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升起了三次,也落下了三次,已經是第四日的早晨了,秦人大營外突然間安靜下來。它們聚集在一個小山包的下方,紛紛屈起前蹄,屁股撅起,如同臣子在朝拜君王。
山包上站着一隻體態雄壯的青狼,第一眼見到這隻狼,公子少官險些跳了起來。這隻狼太過巨大,尤如一隻成年雄虎,他只是被這隻巨狼看了一眼,就覺透體生寒,心裡不住地犯嘀咕:“白家哥哥,是王中王!這恐怕是西域最大的狼王了。”
“果然是狼王!”
這隻巨狼在三日夜間連敗七隻狼王,白棟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剛剛也同這隻狼王對視了一眼,感覺這頭狼很不簡單,眼中彷彿有着經歷、有着滄桑,雙目掠過白棟的時候,或許是因爲他站在飄揚的大旗下,身旁有百名衛士擁護,更像是一個‘人王’。狼王居然‘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讓白棟大感詫異。
“有了這隻王中王,羣狼都會被它統一調配,我軍怕是更加危險了......”
孟成功皺緊了眉頭,孟家對抗羌人多年,也算是草原上的常客,他對狼羣自然也不陌生。眼前的狼羣扯地連天,黑壓壓望不到盡頭,粗粗估算,怕也是超過了三十萬只,大半個西域草原上的野狼怕是都聚集在這裡了,他是真的感到心寒。
“我要的就是他統一調配。孟族長不用擔心,我自有破狼羣的法子,等到狼羣一破,孟家戰士只要與我軍精誠合作、掃蕩狼羣就是......”
“孟家雖遭流放,卻無一日不思報答君上與白子大恩,更何況此時面對羣狼,焉敢生出貳心?只是聽白子話中之意,我軍還要主動出擊不成?白子......當真有把握?”
孟雙成不覺望了一眼停在寨門後的古怪戰車。這些戰車彷彿是從平地裡冒出來的一般,四周都有厚厚木板圍護,就連拉車用的戰馬也被木具保護在內。連馬眼都被遮擋住了;戰車的正面護板上,還用黑漆畫了一個個猙獰的獸頭,都是神話傳說中的神獸,麒麟、檮杌、雄奇、鳳凰......無一不有,估計是要用來嚇唬狼羣的。只是不知爲什麼,白子沒有使用價格昂貴的彩漆,只是用黑漆就應付了。他卻不知狼與馬一樣。都是天生的大色盲,用彩漆就是糟蹋。
這兩百輛戰車看來雖然威武霸氣。孟雙成卻實在不相信僅憑這些玩意兒就能擊破龐大的狼羣,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白棟的話,他這個流放犯的頭頭兒總不能指責白棟一路扔雞腸、灑狗血屬於自殺行爲吧?雖然在他看來這種行爲真的是在自殺。
“嗷!”
青狼王盯着秦人大營看了許久,終於昂首發出一聲怒吼。
已經四天了,附近的野兔野羊早就被一掃而空,就算是超級能捱餓的狼羣也不可能繼續支撐下去了,必須要迅速擊破這個人類的營寨,讓‘孩兒們’飽餐一頓才行!
狼王發令,數十萬只野狼齊聲嚎叫。引發的聲波共振硬是讓秦人大營‘抖’動了幾下,四周寨牆可都是用人腿粗的圓木築成,這些木頭卻在發出‘卡卡’的聲音,似乎是禁受不住聲波的衝擊,隨時都可能碎裂一般。
狼羣就像是錢塘江潮中的‘鬼王霧’,彷彿一片黑雲,狠狠撞在了寨牆和寨門上。整個秦人大寨都震動了一下,秦軍和孟家的戰士感覺腳心發麻,地面彷彿是要跳起來!
白棟面色微變,剛纔他估計了下,狼羣這一次撞擊至少相當於五級地震,還好他從秦國帶來的木頭都是精心挑選的百年松木。根根都是韌性十足,紮營時又特別加固了一層寨牆,而且在寨牆之外,還有一丈寬的木刺鹿角,這才擋下了狼羣不要命的撞擊。
可狼羣就像是連綿不絕的海潮,一輪撞擊過後,木刺鹿角上就掛滿了狼屍;寨牆上除了紅的狼血。還有白花花如同豆腐腦一樣的東西,這是狼的腦漿,號稱‘銅頭鐵尾豆腐腰’的野狼硬是不顧生死,生生撞碎了腦袋。
後來的野狼依舊如此,明明是餓了多日,它們卻不會去看一眼同伴的屍體,最多也只是在快速奔跑時偶爾低下頭舔食一口同伴的腦漿,然後便一頭撞在寨牆上,讓腦漿濺出來,繼續激發同伴的兇性。狼羣就這樣一波波撞擊着大寨,青狼王不發出停止攻擊的命令,它們就會不停地用命填下去。
轟轟轟!嘎吱吱......
加固的秦人大營可以抵禦衝車的衝擊,卻在狼羣的猛烈撞擊下變得搖搖欲墜,已經有半數圓木出現了裂痕。杜摯早就跑到營仗中發抖去了,就連公子少官這樣的夯貨都感覺心臟狂跳,孟成功強撐着才能勉強站在白棟身旁,一開口腔調兒變了:“不地......不對,這些狼不要命了,這樣下去寨牆遲早會被撞開的,我們都會葬身狼腹,白子!白左更......”
“再等等,寨牆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傳我的話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放箭,違令者斬!”
秦軍和孟家戰士個個都身帶四囊箭、過百隻,只是此刻沒有必要浪費箭矢,狼羣採用的是自殺式攻擊,反正都會一隻只撞死在寨牆外。
“白家哥哥!”
“閉嘴!傳我命令,霹靂包準備!”
白棟一聲令下,上千名秦軍戰士走到寨牆後方,手中沒有劍戈,弓弩還掛在身上,每個人的右手中都握了個方形的葛布包,左手中執定火把;這些戰士臉上都帶着疑惑的表情,因爲接到的命令實在是太奇怪了,只要白左更一聲令下,點燃布包上的紙繩扔出去就好,這包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卻沒人清楚,不過軍令如山,別說是讓他們扔布包,就是扔腦袋出去,也沒人敢違抗。
“霹靂包?”孟雙成疑惑地看着這些黑色的布包,他知道這些玩意兒是和那些古怪戰車一起弄出來的,可實在是看不出這東西能有什麼用。
白棟微微眯起雙眼,看着寨牆又經歷了十幾次衝擊,當寨牆開始變得搖搖欲墜,又一波野狼即將衝上時,猛然揚起右手,然後狠狠揮下,秦人大營中頓時鼓聲四起,一千個霹靂包被點燃了導火索,迅速扔至寨牆外!
忽然間有上千個不明物體冒着火光被扔了出來,狼羣也不覺頓一了一頓,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不過這東西落地後似乎沒有發生什麼,狼羣便又在青狼王的催促下向寨牆撲來。動物有時比人更爲敏銳,它們能夠感覺到這座營寨支持不了多久了。
“轟轟轟!”
爆炸聲一連串響起,霹靂包終於炸開了,上千個霹靂包幾乎是在同一時引爆,寨牆外頓時硝煙瀰漫、火光沖天,衝在最前面的野狼突然就被定格住了,被火光一卷,直接就化爲烏有,稍後面的野狼突然感覺腦袋一輕,然後就發現自己‘飛’了起來,甚至比站在山包上的‘王’還要高高在上。
恐怖的衝擊波和夾雜其中的瓷片就像是一陣恐怖的颶風,密集排列的狼羣就如同在暴風肆虐中的麥子,直接被撕裂了身體,拋向了空中,秦軍和孟家戰士駭然望向天空,透過黑沉沉的硝煙,他們能夠看到一抹嫣紅在迅速擴大,終於化成滂沱血雨灑落下來,彷彿傳說中的天裂出血,恐怖至極!
就是這一輪霹靂包,寨牆外整整被清理出寬達十米的真空區,鋪滿了野狼的殘肢、頭顱、和腦漿,此刻無論是寨內的人類,還是寨牆外的草原之主,都在一瞬間呆滯了,野狼羣在不覺後退,能夠看到排列在前面的餓狼四蹄抖動,低頭髮出‘嗚嗚’的叫聲。養過狗的人都知道,這是犬類動物遭遇到沉重打擊後、即將臣服的表現。
“這就是霹靂包......”
公子少官先是愣了下,跟着狂笑起來,他孃的,早就知道咱家哥哥厲害,想不到竟是如此厲害;怪不得說這種東西用來炸人會有傷天和呢,實在是變態!孟成功也算是孟家傑出的人物,多少次面對羌人騎兵都能面不改色,此刻卻看得面色發白,第一個反應就是蹲伏下去,然後用手抱住腦袋,還好他反應極快,硬是挺直了腰,至於兩條腿會不受控制的抖動就沒辦法了,現在很多人都是一個樣。
“炸開寨牆!打開寨門!”
白棟遠遠望了一眼青狼王,看到這隻巨狼也在一瞬間呆住了,立即再次下令,一千名秦軍士兵被鼓聲驚起,迅速取下掛在肩頭的另一個‘霹靂包’,點燃了扔向寨牆根部,然後紛紛後退十步,集體臥倒。
又是一陣劇烈的爆炸,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寨牆轟然倒塌,同時寨門打開,兩百輛霹靂戰車迅速排成一線,負責駕馭戰馬的車兵開始將戰馬擋眼放下,只留一條縫,讓戰馬只能勉強分辨方向,卻看不到龐大的狼羣。
“戰車突擊,騎兵隨後清除狼羣,步軍最後!目標前方山包,全力攻擊那隻青狼王!”