓他弄點野味,找個土菜館一類的地方,別搞賓館裡大魚大肉的那一套。”
剛纔在電話裡,卞偉強正在爲兩個水果商人去了蓮花鄉的事情抱怨王偉新不夠意思呢,現在來了個永泰的分區經理,加上請動了楊帆,王偉新可謂是面子裡子都有了。不由感激的朝楊帆笑了笑說:“那行,我這就去跟他說,晚上招待不好,我饒不了他。”
王偉新說着匆匆轉身告辭,轉過拐角就摸出電話打給卞偉強,用頗爲得意的口氣說:“卞偉強,我給你害死了。”
卞偉強一聽可謂大驚失色,在廝正準備往區裡來呢,聽王偉新這麼一說,心裡拔涼拔涼的。
“老王,事情沒說成?”
王偉新一聲嘆息,裝模作樣的說:“你不是不知道楊區長的作風,下鄉都是自帶乾糧的。還好,我彙報的時候吧,比較注意方式。楊區長正在接見永泰的一個分區經理時,我進去說了這個事情。楊區長倒是批評了我兩句,不過還是答應了。”
卞偉強這邊算是鬆了一口氣,他也是從賀小平那邊打聽到,楊帆似乎找到了解決梨子銷路的事情,所以才動了請客的心思,想把客商拉到黑溝鄉,順便再打探一下藥材基地的事情。搞藥材基地,意味着有錢往下撥,意味着區裡優先考慮道路的修繕問題。
粗中有細的卞偉強還是留了個心眼的,低聲問王偉新:“老王,你看在哪裡請客比較合適?”
王偉新得了楊帆的指示,笑着壓低聲音說:“人家永泰的分區經理,啥好的沒吃過?楊區長的意思,搞點野味,你就按這個意思來吧。”
卞偉強微微的想了想說:“野味好辦,我們這邊的小店裡,冰箱裡都是現成的。不過,吃完了要不要安排點節目,這個事情你怎麼看?”
王偉新不由苦笑着罵:“你這個人啊,消息太閉塞了。知道楊區長爲啥住招待所,沒有住雲嶺賓館麼?”
卞偉強倒是聽說過一些雲嶺賓館裡的女招待,有伺候領導就寢的習慣的,不由的心裡微微一驚說:“你還別說,步嫣那個女人,不簡單,鬼門道多的很。”
王偉新這才得意的說:“行了,領導的事情你別打聽了,我都不敢隨便問的。對了,提醒你一句,永泰的經理,是個女的。”
說完王偉新哈哈大笑,卞偉強這才曉得被耍了一小下,不由氣的哼哼的罵:“你個王滑頭,下次來讓王村的小寡婦榨乾你。”
……
下班時間到了,楊帆和艾雲一起出來,王偉新早就等在樓下了。上了楊帆的車,王偉新坐在前面帶路。車子往城區邊上來,王偉新說是到一個農家小院裡吃野味去。
楊帆和艾雲坐在後排,王偉笑着回頭招呼說:“楊區長,卞鄉長對藥材基地的事情,可謂勢在必得啊。您可得給我點面子,適當的照顧一下。”
楊帆聽着眉頭微微皺起說:“卞偉強是看上了藥材基地啊?還是看上了我的專項基金?回頭我可要好好敲打他,讓他曉得,專項基金不能隨便伸手。否則耽誤了大事,我輕饒不了他。”
艾雲在邊上聽了笑着接過話說:“確實不能耽誤了!現在宛陵那邊的廠區已經開始在規劃了,最多一個月內就要動工了,上面的意思是明年春天就要正式建成投產的。你們的藥材基地,兩個月內必須形成規模,否則我的廠子建起來了,沒有原料我可不答應。”
艾雲說的不動聲色的,楊帆聽了心中一陣暗暗感激,這個女人倒也沒有太防備自己的意思。這個也算是集團內部的秘密了,艾雲說出來,等於把今後的主動權交出來了。
楊帆看了看艾雲,淡淡的笑着說:“多謝老同學的信任!”
這句話王偉新當然是聽不懂的,不過聽到楊帆提起老同學三個字,這個傢伙的目光頓時變的曖昧起來。艾雲雖說個子不高,一米六都勉強。不過這個女人身材很是勻稱,胸前也頗爲有貨,今天又是刻意打扮過的。一件領子開的頗低的春秋衫,居高臨下的話,能看見一道白嫩的深溝。
王偉新嘿嘿的笑了笑,趕緊扭頭目視前方。楊帆注意到這個傢伙表情之猥瑣,不由的苦笑了一下,掃了艾雲一眼,發現這個女人顯得非常的鎮定。
車子開進一個路邊的小院子裡,卞偉強站在院子裡已經等着了。
楊帆他們停車下來,卞偉強立刻笑呵呵的熱情的迎了上來,看見打扮入時的艾雲時,這傢伙的目光也頗爲詭異的和王偉新交換了一下,隨即立刻變的恭敬有加的。
卞偉強笑着把楊帆他們往後院裡領,後面是一個活水的大池塘,山泉從從山上流下,流進池塘裡再順着鐵柵欄往下流。
站在後院的池塘邊,景緻倒是相當的不錯,依山傍水的。楊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伸了一個懶腰說:“這地方不錯,待會太陽下山了,夕陽一照,天邊紅了的時候,還真有點水墨丹青的意思。”
卞偉強不懂這些,不過還是頗爲湊趣的說:“楊區長是讀書人,講究。鍋里正燉着早晨網來的兩隻山雞呢,我還是去看看火候去。晚飯還有一會等,我讓人準備好魚竿,楊區長你們先釣魚,能釣上新鮮的活魚,現煮湯那纔有意思呢。”
楊帆看看艾雲,發現這個女人倒是滿心歡喜的樣子,站在池塘邊極目遠望,低聲說:“從小在城市裡呆長了,這裡山清水秀的,看着心裡就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