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德這個弟子算是收對了,白棟被他的經歷點醒後,立即靈感如潮。
老秦既然人力不夠,那就從西域搶!這一招可不算白子首創,曾文正公就曾經支持左宗棠幹過;那時湖南妹子少,更沒有後世‘湘妹子’美絕天下之說,左宗棠就在老曾的支持下帶了湘軍殺入新~疆,男人殺死,女人帶回湖南,從此湖南人丁繁盛,妹子個個水靈。
這可不是批評曾剃頭和左屠夫,更不是詆譭湖南,華夏本來就是隨着一次次民族大融合才能變得越發強盛,這也是整個人類的發展史;在《國際法》沒有設立或改良之前,先佔原則就是認定疆土所屬的唯一原則。某疆自古以來就是華夏不可分割的領土,這是正經的大道理,不可用前期漢人的殺戮行爲反之。
建設新~疆、圖強老秦,這是嬴渠樑絕對無法抵禦的誘惑,更不用說在引導西域諸戎入秦、壯大秦國後還可進一步與波斯帝國乃至整個歐洲發生貿易交流、建設新的商路,將白棟口中廣袤富饒的國土變爲老秦的後花園了。
只要嬴渠樑心動,衛鞅殺人立威的想法就要落空了,上萬人血染渭水的‘壯舉’只能胎死腹中,而且還不能有脾氣,因爲‘特赦’孟家的是老秦國君,他就是再有不滿,也只能忍氣吞聲。白棟看似打壓,實則卻是愛護挽救這位兩千年前的同行、自己曾經的偶像,其中深意只有在幾十年後衛鞅或可體會到。
嬴渠樑從來就不是一個傻瓜,只不過礙於識見。他從孃胎裡就只知道把目光望向東方。那裡有老秦人念念不忘的河西舊土。有天下霸主魏國、有天下最富饒的齊國。躍馬中原,率領天下諸侯朝天子,得王號,爲何就不能是他嬴渠樑做的事情?景監可是得了情報,魏嬰正欲召集淮泗十三諸侯朝天闋,無非就是要被周王親口敕封爲王而已,否則就算天下諸侯都尊其爲‘魏王’,始終也名不正言不順。早晚成爲後世的笑柄。
彷彿是看穿了嬴渠樑的心思,白棟給他的強國方針就十五個字‘高築牆、廣積糧、通西域、開新疆、緩稱王!’
這個主意真是太妙了,與自己這位四弟相比,衛鞅永遠只能算是個人才,卻算不得天才!我老秦有此天才人物,何需五十年橫絕天下?寡人看三十年就足夠!
被白棟提醒,嬴渠樑才發現自己一直看錯了方向,原來他眼中地力貧瘠、民多卑鄙的西域居然是個寶藏,不僅是溝通‘西方世界’的重要基礎,更有上百萬西域諸戎生活在這裡。如果真能將這百萬西戎填入老秦。十年年溫養十年同化,何愁不能爲老秦豎起強國根基。如此大事可成矣!
“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上萬孟家死囚放入新~疆,當真沒有關係麼?”
嬴渠樑還是有些擔心,他可不希望左手放了孟家人,右手這些人就在西域自立爲王,那時老秦的麻煩會更大。
“孟家嫡系當斬,否則衛鞅真會被氣瘋了;至於剩下的孟家旁系、還有九族中的母族、妻族定會感激君上的不殺之恩。西域隔絕於世,南面是並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絕地高原,北面是千里荒漠、狼比人還多,西面是波斯帝國的勢力範圍,他們進入西域後,只有得到老秦的幫助,纔可能生存下來,所以君上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會反叛。”
白棟早已有了全盤計劃,孟家人進入西域後,他自然會有一系列的控制手段,何況西域諸戎各有各的地盤,孟家人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而已,想要回頭反叛老秦就是妄想。與其身在絕地冒險行事,孟家人只要不傻,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也罷誰讓你的提議讓寡人如此心動呢?這一次寡人也只得對不住衛鞅了。”
嬴渠樑言下竟有些唏噓,要讓孟西族人感激他的不殺之恩和白棟的救命之情,衛鞅就只能受些委屈了。都是爲了老秦,就算是寡人對不起衛愛卿你吧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渭水畔卻是陰風慘慘。
提前整治出的萬人刑場煞爲壯觀,已經提前鋪設了厚厚的河沙,沙地上矗立着上萬根四尺高的木樁,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人犯被雙手反剪捆縛在木樁上,等待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這些人中有少年精壯、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尚在總角垂髫之期的男童女童、有新寡的婦人、更有尚待字閨中的少女,他們都將在午時三刻人頭落地,他們的鮮血將會染紅河沙,然後衛鞅會把這些河沙放回渭水,讓渭水變成赤水。
叫冤聲、哭號聲、痛罵聲不絕於耳,還有小孩子哭着要吃奶,可惜做孃的卻被綁在距離孩子很遠的地方,拼命扭動身體也無法掙脫捆綁。
就連那些臨時充任劊子手的老秦將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們握刀的手都在輕輕顫抖,明明都是見過血殺過人的好漢子,可眼前的悲慘場面卻會讓他們無端心酸,擡頭看一眼明晃晃的太陽,只希望永遠不要到午時三刻。
西爾德和西家份屬三族外的旁系子弟被衛鞅邀請來觀刑,三千名士兵圍在他們身旁以防生變;西爾德握緊雙拳,死死盯住了衛鞅,西家子弟則在死死望着他。
因爲他在獻城時曾經答應過大家,西家只斬嫡系,不問三族,可現在卻是孟家要誅九族,西家要夷三族!如果白子還不出現,就算西爾德已經在家族中豎立起崇高的威望、就算西家子弟手無寸鐵,他們也會用拳頭和牙齒撕碎衛鞅和西爾德!
“西爾德,你的運氣很好,既然做了白左更的弟子。這條命就算是保住了;還有這些西家子弟。他們也算是得了你的好處才能不死。可惜國法就是國法。你老師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你還有什麼不滿?別忘了老秦有幾千將士是因你西家而死!本公今天就要爲他們報仇雪恨,否則如何面對我老秦勇士的亡魂!”
衛鞅冷笑着望了一眼西爾德和西家旁氏子弟,他這次‘邀請’西家獲釋之人來刑場旁觀,就是要借這上萬顆人頭豎立他左庶長的威望;同時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法令就是法令,莫說是區區孟家西家。就算是公子犯法,也一樣要遭到處罰!
這就是先秦時代的法家,認爲除君之外,天下無人可以觸法!白棟也正是因此纔會有些看輕法家,此時的法家還是以刑爲全部內容,更不敢觸犯君主利益,與後世真正的‘法~治’有着天壤之別。
“如今是幾時幾刻?”
衛鞅看一眼捆綁在刑場上的萬名死犯,頗有些意氣風發。一將成名萬骨枯同樣是法家士子的成名捷徑,可不僅限於那些在沙場上征戰的將軍。
司時官看看插在地上的木棍,大聲應道:“午時三刻到。已是佳時!”
衛鞅哈哈大笑:“當此佳時,正是殺人時!孟西白三家舉兵反叛。罪在不赦,且喜白氏家主白戊庚能臨陣歸正,白家不但無過,反爲有功。孟家爲反叛之首,依大秦律,當誅殺九族,婦孺老幼、皆不能免!西家雖有叛行,姑念並非罪首,且有主動獻城歸降之舉,因此只滅三族,其餘不問。如今午時三刻已至,死犯可有冤情?”
話音剛落,刑場上頓時喊冤聲四起,衛鞅卻理也不理,大吼道:“清點死犯人數!”
“稟左庶長,當斬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人犯,實到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
“斬!”
衛鞅一個斬字出口,隨行衛士齊聲高呼,場中上萬名劊子手也跟着大喝一聲,揚劍待落。衛鞅輕輕眯起雙眼,竟然有些小激動,身爲法家士子,一次就監斬萬人,自今日後,慎道和申不害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頭了!
“且慢,劍下留人!”
“劍下留人,白左更到!”
“誰敢殺人,白左更必斬之!”
鐵蹄聲轟鳴傳來,上千人齊聲高喊劍下留人,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隊精騎從遠處奔來,當中高高豎起一杆上寫了‘白’字的大旗。白色旗面黑色溜邊,正是嬴渠樑特許、老秦只有白棟一人能有資格打出這樣的旗幟!
“呼!”
上萬名死犯和上萬名秦軍劊子手忽然同時鬆了口氣,兩萬多人同時吐氣,就彷彿在刑場上空打了一個炸雷。衛鞅不覺後退兩步,心中更是升起一片寒意,白棟竟然來阻止我!這究竟是爲什麼,難道就因爲一個西爾德?
西爾德卻是大喜過望,就知道師傅是不會欺騙自己的,今日一過,他在西家的威望將更爲穩固了。
衛鞅咬了下嘴脣,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大步迎上白棟,竟然沒有以禮相見,而是用上了質問的口氣:“白左更何以阻我?”
“我有君命在手。君上深感殺戮不祥,一日落萬頭,更爲古今罕有,擔心如此行事,老秦會遭天棄!”
白棟打開君書道:“君上有令,無論孟家西家,除嫡系子弟外,一律免死,嫡系之中,老弱婦孺同免!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西家子弟從此剝奪封田爵位,皆爲庶人;孟家子弟流放西域,死活天定!”
“流放西域?君上竟然免了孟家人的死罪!爲什麼是這樣,爲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衛鞅心中憋悶,君上就算要特赦這些死犯,也不該拖到此時才告之自己,如此一來,自己這個變法大臣還有何威望可言?
白棟看了他一眼:“君上的苦心,你就當真不明白麼?”
衛鞅目光閃爍地瞪着白棟半天,終於長嘆一聲,猶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